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我们已经封锁了整个龙虎城，现在只许进不许出，也组织了将士们巡逻，还让衙役每一条大街小巷都去了，告知百姓们不要随意外出，也说了如果家中有人发病，立即告知官府。”林耀德因为突发的瘟疫忙碌了一天，和王崴一起抵达客栈时满头大汗，身体虚弱得连站都要站不住了，全靠王崴扶着。
为了安全起见，关宁一没有直接见他们，这二人跑上跑下去过的地方不少，身上未必安全，所以关宁一是坐在客栈内，隔着一层窗户跟客栈外的林耀德和王崴说话。
“来人，给林大人和王将军准备一些饭菜。”关宁一听着林耀德气喘吁吁之时，还听到了这二人肚子“咕噜咕噜”地响。
也是，忙起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吃饭，现在都已经入夜了，不饿才怪。
“多谢公子。”
关宁一吩咐了之后就有人在客栈外面给林耀德和王崴支了一张桌子，还摆了两把椅子，虽说三人的脸都蒙得严严实实的，但是瘟疫的恐惧还是笼罩在大家的头上，如同阴云不散。
“这张桌子和这两把椅子就留在外面了，之后二位要见我，可以在这里用饭歇息。”关宁一道。
作为一个见证过瘟疫的人，关宁一自己还不是那么害怕，但是秦英豪和苏青玄紧张得不行，说什么也不让他踏出客栈半步，不然的话他们就要以死谢罪。
关键是这古代人还真的干得出来以死谢罪的事儿。
关宁一也知道自己作为秦国的皇后留在一个发了疫病的外国确实很危险，所以在不许自己离开客栈这件事上，关宁一没有和他们多加争辩，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谢公子，我们去了一趟今日那染病老妪的住处，是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那个村子的人口稀少，目前只有一个老妪情况严重，不过就在昨天，那个村子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儿病死了，是风热烧死的，这小孩儿是那老妪的孙儿。”
林耀德把今天去村子走访的情况一一告知关宁一。
“这老妪的情形看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很有可能是她发了病，然后接触了自己的孙子，小孩子身体不强壮，所以才染上了疫病，活活病死。”关宁一按了按头。
这就是古代人的想法了，想着老人时日无多了，就把孩子抱去老人跟前，可是这老妪身上都有地方在化脓了，岂是寻常的病症？
还是受到了时代的限制。
关宁一此时异常怀念他的技能，管家系统拥有非常丰富的技能库，可以根据自身做过的任务获得的经验点来换取有用的技能。
如果他还能调动技能，哪里还会如此头疼。
“林大人，那一个村子都得封锁起来，严厉杜绝他们和别的人接触，还有，这些时日去过那个村子的人也要排查，不能有漏网之鱼。”
关宁一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有一个人带着病毒到处溜达了一圈，该有多么地恐怖。
“公子放心，我已经让军队将那村子给团团围住，别说是人，就是一只鸟都没有机会飞出去。”王崴应答道。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给林大人听了，要是后面需要我帮忙，林大人也尽管开口。”关宁一不是大夫，在别的地方也实在是帮不上忙。
林耀德：“公子大德。”
……
关宁一的消息送回秦国国都，谢琚看完之后立即就跳了起来：“秦英豪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皇后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原本在一边爬来爬去的谢瑶被自己父皇这一嗓门吓得大哭起来，哇哇乱叫。
“乖乖，不哭不哭，父皇不该吓我们的小乖乖。”谢琚手忙脚乱地把谢瑶给抱起来轻轻晃着哄。
谢瑛听着动静走了进来：“怎么了这是？”
谢琚：“朕吓着她了。”
谢瑛在宫里住了许久，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谢琚对谢瑶疼爱得跟眼珠子似的，就算是发火都要挑谢瑶不在身边的时候。
“陛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琚没瞒谢瑛：“楚国爆发瘟疫了。”
“什么！”谢瑛不自觉地声音就大了许久，意识到可能会吓到谢瑶，赶紧压低了，“可是皇后不是在楚国吗？那他人呢？得让他赶紧回来啊！”
那可是瘟疫啊！
