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窗子,即刻有融融暖意倾洒入室,惹得人舒适得眯了眯眼睛。

  瑶琴心念一动,今日天气不错,也许可以出去逛逛。

  描墨眉、点绛唇。

  镜中的美人,正值最好年华。

  举止间自含风情。

  瑶琴看向铜镜,若有所思,缓缓地为自己戴上了面纱。

  她本欲打开房门,却被推门进来的杏儿抢了先。

  杏儿是花姑挑选出来配给瑶琴的奴仆,但瑶琴待她若友,从来不主动吩咐她做些什么。

  “姑娘,杏儿给你拿了早餐来用。”

  杏儿手中稳稳端着食盒,冲着瑶琴眨眼,看起来莫名的憨。

  瑶琴闻出了自盒中飘出的荷叶鸡的香气。

  回想起来,是她昨夜与杏儿说过的自己想吃的食物。

  瑶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杏儿…虽说我很想吃这荷叶鸡,但这早间怕是吃不下这般油腻的东西……”

  杏儿如梦初醒: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

  瑶琴平日喜吃清淡,是以十分清瘦。

  她见姑娘好不容易头一次主动提出想品尝些荤食,太过兴奋了些。

  瑶琴半带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对方正一脸纠结地盯着食盒。

  突然想起,往日云谨曾说过的几句戏言。

  其中对杏儿的评价,倒是有些贴切:思想跳脱,呆憨可爱。

  杏儿懊悔了半天,才想起来重新将头抬起。

  她的杏眼稍稍睁圆,有些后知后觉:“哎?姑娘这是要出去?那杏儿陪着你吧……”

  “不必了杏儿,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那这荷叶鸡……”杏儿偷偷地动了动鼻子,肉香味很是诱人。

  “就劳烦杏儿替我吃掉了……”瑶琴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随即又加了句,“记得吃完,不要浪费。”

  “姑娘人真好……”瑶琴走后,杏儿找出个小板凳,随手扑扑土坐好。

  之后便拿出了那只油而不腻的荷叶鸡,“可姑娘总是那么瘦怎么行,说来云公子看起来也有点弱不禁风的……”

  杏儿口中吐着骨头,心中胡乱想着: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绝配。

  小丫头撕下一只鸡腿,又无端地想起那夜来不羡仙与云公子对饮的貌美姑娘。

  好像也蛮般配……

  辰时街上并不十分热闹,不过恰巧合了瑶琴的心意。

  平日瑶琴不爱出行,日日居在不羡仙内,现今惊觉原来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不由得有些感叹。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偶然看见的摊铺让瑶琴有了主意,也许可以先要上一碗馄饨。

  “昨儿赌那几局竟然都输了……”朱明呈赌输了钱后随便找个酒楼喝了几坛酒,现在走出来想了想还是觉得愤愤不平,他向地上吐了一口,“晦气。”

  朱明呈的行为粗鄙,让路过的行人与周边的摊主看了都暗自皱眉,眼中俱带着隐晦的鄙夷。

  朱明呈算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仗着府里有些家产平日里就十分豪横,欺软怕硬。

  平常就爱好赌钱,偏偏命运不济,手气差得很。

  “摊主,这钱我放在桌上了。”瑶琴吃完了馄饨,起身留下饭钱。

  “好好,姑娘慢走啊,欢迎下次再来。”摊主忙着煮出新的馄饨,带笑招呼了声。

  醉醺醺的男子晕晕乎乎,走相难看得紧,不想他看到了街上一名戴着面纱的女人后竟是眼前一亮,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瑶琴姑娘竟然亲自出门了……”朱明呈拦下瑶琴的路,伸出手去想摘下瑶琴脸上的面纱。

  朱明呈曾去过不羡仙,那日恰好得以一见花魁风采。

  可惜他当日酒后失态,刚刚一闹就被几个护院壮汉丢了出去,今后便再也不被准许踏入不羡仙的大门。

  瑶琴生得不俗,由不得人忘记。

  这不羡仙是进不去了,可这花魁姑娘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嘛。

  朱明呈想得美极,虚着眼睛就要抓住瑶琴的胳膊。

  “美人,也陪陪你朱爷啊……”

  这人粗鄙。

  瑶琴心中厌恶万分,急急地躲开身子,没有被朱明呈抓到。

  一次没有得手,朱明呈也不恼,只勉力站直了身子,继续想要凑向瑶琴那边。

  “这位仁兄,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如此欺负一名姑娘?”

  “谁啊,这么不开眼?关你屁事啊?!”朱明呈不耐烦地回头吼道。

  他才刚踏前一步,就被不知谁的手搭在背上,唬了一跳。

  朱明呈斜觑了眼,发现还是个熟人:“哟,这不那姓林的穷酸书生,怎么?读书读得疯魔了,也学人家英雄救美?”

  “你!朱公子,子曰……”林澜想要以礼服人,却被朱明呈不屑地用手一推,狼狈地摔在地上。

  “切,装英雄,也不照照自己那份德行。”看着瑶琴想走,朱明呈再度不依不饶地追上去,拦住去路。

  “这位公子,请你让开。”瑶琴皱眉,心中快速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让开?”朱明呈打了个酒嗝,“姑娘别那么紧张嘛,朱某不过是想请姑娘去府中小坐一会…啊呀!你这臭婆娘!”

