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雾楼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那时曲雾楼被魔气吞噬,是曲让尘强力控制才让他勉强恢复了心智。

  而后便是封印灵力与修为,他道心不坚,再使用灵力只会让他更快的入魔。

  曲雾楼却好像对堕魔无知无觉了,恢复了甚至之后,也只是跌跌撞撞地去找祁摇枝。

  他曾一心证道飞升,剑下妖魔亡魂无数,如今却离堕魔只差一线。

  下了船之后,便是朝着西走,去往贺兰州的方向。

  小遥州去往贺兰州的路上其实可以御剑,但行程也没有那样的赶,一路也只是走走停停的往前。

  三日的路程,到了穷奇境。

  祁摇枝委婉地表达了希望小白能保持原形。

  当时祁摇枝掀开被褥,就看见原本娇小细嫩的小白蛇变成了妖艳美人的模样,躺在了他的床榻上。

  美色的冲击还是不小的,祁摇枝往后退了半步,道:“小白,你能变回去么?”

  闾丘白挑了挑眉,撑着坐起来,笑嘻嘻地看着祁摇枝,问道:“怎么,你害羞了?还是担心自己会受不住诱惑?”

  “两个人一张榻有些挤。”祁摇枝愣了一下。

  他没想道小白蛇原本看起来呆呆笨笨,实则如此狂放不羁。

  闾丘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闷声问道:“我难道这样没有魅力吗?”

  一边说着,一边变回了原形。

  祁摇枝眼睫眨了眨,福至心灵,原来小白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魅力。

  等到祁摇枝褪去外衣鞋袜到了床榻上,原本缩在里侧的小白蛇又倏然变回了人身,手脚都缠了上来,将祁摇枝压在了榻上。

  祁摇枝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见着小白十分霸道的模样,也就放弃了抵抗,任由他摁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压到床榻上。

  闾丘白原本是想要引诱祁摇枝的,至少将祁摇枝压在身下之前,他是这样想的。

  可在看到身下之人清亮乌黑的眼眸时,闾丘白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僵着动作,任由祁摇枝看着,就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祁摇枝认真地看着闾丘白,斟酌着开了口:“你很好看,小白,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所以不要自卑。

  祁摇枝剩下鼓励的话没有说出来。

  闾丘白在听见那个称呼的时候猛然清醒过来,祁摇枝还是将他当成了灵宠,亦或是友人。

  总之不会是一个对他怀有非分之想的人。

  闾丘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身泄气倒在了一边,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他心中长叹了一声,不久之后就又变回了蛇形,蜷缩在了祁摇枝身边。

  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贸然行动只会让他失去先机。

  祁摇枝确实也和小白蛇在一起的时候更自在些,闾丘白太高大了,让他莫名有些压迫感。

  小白蛇听见这理由的时候哼哼了一声,问道:“我和曲雾楼难道不是差不多高,怎么就我有压迫感了。”

  祁摇枝哑然,这他倒是没有想过。

  可能是因为看着曲雾楼长大的缘故?

  小遥州是灵气最充沛的地方,而越往西北,离苍北山越近,便魔气越重。

  深秋时节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一场带着寒意的秋雨让祁摇枝进了城隍庙里。

  城隍庙年久失修,也不像是有香客的模样。

  石像立得高大,却从中间拦腰断裂,分成了两半。金身也斑驳,蒙着灰蒙蒙的蛛网。

  祁摇枝将那金身扶起立好,又从储物环中拿出东西将它补好。

  因为外面下着雨不好赶路,祁摇枝做起这样的事情来也十分的有耐心。

  还将神像上的灰擦了擦,露出原本的模样。

  闾丘白在远处懒懒散散地看着祁摇枝忙活,眸光落在了那个石像上,迟疑道:“你觉不觉得这神像的脸,有点像那个人。”

  那个人这三个字就非常的灵性,甚至不用说是谁,他们便都能明白。

  祁摇枝额上都渗出了一些细汗,闻言才看向那神像的面容,动作顿了一下,收回眼。

  他还是将金身上的最后一点灰尘擦完。

  这神像自然是不可能同曲雾楼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只有三分像。

  但是从前一直有曲雾楼貌美的传说,曲雾楼的像也比别的仙君造得要更俊美些。

  雨势并没有减弱的迹象,斜风吹着雨往城隍庙中扑,洇湿了堂前一片。

  萧瑟的秋日,晦暗的天空,细雨西风。也是别有一番趣味的。

  祁摇枝望着那雨出神了片刻,突然问道:“他这几天有跟着我们吗?”

  虽然问得没头没尾,也没指名道姓,但是闾丘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曲雾楼。

  闾丘白摇了摇头,道:“我先前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他若是伤口愈合,我便察觉不到他了。”

  而且闾丘白自从能变幻人形,也没从前对鲜血那般渴望。

  祁摇枝沉默了片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曲雾楼。

  譬如此时,一阵凉风吹来,祁摇枝缩瑟了一下,只觉得来者不善。

  但冒着雨跑来的却是五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童。

  他们身上的衣物都已经被雨淋湿,灰扑扑的衣物贴在身上,头发也是散乱的。

  像是被雨淋湿的灰麻雀。

  为首的那个孩子瞪大了眼睛,颇有敌意地看着祁摇枝,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的沙哑,并不如孩子那般稚嫩。

  他伸手将身后的几个孩子挡着,那几个孩子也极乖地缩瑟在后面,不吭声。

  闾丘白不动声色的在祁摇枝的手腕上轻轻蹭了蹭。

  祁摇枝眸光落在他脸上,轻声道:“我是过路人,进来避雨。”

  这个孩子虽然个头不高,长相却有些老成,眼眸中的凶恶狠戾不是装出来的。

  仔细看着他身后那几个孩子,虽然看不见脸,却能注意到他们的身体轻颤。

  不知道是被这冷雨淋得打颤,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为首的那个眼眸阴鸷,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不许别人避雨,赶快走。”

  祁摇枝并不恼,他沉吟了片刻,微微侧身抬抬头,指了指上面,问道:“小友话粗理不粗,但我有一事不解……小友可认得这上面是什么字?”