闻之令人色变的瘟疫。
“他说值此关键时刻，他不能离开，他要留守楚国绵州。”谢琚贴着女儿的额头，闭上了眼，才能掩盖自己无尽的难过。
如果他不是皇帝就好了，这样他的卿卿说不定就不会因此承受那么多的重任。
“那陛下怎么说？”谢瑛不免担忧，要是二人因此争执，就不好了。
谢琚满是无奈：“朕能怎么办？总不能将他给绑回来。”
且不说就秦英豪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关宁一的对手，谁绑谁还不一定呢，他又怎么能为了关宁一的安危就擅自做主？
他可以是秦国的君主，是天下的君主，令天下人俯首称臣，可唯独关宁一除外。
谢瑛不懂这些事，此时也只能慌忙无措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谢琚便将关宁一写回来的消息说予了谢瑛听。
“他的意思是想借此机会把楚国的绵州给握在手中，不管瘟疫如何蔓延，只要秦国还打算吞并楚国，迟早都是要对这些无辜的百姓负起责任来的，所以不如趁此机会，用尽量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完成统一。”
关宁一总是想得多、想得远。
“那陛下要怎么做？”谢瑛又问，“这治瘟疫得派太医去吧？”
可太医们会愿意去吗？那可是极有可能送掉性命的事情。
“朕会先问一下药黄芪，不过以他的性子，多半是会去的，其余的大夫就根据自愿的原则征集吧。”谢琚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是皇帝就强迫大夫去那危险之地。
不仅是大夫，还有各种各样需要准备的东西，楚国饥荒，百姓要吃的，粮食得准备，治瘟疫少不了药材的消耗，药材也要大批收购了送过去，还有军队，以龙虎城的驻军要控制一个龙虎城自然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要控制好整个绵州，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所以军队也不可少。
“姐，劳烦你多照顾照顾瑶瑶了。”谢琚把哭累了安安静静地睡着的谢瑶交给谢瑛，“朕得去忙了。”
虽说还没有消息传过来说楚国放弃了绵州，可以楚国那老皇帝的尿性，多半是真的能舍得下绵州的。
他相信关宁一有能力劝说林耀德和王崴归顺秦国，所以，一切都得早日备好。
一个行动力和关怀令人叹为观止的秦国，肯定是要比放弃他们的楚国更受百姓们的爱戴。
楚国不过是在自掘坟墓。
远在秦国国都的谢琚收到了消息，楚国皇宫自然也不可能风平浪静。
林耀德写的折子送到了内阁，这一次林耀德不是再单纯地跟朝廷要粮食，而是如实汇报了瘟疫一事，请皇帝陛下定夺。
楚国内阁都是和老皇帝一派的，否则老皇帝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能够掌控楚国大政的内阁轻易托付出去。
以往林耀德的折子，内阁看了，只要还是在要粮食，就放到一边，既不批复，用不往皇帝跟前呈报，只是这一次林耀德报的是瘟疫之事，内阁没有这个权利扣下不谈，所以还是给皇帝递了上去。
约莫是林耀德要粮食给老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老皇帝翻开折子一看，是林耀德呈上来的，顿时就把脸垮了下来。
“这个林耀德，还瘟疫，有完没完了！”
折子被丢到了一边，被宫人整理收走处理掉，至于绵州是否有瘟疫这事，老皇帝连派人去查实的想法逗没有。
林耀德八百里加急叫人送往内阁的折子，就算是先过内阁，再到皇帝那里，批复下来也就是十来天的时间。
而林耀德在绵州苦苦地守了十来天，愣是没有收到朝廷来的消息，他和岳州知府通了个气，发现岳州知府递上去的折子也如同石沉大海。
瘟疫是林耀德告知了岳州和洹州的，岳州知府收到了林耀德的消息之后立即组织了人手清查岳州全境，将整个岳州给翻了个底朝天，还真的在岳州发现了好多瘟疫的病例。
学着林耀德的方法，岳州知府吧岳州的情况控制得很好，只是洹州那边的知府无所作为，境内流民四起不说，如今也发了疫病，是这边境三个州府中情形最为惨烈的。
林耀德知道洹州知府是个什么德性，直接放弃了和洹州知府交流，直接找上了洹州守军的统领，这个统领以前是王崴的手下，后来建功立业，就到了洹州领兵，王崴给他写了一封书信过去，这人立刻就带兵把洹州知府给架空了。
他也是早就看不惯洹州知府了，如今火气憋到了极点，正好就逮着洹州知府好生发泄。
可是这样还不够。
粮食，绵州、岳州、洹州，三个州府的百姓都要张嘴吃饭，瘟疫每日都要煮药水消毒，药材也不够，更何况如今三州对外封锁，不许人随意进出，同时，很多得知三州情况的商人，再大的利益都不要了，根本就不敢往这三个地方来。
