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安平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待到斩霜仙君和他的心魔走后,原本整装待发的狼族将利爪朝向了他们。

  准确的说,是将利爪朝向了他,然后把沈琼仙君给绑起来了。

  虽然这千洞窟被下了禁制,但是他们捆着沈琼仙君的时候,既用上了捆仙索,又缠上了缚妖绳,实在是让人暗暗心惊。

  沈琼倒是十分淡定,就算被绑成了粽子样,他也只挑了挑眉,问道:“十九这是什么意思?”

  狼十九此时却并不为沈琼所动。

  他眸光沉沉,盯了沈琼许久,才道:“我早就知道你骗我,但你既然敢骗我误我,就该付出代价。”

  匡安平暗暗吸了一口冷气,敢情这些天小狼王的耿直好骗恋爱脑全是演的啊。

  全场只有他一个老实人啊!

  沈琼只笑了一下,道:“小十九长大了,不好糊弄了。”说话的声音带着笑,眉梢眼角也皆是温柔。

  匡安平十分佩服沈琼仙君的心理素质。

  下一瞬,他就听见小狼王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愠怒道:“别再那么喊我!沈玉,我等了你上百年……别以为现在哄哄我就会对你怜香惜玉……”

  听到怜香惜玉的时候,匡安平一下子觉得脑袋里的那根弦崩了。

  狼十九居然还不知道沈琼仙君是个俊秀的美男子啊……

  匡安平简直不感想,狼十九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有多崩溃。

  他默默闭上了眼,不想看。这小狼王脑子不好使,还学别人玩黑化。

  匡安平原本还在心中默默祈祷斩霜仙君可以早日回来救他们。但转念一想,斩霜仙君和自己的心魔,兴许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

  毕竟沈琼仙君可都挨过狼十九的骗,而斩霜仙尊封闭情识之后,看起来又脑子不太好使……

  匡安平心中哀叹一声,只觉得自己命运多舛。

  *

  祁摇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溶洞之中仍是一片漆黑,还未清醒的时候祁摇枝就觉得自己的腰和胳膊都有些酸。

  他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谢秋光身上,反而是谢秋光倒是睡态很端正,也没乱动。

  祁摇枝从前很少这样与别人睡在同一张床榻之上,他没想到自己的睡相竟然这般混乱。

  他的手搭在谢秋光的腰上,隔着衣料,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谢秋光的体温。

  祁摇枝怕惊醒了谢秋光,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胳膊慢慢抬起,想恢复一个“正常”的睡姿。

  他却发现谢秋光似乎睡得也不太安稳,呼吸有些乱。

  祁摇枝很怕他忽然醒来,慌慌张张地收回了手,然后假装无意地翻身,终于轻呼出一口气,却倏然听见身后的人瓮声瓮气的小声道:“哥哥占我便宜。”

  祁摇枝心中一震,觉得自己晚节不保,原来谢秋光早就醒了……

  要如何解释这只是一个意外,他不是故意的。

  但是铁证如山也容不得他辩驳,祁摇枝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忽然感觉后背一热。

  谢秋光的胸膛贴了上来,还有些难耐地蹭了蹭他。

  祁摇枝浑身僵住,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谢秋光温热馨香的气息扑在他耳畔:“哥哥……”

  如果说刚才,祁摇枝还有想过要如何回应的话,现在祁摇枝已经完全不敢回应了。

  逃避有时候也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祁摇枝闭紧了眼睫,非常坚决地将装睡进行到底。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已经慢慢染上了一层薄红。

  没得到回应,谢秋光也不恼,他盯着祁摇枝的耳廓看了许久,眸色暗了些。

  耳朵被湿热温软的唇瓣擦过的时候,祁摇枝心中的震撼是大于那酥麻的触感的。

  他紧闭的睫毛一颤,身体有些颤栗,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往被谢秋光触碰的地方流去。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和之前的几次亲密接触都不太一样,这次他是完全清醒的,也丝毫没有被魅魔的发情期所支配。

  他又是震惊又是羞窘,还有几分不敢置信。心中有些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亲昵动作。