  那人被这称呼喊得一愣,那顺着祁摇枝的目光看去,微眯着眼,道:“城隍庙。”

  祁摇枝点点头,道:“这是城隍庙,肯定是城隍爷的地盘,要赶我自然也是城隍爷赶我走。小友年纪轻轻,便已经当上了城隍庙主了吗?”

  那孩子盯着祁摇枝看了许久。

  最后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阴恻恻道:“雨一停就赶紧走。”

  他护着崽子一般,伸手挡着祁摇枝的视线,与另外那个几个孩子一齐进去。

  祁摇枝看着那几个孩子发抖的腿,若有所思。

  他后脚也进了殿内。

  城隍庙内除了神像,其余的地方都没有蛛网,想来就是他们在此处住了许久。

  他们去了东边的角落,也不嫌地上脏,坐成一团围成一圈。

  开始吟唱人听不懂的歌谣,古朴而又阴森

  除了之前与祁摇枝搭过话的那个,其余几个人都像是要哭了一般,声音打颤。

  明明是诡异至极的,祁摇枝却像毫不在意,只是慢条斯理的储物环中拿出三支香。

  以灵力点燃,在那神像前躬身拜了拜,躬身道:“多谢城隍爷借小人容身之所。”

  祁摇枝能感受到那几个孩子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祁摇枝的目的也正在此。

  他只是随意一拜,却没想到香火昏暗无光。

  凶相。

  祁摇枝眼眸微眯起来,先前和他搭过话的那个倏然开口,阴恻恻道:“知道上面供奉的是谁么?你就乱拜。”

  “我自然是知晓的,斩霜仙尊曲雾楼。”祁摇枝微微笑道:“但此刻面前的是哪位‘大仙’,我却不知道了。”

  在他们说话之时,那几个似哭似啼的孩子却仍未停止。

  那“孩子”在那诡异的吟唱中,露出了一个笑,道:“也算你不太傻。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吾名汤阴,弑魔渊封印松动之时我从其中出来。从今往后,我便要人间以血祭我受困的百年!”

  汤阴话音一落,就伸手向那石像击去,一瞬之间,石像化为了齑粉。

  阴郁鬼气从四面八方凝于汤阴掌间,那些吟唱之声也猛然增大,震得人耳膜欲裂。

  汤阴就要摁在边上孩子的脑袋上。

  祁摇枝先前同汤阴说话之时就有防备,他意念化出的五柄长剑登时朝汤阴飞去,映得暗室流光。

  雪剑直直刺入汤阴的手脚脖颈,发出嗡地一声剑鸣。

  剑身入了汤阴体内,却被莫名的浓郁鬼气所阻,再难深入。

  乌黑的血已经喷薄而出。

  但是汤阴却毫无异样,祁摇枝的动作似乎是惹恼了他。

  “你、找、死!”汤阴嗓音喑哑。插在他身上各处的剑猛然炸裂,碎成白光消散。

  修为尚浅,意念化剑也要弱些。

  边上的几个孩子被吓得呆呆愣愣,连哭都忘记了,祁摇枝喝道:“小白!”

  闾丘白骤然现身,蛇尾缠上汤阴的身躯。

  祁摇枝原本是想叫闾丘白带着那几个孩子跑的,此番情急也顾不得了。

  他又召出长剑,朝汤阴的瞳孔刺去。

  与此同时,汤阴也五指成爪朝祁摇枝迎面袭来,祁摇枝矮身避开。

  却忽然感觉到那凌厉的掌风忽止,

  变故只在这一瞬间,滔天的杀意与妖魔气息猛然迸发,祁摇枝还来不及惊愕,就看见汤阴全身爆裂。

  赤红得近乎黑的血雾弥漫开来。

  祁摇枝被人抱在怀里飞离那片血腥,头被摁在那人胸膛上,一瞬间挡住了视线。

  清冽的冷香萦绕,想也不用想好像就能知道这人是谁。

  不仅是冷香,祁摇枝还能闻到曲雾楼身上的血腥味。

  曲雾楼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师兄别生气,这次不是跟踪……”

  听起来格外的艰涩沉闷。

  虽然曲雾楼挡住了汤阴浓黑腥臭的血雾,曲雾楼身上的血却沾在了祁摇枝的衣裳上。

  祁摇枝本能的察觉出异样。

  方才猛然迸发的强烈魔气不止是汤阴身上的。

  祁摇枝刚将曲雾楼推开,听见闾丘白喊道:“他不对劲!”

  闾丘白早在那魔气迸发的一瞬,就反应了过来,将那四个孩子用蛇尾卷到了一边。

  他之前尝过曲雾楼的血,是知道曲雾楼有些奇怪的。

  祁摇枝抬眸看去,曲雾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瑰丽又妖艳的深红花纹,汤阴的血溅在他身上,竟然开始流动了,就要朝那花纹汇聚。

  曲雾楼的眼睫缓缓掀起,眼瞳中央也隐隐显出深红的枝蔓,他眼睫轻扇,抿了抿唇,道:“师兄,我好像入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