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案子查起来绝非容易,当年最了解这件事情的莫过于当时的大风纪官穆朗尼,但是他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葬礼的当日,赛诺还去参加过。

  卷宗上确实和塔尼所说,找不出什么线索,倒是在教令院一些禁忌研究中发现了端倪。

  一本烂到发黄的笔记上工工整整地记录着道成林中的生命提取装置。

  “生命提取装置试行记录——装置的提取范围比想象的要大,这超乎了我们的预计。我向S报告的时候,他却说让我不要理会。”

  写这段文字的主人心情显然不太好,字迹相比起前面的数据记录,显得更为潦草。

  “道成林的生态越来越差了。生命提取装置正源源不断汲取这片肥沃土地的力量,我想退出课题研究了。”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赛诺翻了几页,后面的文字更加迷糊不清,只能依稀读出——“我会死在这个时空。”

  记录员叫X。

  他们参与的课题被称之为——永恒的生命。

  上一任的大贤者划出了很多资金支持这个项目,奇怪的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项目的具体研究是什么。当时也有不少学者进行猜测,但不好的言论全被扼杀般,竟丝毫没有传出。

  而上一任的大贤者阿扎尔——就在道成林进行所谓的修行!

  “你看上去,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男人迈着长腿,神色慵懒。

  “艾尔海森?”赛诺有些讶异,毕竟能在工作场合见到艾尔海森,实属不易。

  没人知道会在何时何地偶遇这位代理贤者,他甚至上班时间都难以在办公室遇见。

  “你以前是大书纪官!”赛诺猛然间回想起艾尔海森之前的身份,“你知道……阿扎尔的研究吗?”

  艾尔海森面色不改,说得理直气壮,“我又没参与课题研究,怎么会知道。”

  赛诺嘴张了又张,憋出一句话∶“那你来我办公室做什么。”

  “迷路了。”

  艾尔海森捧着书,坐到了大风纪官身旁,“我有些累,歇会,你自便。”

  赛诺:……?

  少年红眸里染上困惑,他看了看周围熟悉的布局,再次确认了这确实就是他的办公室。

  为什么……会变成艾尔海森的休息室啊?

  赛诺:“有话直说。”

  艾尔海森:“我没话。”

  赛诺∶“……”

  在这冗长沉寂的时间里,两个大男人在办公桌前大眼瞪小眼,以至于塔尼推门而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赛诺大人。艾尔海森大人。”

  “我……”塔尼咽了口口水,有些犹疑地盯着艾尔海森。

  赛诺朝艾尔海森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走。”

  艾尔海森拿书的姿势未变,淡声回应,“目前走不了。”

  赛诺眸色暗了些许,眼不见心为净,干脆将视线移向塔尼,“你直接说吧。”

  塔尼点点头,正色道∶“属下在雨林发现了前任大贤者的踪迹。”

  艾尔海森翻书的手一顿,赛诺眸色中闪过一丝寒光。

  前任大贤者,在小吉祥草王重新掌权后被流放,流放地不详。小吉祥草王能留他性命已是仁慈,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什么动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雨林。

  赛诺眸色深了几分,“带我去。”

  赛诺拾起桌旁的令牌,刚前脚和塔尼踏出门,后脚艾尔海森就跟上了。

  赛诺前脚踏出门,后脚停滞在门内,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盯着艾尔海森,红色眼眸再次染上困惑。

  艾尔海森面不改色,“腿好了。”

  赛诺∶“……”

  他忍了忍,“想一起调查的话,你写个文书的事加入就是了。”

  艾尔海森未曾思考就回应道∶“手疼。写不了。”

  赛诺再一次无语了。

  平常只有他让别人无语的份。

  ***

  传说中,须弥的雨林蕴含着扭转[生命]的巨大能量。遮天蔽日的枝干,千奇百怪的植株,隐匿于丛林间的生物,被污染的心灵无法看见的神秘精灵……这片天地,有着自己的秘密与传奇。

  彩色绚烂的玻璃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前任大贤者阿扎尔端坐在树屋内,透着磨砂的玻璃看外头的雨景。

  雨声淅淅沥沥,从早到晚,惹人心烦。

  有些破旧的木门发出咯吱声响,雨从缝隙中飘落,门口处很快沾染了大片水渍。

  随从入门行礼禀报,“大人,装置已经重新启动。”

  大白花胡子的男人“哈哈”大笑,外面溅起的雨水狠狠拍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里面的视线。

  暗红色眼睛的蕈兽咕嘟咕嘟从阿扎尔所在的窗前路过,缓缓顺着树屋的边缘滑落,被清冷的青年用幻化出的柔水接住。

  青年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与雨水交杂在一起。

  “找到你了。我亲爱的……”

  “大贤者。”

  A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药盒,冷静询问,“要不要吃点药。”

  辛深:“……”

  青年翻了个白眼,看A看鬼似的,但还是老实地接过A手中的药,直接干吞入喉。

  辛深和A刚离开不久,赛诺等人就赶到了雨林。

  雨林里下着大雨,路上的痕迹都被泥水冲干,塔尼发现前任大贤者所在之地,只留下一些已然熄灭的柴火。

  但奇怪的是,一旁的草丛像是被重物碾压过,这么明显的痕迹的失误,不应该出现在大贤者身上。

  “赛诺大人,我们……还去吗?”

