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谨点上蜡烛,将房间里的灯都关上。

  “许愿吧。”,他看着方洄,轻笑着,火光映在他脸上,像色泽温润的琥珀。

  方洄看着他,忽然就觉得舌尖好像不疼了,他甚至觉得那一下挨得值。

  他闭上眼,许了愿,呼的一声,蛋糕上的蜡烛全灭,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江谨刚迈开步打算去开灯,手腕就被一只手拽住了。

  “谨哥,”,青年大着的舌头突然好了,声音压得很低。

  方洄借昏暗的光线去看眼前的人,目光那样真诚又纯粹,他沉声道:“谨哥,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喜欢你,我想保护你。”

  手腕上的体温灼热滚烫,甚至因为紧张带着微微的颤抖。

  “今天你生日,我们不说这个。”,江谨垂着眼帘,夜色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谨哥。”,方洄固执的又叫了一声,并不打算松手。

  江谨没有办法,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拉下他的手腕,“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你生日的吗?”,江谨望着他,轻声道:“你哥来过了,他很担心你,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好好上学,等你毕业,我就该走了。”

  “我哥?”,方洄脸色狐疑,他收回手,问:“什么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昨天。”,江谨淡声回答,然后径直走向玄关处,打开了灯。

  他一回头就见方洄神色奇怪的看着他。

  “他是不是为难你了?”,方洄很认真的问他。

  江谨:“……”

  “没有。”,他走过去,拍了拍方洄的肩,“他就是想让我劝劝你。”

  “噢,所以你就听他的是吧。”,青年恹恹的避开肩上的手,失落的转身走了。

  江谨手一空,怔了一下。

  脚步声一顿,方洄像是不甘心,站在楼梯上,十分不气愤的朝他喊了一句:“明明帮你的是我好吧!小气鬼!负心汉!”

  江谨:“……”

  嗯?这小气鬼他勉强认,但负心汉是什么鬼?

  房间门嗒的一声被关上,江谨无奈的摇摇头,只能将蛋糕收起来放进了冰箱。

  等到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方洄已经走了,连同冰箱里的那个蛋糕也被一并带走了。

  “小孩儿脾气倒不小。”,江谨看着那层空了的冰箱,无奈一笑,他大概能想象得到方洄拿走蛋糕时还一脸不情不愿又舍不得的样子了,毕竟小少爷嘴硬心软嘛。

  吃过早饭后,他就打车去了豫大。

  学校门口的梧桐依旧郁郁葱葱,汽车的鸣笛声在马路上穿梭而过,学生们从树荫下走过,晃动的光影落在身上,像一片流动的河。

  在这样一个年纪,在这样一个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的年纪,自然看什么都是美好的,憧憬的。

  江谨站在门口,恍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大学毕业后你想做什么?”

  “哎哎哎今天老师讲的那个课题好难啊。”

  “周末去聚餐吧。”

  “你看你看那个不是那个什么班的吗?上次操场被男生表白那个男的?”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江谨顺着她们的话音抬头看了一眼。

  她们说的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高挑,清秀,眉眼间都浸着冷气的男生。

  那人靠着一棵梧桐树,目光淡淡的,在江谨把目光投向他的同时,他抬起了眼。

  两人的目光中在空中一接,均是一怔。

  很多人说人与人有种奇怪的东西,叫做磁场。如果你会被某个人吸引,那么说明,你一定是透过那层表面,看到了他身上相同的东西。

  “你好,我是许言。”,男生走到江谨面前伸出手,语气并不热忱,甚至听上去还有些冷。

  “江谨。”,江谨局促的伸出手,答得有些腼腆。

  许言个子很高,低着眉眼有深沉压迫的感觉,随着那股压迫感一起压下来的是一片冷冽的潮湿,像一片波澜不惊的翠湖,眼睫狭长,鼻挺眉浓,是那种美得让人难分性别的美人。

  “我知道你,张教授的学生,我的——”,许言收回手,顿了一下,一双眼睨着江谨,吐出最后两个字:“学长。”

  江谨皱眉望着他:“嗯?你怎么知道我是豫大?张——”,现在教授两个字他实在叫不出,只问:“张复青说的?”

  然而,江谨刚问完,男生的眼眸就沉了下来,像幽深寒潭一样,许言冷道:“那人就是垃圾。”,他把目光投向江谨,“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我看过你的照片,三年前,那些流言。”

  “……”

  江谨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年了,居然还有人因为那件事认识他。

  “你很特别,一看就是他喜欢的样子。”,许言看着他,笑了一下,那笑容配上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有几分轻蔑。

  “什么意思?”,闻言江谨脸色有些难看,自从听过方溯的话后,他心里就隐隐有某种猜测,只是一直不敢断定,毕竟张复青于他而言真的有很大的知遇之恩。

  “什么意思……”,许言望着他,笑意越深,忽然低头靠近江谨的耳侧,一股冷气瞬间窜进江谨的脖颈,然而最让他感到寒冷的却不是这股气息,而是许言说出口的话。

  “你跟了他这么多年,没被他睡过?”,男生的语气冰冷又轻蔑。

  “!!!”

  江谨的脸色瞬间唰白!他往后退了几步,两只手紧紧的握起来,一脸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人。

  “什么……意思?”,心兀的一沉,江谨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这下,许言反倒有些不解的望着他:“你没有过?日记里明明——”

  “什么日记?”,江谨情绪有些激动,打断了他。

  所以,当年的事真的有隐情?

  许言望着他,看了好半晌,才开口:“走吧,你想听的话换个地方说。”

  两人找了一家咖啡店。

  江谨听完许言的一番话,脸色惨白,他倏的起身,打翻了桌上的杯子,对着眼前的人惊道:“你说什么?”

  服务员正欲上来收拾,就被许言摆手拒绝了。他望着江谨,语气冷冷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一个个的重点栽培。”,说完,他嫌恶的把目光移向窗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了一句:“恶心。”

  他想,那个向自己表白的男生恶心,张复青恶心,还有那个叫着自己哥哥的同性恋更恶心。

  江谨愣愣的坐下,浑身发寒,连胃里涌一股恶心,他扶着桌子干呕了起来,原来,原来他一直尊敬,视做榜样的人,不过一个是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许言递给他几张纸,说话仿佛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他说:“我还以为你也是受害者之一,原来你是幸运的。”

  幸运的……

  短短三个字,让江谨觉得可笑可悲,他想起陆汀寒。

  原来真相总是如此荒唐。

  那这么多年,他对陆汀寒的恨又算什么呢?

  “不。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能逃过一劫吗?”,江谨望着他,唇角轻轻勾了勾,脸色苍白。

  他闭上眼睛,流下泪水:“是另外一个人。就因为那件事,我没能赶上我父母的车祸急救,他们躺在医院里,而我却像个发情的禽兽一样在和别人上床。”

  许言静静的望着他,没再说一句话。

  “我可以帮你。”

  离开咖啡店前,许言对江谨说的最后一句话。

  江谨红着眼睛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这件事他必须要亲手了结。

  “再说吧。”,说完,他转身的出门步入在了人流之中。

  许言望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他才点燃手里的烟,白色的烟圈在他的眼前飘散。手机里是同一个号码打来的第十七个电话,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屏幕,直接将手机关机,摁灭烟头,扔进垃圾桶,朝学校里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