至于有那个胆子踏足三州的，那也只是少数罢了。
杯水车薪，没有国家作为后盾，三州要想渡过难关，何其之难。
林耀德再一次忙到深夜，在客栈前那张留给他和王崴的桌子边坐下，隔着窗户和关宁一对话。
“谢公子，秦国真的不能，先将粮食和药材送进来吗？”林耀德还在挣扎。
“林大人，这世间没有这么好的事儿，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关宁一回他。
关宁一可以理解林耀德的想法，作为楚国人，他可以不爱戴如今那个昏聩的君主，但他身为一方父母官，自该爱护百姓，同时，也该爱护自己的母国。
不过关宁一也不是什么烂好人，不可能拿着秦国的人力物力财力来填楚国的大窟窿。
林耀德不想让绵州的百姓改国为秦，而关宁一要的，就是绵州从此归于秦国。
绵州归于秦国，无论是粮食、药材、大夫，绵州都会有。
绵州不归于秦国，那秦楚两国就还是对手国，秦国不会出手帮助这些楚国的百姓。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没得商量，对吗？”林耀德苦涩一笑，不曾想他为官十几载，有一天居然会主动背离自己的母国。
“林大人，秦国要的是绵州，那就不光是绵州的地盘，还有绵州的百姓，同时，归顺秦国之后你也还可以为你的百姓服务，当他们的父母官。”关宁一道，“你还可以继续当绵州知府，王将军也可以继续留在龙虎城和你作伴。”
林耀德本就动摇不定的心思越发摇摆了。
关宁一看不见林耀德，但他大概可以猜到林耀德此时的心情和想法，于是关宁一继续说道。
“林大人，如果秦国现在直接派兵攻打楚国，你觉得现在的龙虎城可能迎战？就算是勉强迎战了，你觉得王将军还能活下来吗？”
林耀德心有大爱，所以他处处为了绵州百姓们着想，可他心中也是私情。
“林大人，你和王将军这么多年也不容易，难道你们想落得一个到头来天人两隔的结果吗？”
林耀德被关宁一问得哑口无言，他扶着桌角，无声而泣，他快要被身上的担子压得踹不过气来了。
先是洪灾，让春种的作物被淹了，百姓们辛辛苦苦的劳作都打了水漂，况且洪灾淹了的，还不只是广袤的农田，还有村镇，许多人在洪水之中丧生。
洪灾过后，很快就迎来了饥荒。
普通百姓家的粮食存量本就不多，更何况连储存的粮食都被洪水给冲得不剩多少了，是真的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而那么多的人每天都需要吃饭。
朝廷不给粮食，就只能东拼西凑，朝廷还不给银子，灾后重建靠当地官府出钱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耳后又是旱灾，农田好不容易熬过了洪水，一塌糊涂，却不能进行耕种，干旱的土地就算是洒了种子下去也只会把种子给干死，不会有生根发芽的机会。
三重灾难压在绵州，就如同滚滚黑云，越来越重，越来越暗，简直要把整个绵州都给拖进地狱里去。
“谢公子，你拿什么跟我保证，只要我宣布绵州从此归于秦国，秦国就一定会像爱护秦国百姓一样爱护我绵州百姓？”
林耀德对于秦君谢琚还是了解过几分的，他听王崴说过，谢琚乃神人，以前还没有当皇帝的时候，带着军队，没有军饷，还能守住秦国边境一步不退，还能获得秦国军队的拥戴。
他成了秦国的皇帝之后，更是迅速让秦国翻身，从一个岌岌可危的国家，变成了如今强盛的秦国。
这样的一个君主，是令人放心的。
只是林耀德还需要一个彻底说服自己归顺秦国的理由。
关宁一轻笑了一声，心情有几分愉悦：“就凭我不姓谢，谢是我夫君的姓，怎么样，这个够有说服力吗？”
这天下，男子和男子在一起的不少，可敢光明正大地宣称出来的，唯有秦国帝后。
关宁一说他夫君姓谢，而秦国的皇帝也姓谢。
林耀德震惊得无以言表。
没想到啊没想到，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的人，居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秦国皇后。
“竟是如此。”林耀德大笑起来，他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秦国皇后都敢在这爆发了瘟疫的地方待着，即使很少离开这家客栈，但是也很是令人震惊了。
再对比一下楚国皇室，林耀德发现，楚国有朝一日要是真的亡在了秦国之手，那可真是亡得不冤。
“下官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人还有多久能见到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