  在朱明呈的手就要碰到瑶琴时,瑶琴果断地摘下簪子,狠狠地扎在了他的手上。

  朱明呈捂着血流不止的手,看着对面冷眼望着自己的女人,不由得心中怒极。

  “臭婆娘,你敢伤我?哦,我差点忘了…怎么,谨王爷应该挺喜欢你的吧?那又怎么样,如今谨王有了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还会在乎你区区一个一点朱砂万人尝的花魁?”朱明呈疼得面目狰狞,说起话来不管不顾,又厉声呵道,“别做梦了!”

  瑶琴的面色在刹那间变得很难看。

  她望着朱明呈,眼中的冰霜似要凝为实质。

  “今日老子的府上,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朱明呈咬牙,发狠地向瑶琴扑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过后,朱明呈只觉腿间一痛,当即以极不体面的姿势跪在了地上。

  “公子好生威风,可是目中毫无王法?”一道女声入耳,似乍寒之冰,清冷。

  “怎么今日一个两个的都敢来碍爷的事?”朱明呈自地上爬起来,本欲发难,却在看到女子身后站着的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后没敢轻举妄动。

  瑶琴看着对自己施以援手的人,倒觉出乎意料。

  秦盏洛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让朱明呈没由来地感到压迫感,没了造次的勇气:“你刚才似乎提到了谨王?按你所说,这位姑娘怎么也算是谨王的红颜知己……”

  她加重语气,冷声道,“几时轮到你如此放肆?”

  “我是与瑶琴姑娘闹着玩的……”朱明呈眼睛转了转,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惹不起总归躲得起。

  “那就跪下,道歉。”

  这话可将朱明呈气得不清。

  他酒劲一涌,又来了脾气——自己给个台阶下,对方还真给脸不要脸起来了。

  “你算哪来的下烂货?也敢让你朱爷……”

  秦盏洛挥了挥手,亲卫意会,动作迅速地卸掉了朱明呈的一条臂膀。

  “胆敢冲撞王妃,罪该万死。”

  骨头错位的感觉并不好受,朱明呈痛呼一声,酒醒了大半。

  剩下的腌臜话尽数堵回了喉咙里。

  与此同时,独属王府的令牌也竖在了朱明呈的眼前,让他不由得心中大骇。

  “王妃饶命,小人该死,信口胡说的……”朱明呈跪下冲着秦盏洛连连磕头,又调转方向冲着瑶琴道歉,“瑶琴姑娘,小人该死,喝了二斤马尿就口中喷粪,您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心上……”

  朱明呈自作自受,最终由秦盏洛的亲卫数着,在街上磕满一百下才拖着错位的臂膀被放走归去。

  许是怕瑶琴再度被谁缠上,秦盏落干脆一路互送着这人回去。

  “多谢王妃出手相助。”瑶琴没想到会是秦盏洛为自己解围,虽说两人关系微妙,但到底有些感激,“王妃要随我进来坐坐吗?”

  秦盏洛望了望不羡仙的门匾,没有推辞。

  瑶琴拿起杏儿送过来的新沏好的茶,为秦盏洛与自己各倒了一盏。

  她低垂着眉,声音平静:“王妃想问什么,大可一谈。”

  秦盏洛笑了一笑,执起那盏茶在手中稍稍转了转:“瑶琴姑娘…与王爷相识多久了?”

  “不多不少,大概两年。”瑶琴同样看着手中的茶盏,眼中分辨不出悲喜,“王爷温润如玉,很得楼中姑娘喜欢。但自两年前我进了不羡仙与他初识之后,他便总是指名寻我。众人皆觉他是心喜于我,其实并非如此……”

  秦盏洛抬眼看向瑶琴,却见她微微昂头,将手中的茶喝下半盏。

  “王爷只当我是知己,是朋友,从未有过旁外的想法。一个人若是心喜另一个人,总归是有迹可循的…而我却从未在他那里捕捉过哪怕半点如此情绪。”瑶琴的眸间有一丝痛苦闪过,又被很快隐去。

  后来瑶琴想明白了,其实云谨流连于不羡仙内,并非是为了享乐。

  皇宫之内,藏有太多的祸端。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她素手添茶,继续说道,“王爷将来此视为任务。而我…不过恰好成为了他来的一个理由。”

  秦盏洛沉默了会,想不到可以安慰对方的话。

  瑶琴会对自己说这些话,显然出乎了秦盏洛的意料。

  她想了想,觉得也许是因为朱明呈那时的胡话对瑶琴的心境产生了影响。

  “瑶琴姑娘,无赖酒徒的话当不得真,你不必……”

  “王妃……”瑶琴笑着止住了秦盏洛欲要劝解的话,“就像瑶琴所说的,喜欢一个人是有迹可循的。”

  瑶琴说,她曾见过秦盏洛看向云谨时的眼神,那般深情。

  相比之下,她甘拜下风。

  “有朝一日,可否请您帮瑶琴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