  但现在醒来阻止谢秋光的话,也很尴尬。

  在感觉到湿热的舌尖舔过的时候,祁摇枝整个人就像是过了电一般。

  祁摇枝终于按捺不住地睁开眼,转身从谢秋光的怀中出来。

  他努力想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些,一开口却还是带着几分颤音:“秋光,这样不太好。”

  因为没有底气,他的声音还渐弱。

  溶洞内昏暗,外面却有明珠亮着,有些微弱的光。

  谢秋光纤长的睫毛正垂着,脸上好像也有些红扑扑的,嘴巴里嘟嘟囔囔。

  祁摇枝听了半晌,没听清谢秋光含糊的在说什么。

  或许谢秋光没有醒?

  祁摇枝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又被人揽住了腰。

  谢秋光又倚了过来,在他的颈子上轻轻蹭了蹭,甜甜地说着梦话:“现在扯平了……喜欢哥哥……”

  祁摇枝半夜就这么醒过一次以后,就再也睡不着觉了。

  一边是防着他自己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一边也是害怕谢秋光又要扯着他“清算扯平”。

  祁摇枝闭着眼睛,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沉沉浮浮。

  到后来,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人面狼过来传唤他们的时候,祁摇枝的神色都有些憔悴,眼下浮着一小片淡淡的乌青。

  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般。

  人面狼远远地看见两人从石床上起来,心中不屑地啧了一声,这个小白脸一看就很虚。

  祁摇枝乍一下对上人面狼略显鄙夷的眼神的时候,还怔了一下。

  但他也没来得及顾上那么多,他感觉得到身后的谢秋光正在看着自己。

  谢秋光目光灼灼,他如芒在背。

  祁摇枝强装镇定朝那人面狼走去,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了。

  “哥哥。”谢秋光的声音骤然在后方响起,祁摇枝步伐一顿。

  或许不该这样说,但是那声哥哥在祁摇枝听来,确实和恶鬼的催命符没有什么两样。

  谢秋光快步赶过来,有些不满的小声抱怨:“哥哥不等我。”

  祁摇枝啊了一声,干笑道:“刚才起得太急,忘记了。”

  他本来想假装昨夜无事发生,但是却又在看见谢秋光的时候蓦然怔了一下。

  谢秋光的嘴唇怎么会那么红?

  他之前好像没有注意过。

  谢秋光本就生得精致漂亮,面容昳丽,乍一看好像带着几分霜雪的清冷,但仔细望去又能发现他眉梢眼角是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眉心的那点朱砂色和唇瓣的,又给他平添了几分艳色。

  谢秋光不是霜雪,是开在霜雪里的清艳又烂漫的花。

  祁摇枝莫名被那水红的嘴唇晃了眼,倏然联想到昨天夜里耳廓被人含在嘴里的感觉。

  太尴尬了。

  祁摇枝脸上又开始有些发烫,他偏开头错开目光,慌乱道:“还是走快些吧,洞主还在等我们。”

  祁摇枝的背影写满了拒绝。

  人面狼看着那漂亮的少年眼眸中染上几分哀怨,抿紧了唇不说话,只是快步跟着那青年身后走。

  人面狼心中流露无限的惋惜。

  这少年应该就是兄弟们所说的魅魔。

  他从没见过这样好看,又这样主动的魅魔。

  太可惜了,暴殄天物。漂亮的魅魔碰上一个这么虚、这么不解风情的道侣。

  真是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

  一路上,祁摇枝都走得有些急,不过好在谢秋光也一直安安静静。谢秋光没有找他说话的意思,也没提昨晚的事情,倒让祁摇枝松了口气。

  祁摇枝第一次觉得昏暗幽黑的溶洞隧道给人安全感,应该没人看得出来他的脸烫得厉害吧?

  进了昨日去过的溶洞,比上次要更多了两套桌椅,分置在溶洞左右。

  狼十五则是在之前中间的高位上,依旧是非常狂荡不羁的姿态,衣襟半敞露出一大片冷白。

  狼十五和狼十九实在是太不同,但既然都是同一个父亲,怎么会肤色相差如此之大。

  只是一见面,狼十五的目光就在祁摇枝的身上滴溜溜转了两圈,他轻笑一声:“贵客的脸怎么红得这般厉害?”

