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要怎么进去啊。”

  塔尼望着面前被守住的洞口,有些苦恼。

  赛诺古怪地瞪他一眼,似乎不明白塔尼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走进去。”

  塔尼:“……”

  我们真的在谈论同一个问题吗?

  “……不会打草惊蛇吗?”塔尼上下扫描自己的上司,反复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

  “都把帽子戴上,口罩捂严实。”

  穆朗尼朝着三人挥手,示意三人跟在身后。

  塔尼巴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斗篷里,两个守卫手上拿的武器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种类似古代兵器的物品能在瞬息之间释放冲击力极大的波光,轻易间便能穿透血肉之躯。

  但身边两尊大佛怎么都和出来旅游一样,脚步闲散得就像散步。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走进洞口时,被两个看着很不好惹的守卫拦下,“什么人?”

  塔尼心都崩到了嗓子尖,身旁两位大佬还是一动不动,自家上司甚至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塔尼:“……”

  他盯着守卫手上的武器,咽了咽口水。

  造的什么孽啊!!

  穆朗尼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日落西山你不陪。”

  两个侍卫狐疑对视,缓缓放开了对路的桎梏。

  “是送零件的吗?”

  穆朗尼点点头,两个侍卫手一挥,放他们进去了。

  “就这么放进来了?这也太随意了吧?”塔尼撇嘴吐槽。

  “安静。”赛诺压低声音提醒。

  艾尔海森走在最前头,似乎对这里的地形特别了解,赛诺目光染上几丝探究。

  “你当真,不知道阿扎尔的研究课题吗?”

  艾尔海森眼角余光撇了眼被黑色长袍从头至脚包裹的少年,轻巧地掠过前方的水坑,“没参加。听说过。”

  赛诺抽回打量的视线,再次陷入无语。

  半晌后他淡声开口,“你下次就不能早些、一次性说完吗?”

  “难怪卡维和你说话,总是气不打一出来。”

  艾尔海森递给赛诺一个冷酷无情的眼神。

  “等等!”

  穆朗尼发出一声气音,与此同时一只箭撕裂周围的空气,迅疾如闪电,只是在眨眼间就穿过穆朗尼的肩膀。

  血肉被尖锐器具穿透,染血的箭羽狠狠钉在石缝中间,泛着凌冽寒光。

  穆朗尼堪堪避过余下的箭羽,面色难看。他的肩膀上被箭羽刺穿,鲜血打湿了黑色的斗篷,他的肩膀上还冒着水元素的痕迹。

  其余三人皆是面色一变,这只箭是突然出现的,周身的空间像是被扭曲了,无数箭羽破空袭来,浓厚的水元素力掺和着危险的气息直直逼近。

  赛诺迅速将穆朗尼摁倒,触碰穆朗尼身体的指尖顿了顿。

  僵硬的触感,可是血液的温度确实滚烫的。

  艾尔海森抽出刀,快准狠地将箭打落,神色戒备盯着四周,箭羽出现得没有丝毫规律,凭空闪现在半空,来势冲冲。

  辛深拉着弓箭,三只泛着寒光的箭整装待发。

  “别玩死了。”A小声提醒。

  “几只箭就玩死了,那他不配调查这个案件。”辛深瞄准赛诺的胸膛,唇角扬起疯狂的弧度。

  A抬起指尖推开辛深的手,辛深的瞳孔里染上怒意,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干脆把弓箭一扔,“你反了?”

  “杀了他,小提会恨你一辈子。”A眼底的光黯淡了些许,隐匿在暗中垂眸看向赛诺所处的地方。

  辛深疯归疯,但A拿捏的很好,但凡提起提纳里这个名字,辛深多半会老实一些。

  黑发青年垂下眼睑,那双薄情的黑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波澜,继而又举起弓箭,嗤笑开口∶“那我,废掉他的胳膊吧。”

  A∶“……”

  A停顿片刻,缓缓抬起手摇了摇手里的药瓶子。

  辛深一脸烦郁,“别摇了。烦死了。”

  “我不打了。”

  辛深烦躁地捏着自己的眉心,头疼欲裂。

  ***

  “快走。”赛诺支起地上的穆朗尼,加快脚步离开。

  “水系神之眼,一般都是治愈系,带这么强的杀伤力还是第一次见。”

  塔尼快步跟上几人步伐,通道弯绕异常,穆朗尼即便做过考察也不免迷路。

  几人来到了一处类似实验基地的地方,这里的光线很昏暗,无数牢笼堆砌在两侧,关押在其中的蕈兽形态扭曲,眼睛都泛着猩红的血色。空气中弥漫着药水、血味、腐肉、与食肉蝇频频震动翅膀的声响。

  “这些被关押的蕈兽都很奇怪。”艾尔海森若有所思,“生命提取装置为什么要驯养一堆的蕈兽?”

