楚俞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被人打的满地找牙没哭过,被砍掉手指没有哭过,一个人独自面对地狱恶鬼,与整个多伦唯亚为敌,他也没有哭过。

  可偏偏,他找简兮,喊出那个二十多年都没有喊出来的称呼,眼泪夺眶而出,就像一个受到伤害无比委屈的小孩儿。

  他不知所措,不知如何面对当下这局面,最坏的结果就在他面前,却什么都挽回不了。

  这就是老天让他为自私付出的代价吗?

  最后一根针取出来时,同一时间,医生告诉他,染酒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楚俞冲进手术室,消毒水夹杂着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味道,他想要冲过去看看染酒,可是医生和护士把他拦下。

  他在玻璃外,看着几个医生轮流为他做心肺复苏,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心电图上是笔直的一条线,楚俞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他拼命的想要去救他,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楚俞跪在地上虔诚祈祷,多么希望染酒心脏停止跳动是虚惊一场,他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却在这一切希望以命换命。

  十三位医生竭尽全力,三十分钟的抢救,他们已经精疲力尽,正准备放弃时,他的妈妈比死神先一步到达。

  “染酒!”

  楚俞身体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倾斜,他跪在地上,缓缓转头,简兮已经跑进手术室。

  她看见仪器上面显示画面,明明已经知道结局,却还是没有忍住。

  “染酒,妈妈来了。”

  滴……

  仪器发出心跳颤动的声音,楚俞猛地站起身,透过玻璃,他看到仪器上的画面,接着,有人惊呼一声。

  明明心跳都还没有稳定,染酒戴着氧气罩,睫毛微微颤动。

  “醒了!他醒了!”

  五天没有出过手术室,二十六个小时都躺在手术台上,回应他的只有医生们的讨论声,嘈杂的金属碰撞声,什么声音都有,就连长针从体内取出,与肉体摩擦时的感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简兮的声音,他却听得很不真切,呼吸停止,心跳停止,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结束,谁知道为了证实那不真切的声音,他拼了命的想要活下来。

  小时候听简兮说,他刚来季家那会儿,总是喜欢蜷缩着睡觉,本来人就小,缩在一团就更小了,后来焦许说,“那是躺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他在寻找安全感。”

  从小到大,染酒好像一直都没有安全感,总是害怕被抛弃,一直都改不了睡觉缩成一团的习惯,只有躺在季南与和简兮之间,他才会睡得很安稳。

  身体渐渐长大,季南与嫌弃他占位置,就把人赶回自己的房间,毕竟七八岁的孩子还总喜欢粘着妈妈,这可不行。

  染酒已经很多年没有缩成一团睡觉,在岛屿别墅那会儿,他从来都没有睡安稳过,经历这一遭,他貌似也忘记许多事情。

  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如同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闭上眼睛又睁开,梦醒了,一切好像远远没有结束。

  楚俞在他脱离危险后的第二天离开,当他得知染酒身体里是注射器的针,一切都说得通。

  姜荔没来得及逃走就被扣下,她被关在多伦唯亚总部的地牢中,并且李增已经查出她是林无言的人。

  多伦唯亚的地牢中湿气重重,又常年不见光,墙壁上满是青苔,铁门上全是锈迹,就连那把大锁都是红棕色的,看上去并不牢固。

  姜荔不明白为何楚俞会把她关在这里,外面都没有看守她的人,未免太放松警惕。

  观察好几天,除了送饭的时间,其他时间都见不到活人,姜荔就打算废掉那把锁逃出去。

  藏在身体里的针被取出,刚插入钥匙孔,一股微妙的感觉从指尖传来,随着她深入的动作,酥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突然一股电流沿着她的手指传输全身,直接把她震开。

  姜荔摔倒的地方疼痛,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她的双手,透过透气孔照射进来的光,她看见自己那白皙的双手,此刻是焦黑色的。

  “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就那么一小段时间,她的手指已经被高温熔化,血水都黏连在一起。

  她这双救死扶伤的手!怎么会……

  惊魂未定,还未能接受自己的双手被废的事实,她猛地抬起头,楚俞就站在铁门外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纪楚俞……”

  李增用钥匙开锁,带着手套打开铁门,楚俞垂着眼眸走进地牢,身上的西装整洁无比,和前几天那个浑身血迹的男人搭不上边。

  楚俞:“多伦唯亚内部战争,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想进来分一杯羹,只是我从来都没想到,视金钱如粪土的林法医,也会参上一脚。”

  听见林无言的名字,姜荔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此刻她挣扎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事情败露,她根本就活不了!

  楚俞根本就不打算给她思考的机会,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人狠狠地撞在墙上。

  姜荔被撞得头晕眼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双眼飘忽不定,无法聚焦,即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楚俞身上的戾气。

  他面部狰狞,眼睛里透露着杀意,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染酒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姜荔艰难的在他指缝中喘息,结果脑袋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嘴里感受到一丝腥甜。

  大脑空白之余放出狠话,“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事情,我死都不会告诉你!”

  “很好,你可以去死了。”

  话音刚落,直接将人提起来举在空中,微微发力,直接将她的脖颈锁在手心里,那几日他跪在手术室外面的心情到现在还记得,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的染酒怎么会受穿针之苦。

  想到这里,怒意更上一个阶层,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上。

  姜荔拼命挣扎起来,她感受到呼吸困难,张大嘴巴想要呼吸,却是一点都感受不到氧气。

  “我说!我说!你先放开我……”

  楚俞冷笑一声,“呵,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