  祁摇枝下意识地用手碰了碰自己发热的脸,道:“刚才赶来得太急,有些热。”

  “原来如此。”狼十五看了他半晌,半眯起眼眸微笑道:“我还以为是方才……”

  他话并未说完,反而在故意停顿了许久,引得祁摇枝抬眸望他。

  狼十五却悠悠转了话头:“昨日我招待不周,两位贵客还请上座。”

  祁摇枝犹豫了一下,选择了靠西边的位置。

  谢秋光黑而密的眼睫掀起,只看了祁摇枝一瞬,又垂下眼眸,沉默地去了东边。

  祁摇枝微顿,便偏开了目光。

  案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盏和琳琅瓜果,皆是异香扑鼻。

  狼十五对着谢秋光和祁摇枝遥遥一举杯,将酒水灌了下去,喉结滚动几下,姿态狂荡不羁。

  狼十五两指捏着杯壁,向祁摇枝展示一饮而尽空空如也的酒杯。

  示意的意思很明显。

  狼十五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在狼十九没来之前,当然不可能直接与他撕破脸皮,只能慢慢周旋。

  祁摇枝也举起酒盏,笑了一声,道:“多谢洞主盛情款待。”

  他也学着狼十五那般仰头饮酒,他吞咽两下,似乎是灌得太急,晶莹的酒水沿着嘴唇、脖颈、滑入衣领中。

  这酒肯定是不能喝,虽然大部分流溢到了外面,但还是有些许酒水进了嘴里。

  醇厚辛辣,带着些果子香。

  虽然不太会喝酒,也没品出什么其他味道,但祁摇枝仍是举杯赞道:“好酒。”

  狼十五低笑一声,撩起眼皮看祁摇枝道:“那是自然,这是上好的骊珠泪。”

  即使是在和狼十五说话,祁摇枝也能感受到谢秋光始终停在他身上的眼神。

  实在是太专注,太旁若无人了些。

  祁摇枝有些无可奈何地回望过去,却看见谢秋光乌黑的眼睛眨了眨,带着几分黯然伤神的寂寥落寞。

  谢秋光眼睫微垂,手上也攥着小巧的青绿酒杯,正往唇边送去。

  祁摇枝轻喝道:“别喝。”

  谢秋光这副喝闷酒的情态,万一那酒水中真有什么东西,他们两个人要是都中了毒,到时候又该如何在狼十五这边脱身。

  狼十五的目光幽幽地望过来,带了几分玩味。

  祁摇枝含笑对狼十五解释道:“我道侣身体孱弱,饮不得酒,却又孩子心性的嘴馋,洞主见谅。”

  谢秋光早在他说别喝的时候,就乖乖放下酒杯,此时又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祁摇枝,轻声道:“我听哥哥的。”

  “如此好酒,倒被贵客说得像是毒药一般。”狼十五笑了一声。

  狼十五本来就长得阴冷,笑起来的时候反而让人觉得后背生出些凉意。

  祁摇枝也勾唇笑道:“那为了不辜负洞主美意,秋光的那份,只好我一并喝了。”

  明明只是酒而已,不知想到了什么,谢秋光的睫毛微微一抖,喃喃道:“哥哥……”

  祁摇枝并未理会他,拿起酒杯,又如同刚才那般喝下去。

  微凉的液体再次顺着颌骨脖颈滑下去,凉丝丝湿漉漉的,沾湿了并不舒服。

  酒水沾湿唇瓣,像是覆上了一层红釉般晶莹。

  谢秋光原本只是目光怔忪地看着祁摇枝饮酒,此时又没由来的盯上了那嫣红的嘴唇和修长白皙的脖颈。

  皆是水光莹然,泛出好看的颜色。

  祁摇枝原本是担心谢秋光喝了闷酒误事,但在余光看见谢秋光那感动得一塌糊涂的目光时,祁摇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这酒该让谢秋光喝的。

  谢秋光脑袋清醒的时候也不顶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