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云缱绻,余晖渐退,院落里两排整齐的松竹披上了一层红灿灿的暖光。

  “王爷今儿个怎地回来这样早?”自庭院回来,羡临渊与赢城共用了午膳后,便同他一起小憩,一觉醒来竟到了日落时分。

  “上早朝,困。”赢城伸了个懒腰,表情厌厌。

  羡临渊无奈道:“总归皇上去了戒心,朝堂之事该上心的还是要下下功夫。”

  赢城应了一声,试探道:“今儿本王若不回来,你是要如何对付兰珺瑶?”

  羡临渊道,“王爷若是不回来,臣便直接拂了衣袖回东院,大抵落了个恃宠而骄的骂名罢了,王爷也不会在意。至于侧妃,断然也不会真真为难于臣,无非想置臣难堪,若真是强行将臣留下,她也只怕会落了个善妒名头。想必侧妃还未傻到如此程度。”

  赢城闻言,笑的微妙,“哦?那倒是本王自作多情了。”

  “哪的,王爷来得及时,臣高兴。”

  得了满意回答的赢城心情极好,勾了身边人儿的脖子就朝额尖亲了一口,而后一个翻身下了榻。

  “王爷做什么去?”羡临渊急道。

  “约了陆十吃酒去,今晚不回来了。”说着,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待羡临渊起身拿着狐裘追至门外时,只看到了扬长而去的一骑马尾。

  羡临渊神色有些黯然,陆十是禁军处的统领,是赢城的下属,亦是赢城在京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赢城占有欲太强,他可以肆意与朋友把酒言欢,宿夜不归,却不能允许羡临渊有个知己。

  羡临渊如何不清楚,赢城圈住的不是他的身体行为,而是他的精神。

  这四年,他每逢遇到一洽谈的来的友人,赢城得知后,不是暗地里将人打得残废便是将他幽禁东院,落上锁。经历过二三事,他便是学会了与人保持距离。

  饶是这样,羡临渊也没有任何抱怨,他高兴便好。赢城就像他的驱使者,他能做的只有臣服。

  眼见日头还早,羡临渊起身拿件雪披覆在身上,唤了小厮坐上马车向医馆疾去。

  “临渊,这时怎地来了?”洛青云眼见天色渐晚,天又寒凉,正着手安排伙计收拾铺内卫生。

  羡临渊伸出纤细的手取下身上的雪披,道:“恰逢无事便赶过来了,又正值晚膳时刻,师兄可否赏脸一聚?”

  洛青云面露惊喜之色,“好呀,咱们二人可是好久未一起吃过饭了,今儿要一醉方休才罢。”

  洛青云是羡临渊的师兄,二人四年前为了平京中异心者,一同出了鬼医谷。那时谷内叛乱正盛,京中铺子中有不少异心者,羡临渊为了救洛青云曾被暗算过一次。

  鬼医谷端的不单单是行医问世的药方,毒药蛊虫也有涉足。京中起了异心的管事为了从洛青云口中套出毒蛊的配方,将施了毒的银针刺向洛青云,羡临渊眼见自家师兄反应不及,身体本能冲到了前端,银针入骨,瞬时失了意志。

  中的是迷魂散,实则是春药改动了几味药材,没有春药烈性,却可以让人神志不清,任人差遣。中毒反应基本与春药无异,只是没有求欢之向。

  此毒无解,没有性命之忧,药效过了便罢。

  洛青云利落的断了反叛者的命脉,将失去意识的羡临渊扛回了医馆,却不想竟被来医馆寻人的赢城闯个正着,致了误会。

  自此,赢城大怒,他便有意与师兄疏远,二人渐渐断了联系。

  直至前些日子沧州疫情,这才与师兄关系缓和。

  思及此,羡临渊心中对洛青云又多了几分愧疚,师兄不计前嫌,不图回报的关怀自己、帮助自己,而自己却.....

  “好。”羡临渊盈盈一笑,似春日暖风,掀起阵阵涟漪。

  二人并肩齐行,进了赢城曾带他来的醉江南。羡临渊心思只放在了叙旧上,竟未曾注意到身后一闪而过的一抹蓝色身影。

  “你可看的真切?”兰珺瑶瞪着一双杏眼,在得到白露的肯定回答后,眼眸中扬起了肆意张狂的笑意。

  “羡临渊啊羡临渊,王爷今夜不归,你便私下里去会情郎,还当真是个狐媚子,登不得台面。”

  白露却面露难色,“侧妃,奴婢只是见了二人进了饭庄,并未有何逾越之举,此事怕是不成。”

  兰珺瑶挑挑眉,“你懂什么,前些年羡临渊与他这师兄曾有过不清不楚的过往,而今又握得两人私会,假也成真。”

  她嫁过来四年,赢城是什么样的人她再了解不过。若是让赢城知道羡临渊与别人有染,赢城岂能轻易饶了他?想必这事一出,任他是人是妖,赢城绝不会姑息。这事若是成了,他羡临渊不死也要残废。

  兰珺瑶眼中闪过一丝狡捷,“白露,你附耳过来,你去......”

  主仆二人窃窃私语一番,趁着月色,白露悄然出了王府,掩于浓重夜色之中。

  入夜,小酌几杯的羡临渊略有醉意,回了东院沐了浴便早早落了锁。

  睡意朦胧间,却是被一阵叩门声惊醒。

  “何人?”羡临渊警觉斥道。

  “公子,是我。”

  “无忧?”听得无忧声音,羡临渊急忙翻身下床,三更半夜定是有急事。

  打开寝室房门,羡临渊眉头一皱,只见赢城被无忧架在肩膀,已经不省人事。

  “怎地回事?”羡临渊起身向前,架住赢城另一边肩膀,和无忧一起将人架进房内。

  赢城体型高大,又因常年练武练就了一身结实的肌肉,抗在身上着实不轻。

  “无忧,”看着和衣沉眠的赢城,羡临渊无奈的叹口气,“你帮我扶着王爷,着外衣睡怕是夜里不舒服。”

  无忧抬眸看了一眼羡临渊,虽是男子,身体却异常纤弱,与赢城一趁比,竟显出一丝娇小之感。

  无忧应声小心翼翼托起赢城上身,羡临渊覆手其上,熟练地解开外衣,二人一番折腾,终于将只着了一身里衣的赢城塞进了被褥里。

  羡临渊抬手拭去额前细汗,唤了候着房外的侍女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取了手帕沾了温水,便轻柔地擦拭着赢城的脸颊与手心。

  “王爷不是说今夜不回了吗?”

  “王爷今夜打算宿在禁军处,一时贪杯与陆大人喝得多了,失了意识,吵闹要回王府,属下未敢耽搁。”

  羡临渊沉默不语,嘴角勾起笑意,想必是赢城发起酒颠吧,无忧怕失了赢城脸面,才如此含蓄。

  手帕触及额头,竟意外觉得烫手。

  “王爷发烧了?”羡临渊微微蹙眉,探出冰凉的手反复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