  被碾压的草丛一直延伸到一旁的小路上,通向雨林深处。

  “去。故意留下来邀请我们的,为什么不去。”

  艾尔海森赞许点头。

  路线一直延伸到巨大的树下,赛诺仰头望去,雨水狠狠拍打在脸上,但他仍然睁着眼,透过层层雨幕看树梢上的建筑。

  赛诺与艾尔海森,塔尼对视,三人缓缓顺着大树后的梯子上爬。

  越是靠近上面,雨水与风就更加猛烈,刺得赛诺眼睛疼,他与艾尔海森都没有说话,倒是塔尼吸气的声音大了些。

  “安静。”

  艾尔海森低头,小声提醒塔尼。

  塔尼连忙点头,手不断揉搓着眼睛缓解疼痛。

  他与大风纪官赛诺共事多年,也曾在雨林里冒着大雨追捕逃犯,哪来得及带什么斗笠之类的,之前眼睛也不至于如此疼痛难耐。

  这雨,真奇怪啊。

  话说赛诺大人和艾尔海森大人都不痛的吗?

  塔尼甩甩头,认命上爬。

  三人悄然落在平台上,树屋的装饰很典雅别致,带着梦幻的色彩,又不失须弥风味。这种浪漫主义风格,艾尔海森用脚趾思考都知道是谁干的。

  赛诺眼神示意塔尼绕到另一边,三人缓缓逼近,依稀可以听见屋内恭维的夸赞与大笑。

  “大人真是好计谋啊。”

  “在这雨林之中,谁又能发现端倪呢?”

  赛诺认真听着屋内的对话,但雨声实在太大了,屋子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后面的谈话根本听不清楚。

  他握紧权柄,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赛诺!”

  是属于中老年男人的呼唤。

  赛诺僵硬转头,令牌的另一头,两鬓发白的男子双眼泛着泪光,悲凄与他对视。

  他永远忘不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男人是前任已死的大风纪官穆朗尼。他死了有足足五年了。尸骨都怕是腐烂,哪里还能这么鲜活?

  穆朗尼将赛诺几人悄声带离,为了不打草惊蛇,赛诺一言不发地跟着这位‘前任大风纪官’。

  穆朗尼将几人带到一处树洞中,树洞干净整洁,摆放着一些日常用品,看上去一直有人居住。

  赛诺的武器横在男人脖颈上,潮湿的雨水让权柄变得更加湿滑,泛着凌冽的冷光。

  穆朗尼轻轻一笑,没有丝毫恐惧。

  “你是谁?我亲眼看着穆朗尼下葬!他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穆朗尼推开赛诺的武器,含笑看着少年人身上出现的一圈圈紫色符文,“谁说死的一定就是穆朗尼?”

  赛诺一愣,“下葬的……确实是穆朗尼。”

  “变个皮相的事,倒是还算轻易。”穆朗尼顺了顺下巴上的白色胡子,眼底带上自豪。

  艾尔海森饶有兴趣地开口询问,“我曾经有幸阅读过璃月的古书,上面记载过有一种医术出神入化,能够复刻别人的面孔为自己所用。”

  “难不成前辈正是用了这种办法金蝉脱壳?”

  穆朗尼赞许点头,“不错。当时要我死的人太多了。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赛诺显然没有相信,但穆朗尼也不奢求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获取赛诺的信任。

  “不想瞎的话,把这个涂抹在你们的眼睛上。”

  穆朗尼丢出一个罐子,里面是绿色的药膏。

  赛诺面色狐疑闻了闻,即便眼尾发红,眼球刺痛,他还是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涂上吧。不出十日,你们都会明白的。”

  塔尼接过穆朗尼的药膏,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害怕。

  昔日德高望重的大风纪官躲在终日不见阳光的雨林里,他甚至看上去更加年轻了,鬓角的皱纹都消失不见。

  赛诺红着眼,一言不发。那双狭长的眼眸垂落,压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穆朗尼端坐在木桩上,语气和蔼,“听过法留那神装置吗?”

  艾尔海森点点头,“传闻中能控制雨林的天气,前辈的意思是……它真实存在。”

  穆朗尼朝艾尔海森投去赞许的目光,“我在雨林中行走的时候,偶然落入一处洞穴,遇见了传闻中的神秘装置。但它周围有很强大的蕈兽群族把守。”

  “最近雨林的雨水从没停止过,并且带着一股很强大的侵蚀能力,不少植株都开始呈现衰颓之势,就像……生命被提取。”

  赛诺神色变了变,莫名想到道成林的生命提取装置。

  “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大贤者分明就在树屋里,只要抓到罪犯,他有的是手段逼供。

  “他不能杀。”穆朗尼斩钉截铁道,“阿扎尔的性命已经和这片土地绑死了!他本就是强弩之末,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能活到现在?源源不断丧失的生命力,莫名其妙出现的生命提取装置,错乱的时空研究。”

  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着,赛诺的表情逐渐僵硬,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在隐隐抽动。

  他想起了那份“永恒的生命”课题研究。

  赛诺曾经问过提纳里,从生物学的角度人真的存在永生吗?

  提纳里笑着问他是不是吃了毒蘑菇,神都有可能陨落,更何况凡人,生命更是如同水中幻影,昙花一现。

  “那么,真的存在用其他生命换取自己生命吗?”

  提纳里朝他微微一笑,“有啊。但是违背自然的代价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