  他自问自答似的∶“实验品?”

  赛诺摇摇头,“我觉得不是。”

  “生命提取装置能提取的生命是大量的,但是如果进行转化,有效的力量只是微乎其微。”

  “人体都不够用,更何况数量如此庞大的蕈兽。”

  获取一点点力量所需要的代价与时间是长久的,幕后主使又怎么会蠢到浪费在蕈兽身上。

  “咳。”穆朗尼干咳出声,缓了许久才吃力开口∶“不一定是试验品。”

  “你们先走吧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穆朗尼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赛诺面色一沉,声线里戴上一丝愤怒∶“箭上有毒。”

  “穆朗尼大人!”塔尼惊慌失措呼唤,虽然不知道教令院有关的传闻是否正确,但穆朗尼大人可是大风纪官之光!

  试问哪个少年刚进教令院时没有相信过这道光!

  他这辈子能遇见穆朗尼大人,已是莫大幸运。只不过塔尼想不明白,像穆朗尼大人这样一辈子为追求正义而活的人在晚年凭空遭受污蔑。

  艾尔海森神情没什么变化,倒是饶有趣味笑了声,“那前辈,我们就先走一步。”

  赛诺死死握住穆朗尼的手,“不行。”

  穆朗尼只是冲他摇摇头,眼珠子开始变得浑浊,赛诺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太多复杂难懂的情绪。

  两人肌肤相触,赛诺能明显感觉到穆朗尼的我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甚至开始萎缩。

  赛诺从未见过这种毒,就好像种了一颗种子在身体里,被疯狂吸收着养分,连皮肤中的血液也要一并吸收了去似的。

  他透过穆朗尼眼睛看自己模糊的影子,“穆朗尼前辈,您这辈子有做错过事吗?”

  穆朗尼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赛诺只能看见他的眼珠变得越来越混浊麻木,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无声滴落在石制地板上。

  身形壮实的中年男人,再几人的注视下化成了纯色的水。

  “消失了……?”塔尼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去了。

  “他本来就不是穆朗尼。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吗?”

  艾尔海森眼眸里闪过一丝危险暗芒。

  赛诺指尖轻触地上的液体,酌烈的刺痛感从指尖通向心尖,他脱下胡狼帽,朝地上的水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嗯。一开始就知道。”

  赛诺沉着脸,声音寒了几分,“你不也是,对这个洞天里的建筑了如指掌?”

  艾尔海森面部表情凝固了一瞬,“有时候,挺欣赏你的聪明。这个洞天,出自卡维手笔。”

  “我只是来收拾他造成的烂摊子。”

  塔尼懵了,艾尔海森为什么要帮卡维收拾烂摊子?印象里这两位也不是特别熟吧……

  难不成艾尔海森和卡维的关系=赛诺大人和提纳里的关系。

  塔尼又悟了。

  “艾尔海森大人,我会替你保密的。”

  艾尔海森∶……?

  ***

  “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就这么让他死了?”A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辛深白他一眼,没有瞥见A手上拿的药瓶子,心底松了口气。

  俊美的青年神色淡漠,满眼轻蔑之色,“我只是帮助他早点脱离苦海。那毕竟是我的老师,可不能苦着他。”

  A嗤笑一声,眼里写满嘲弄,“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最清楚。”

  言罢,他从兜里掏出药瓶子拿在手里摆弄,惹得辛深怒意飙升才作罢。

  天色就要黑下来了。

  提纳里的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药瓶,药瓶里面的液体正是赛诺毒蘑菇的解药。

  他怔怔看着解药良久,造物主精雕细琢的白嫩面孔一片空白,在这冗长的沉静时间里,他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自己——真的要将解药给赛诺服用吗?

  这些日子里,赛诺异样的举动让提纳里愈发觉得他真真切切喜欢赛诺。只不过在赛诺的眼底,他或许仅仅只是个挚友。

  挚友可以有很多,爱人只能有一个。

  以后,赛诺也会遇见心仪的女孩,到那个时候,他或许就不会那频繁地前去化城郭寻他;到那个时候,第一个收到大风纪官礼物的不会是他;到那个时候,他的所有悲欢,第一分享人都不在是他。

  他炽烈的心脏将变成寒冬的冰霜,站在桥头的另一边,看赛诺与他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