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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pha鲜少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尤其现在还这么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黑衬衫崩掉了两个扣子,原本打理妥当的头发也凌乱地搭在额首前,让人唏嘘的是闻时野手里还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

  这件衣服都是一年多以前的, 他还以为晒衣服的时候被风吹了去,现在怎么会在闻时野手上。

  “老婆?老婆你怎么不理我!”

  闻时野没有得到容舒望的回复,镜头前的俊脸靠得更近,毫无瑕疵的脸颊泛着红,也冒起汗珠, 他用极其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容舒望。

  容舒望被他这一声声的“老婆”唤得脚趾发麻。

  他忍不住揉揉发烫的耳尖。

  容舒望从来没有听闻时野这么喊过他,“老婆”这两个字太过亲密了。

  这还是直叫人噤若寒蝉的alpha么……

  容舒望把手机往后拿了拿,挡住忽闪不定的视线:“你中午回去喝酒了?”

  终于听到容舒望的声音, 闻时野高/挺的鼻梁压在绵柔的衣料上,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没有喝酒。”

  “没有喝酒怎么变性子了?”

  “没有变性,我还是货真价实的alpha!”

  容舒望很无奈。

  他和闻时野的交流似乎词不达意。

  可他也不知道闻时野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平素那么冷酷而且硬邦邦的alpha,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奇怪, 话变多了,抓重点的能力也弱的,端正和严肃彻底跑偏, 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慢也消失不见, 平时比的闻时野比, 简直大相径庭。

  不是喝醉了就是吃错药,要不然就是——易感期?

  容舒望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刚才赵老师的话。

  他从来没见过闻时野的易感期,但赵老师说易感期的alpha会变的脆弱,哭唧唧, 甚至还奶里奶气。

  闻时野的状况不太像, 不脆弱,不哭唧唧, 但又有些相似。

  至少正常的闻时野不会视频喊他“老婆”……

  所以为什么不是易感期呢?

  可闻时野如果真的是易感期,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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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上的容舒望面色淡定,但手指已经开始发颤。

  他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很多有关alpha易感期的信息,和赵老师说的差不多。

  易感期专属于alpha群体,alpha在易感期期间会极度缺乏安全感,容易受情绪感染,变得脆弱,尤其是信息素压迫力越强大的alpha易感期越会如此。得不到omega信息素的安抚,极少数alpha的自救行为就是筑巢。

  筑巢?

  容舒望眉头皱得更紧,这又是什么?

  筑巢行为比易感期罕见很多,如果易感期产生这种行为,最大的可能原因就是alpha得不到omega伴侣的信息素安抚,这个时候的alpha会收集omega伴侣的衣服为自己筑巢。

  容舒望懂了,就像动物做窝一样。

  他不由想起视频电话里闻时野低头贴着他的衣服,又是亲,又是蹭的样子,不会就在筑巢吧……

  容舒望呆住了,闻时野那么矜贵,总不至于也这样吧。

  心里想着不可能,手指很诚实地快速敲击着手机,下一秒科普栏拐到情感区。

  情感区的故事就更加复杂。

  一输入“易感期”,页面出现很多帖子。

  容舒望点了最热的那个帖子。

  里面全是omega们描述自己alpha的易感期迷惑行为:“平时凶了吧唧的alpha每天都哭闹着让我不离开”/“抱着我黏着我,时时刻刻都要亲亲,还唱着老婆老婆我爱你”/“越强大的alpha哭得越奶,狗东西什么都不会,智力倒退地像个傻批,只会哭唧唧地一-射-再-射”。

  容舒望:……

  容舒望咳嗽一声,关掉了这个论坛。

  他确定了,闻时野没有这样。

  除了喊他“老婆”以外没有别的症状,没有哭红眼,没有时刻要亲亲,也没有异样地黏人。

  容舒望放松了心情。

  不想上车不过五分钟,闻时野又打来了视频电话。

  容舒望心一哽,手指僵硬地戴上耳机,迎面一张大脸,眼尾都红了。

  “老婆你怎么还没来啊,要我去接你嘛?”

  “老婆你安不安全,出租车司机靠谱不靠谱?”

  “老婆你怎么不看我,看看我啊,我给老婆看腹肌!”

  容舒望被黏住了。

  阻止男人掀开衬衫露腹肌的动作,容舒望不得不安抚了闻时野,说不用他出门,自己马上就能赶过去,还出声让司机速度再快一点。

  看到电话那边的容舒望的确很努力,闻时野“嗯”了一声,又将头埋进衣服里,不知怎么了,眉头皱得紧巴巴,面上透露着嫌弃。

  容舒望担心:“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男人摇摇头:“味道好淡。”

  容舒望:“……”

  容舒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面的味道自然淡,一年多前的衣服了,中间他一次都没碰过。

  容舒望现在不敢随意挂电话,刚才在酒吧里情况就很紧急,要不是他说自己马上赶过来,闻时野已经这副样子开车出门了。

  透过视频,容舒望哄着人。

  现在这个样子,根据网上的经验帖也只能由被标记过的omega进行信息安抚,一年两到三次的易感期,之前闻时野都是怎么度过的?

  容舒望想给手机切个屏搜一搜具体措施,但不想手指还没点上去,原本低头嗅衣服的闻时野感知到什么,目色凶了起来。

  “老婆不要挂我电话!”

  “……我没有挂,我只是……”

  “你挂了,我看到老婆你手指都点上去了。”

  “……”

  “老婆不爱我,老婆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桃花狗了!”

  桃花就桃花,狗就狗,桃花狗是什么新品种。

  容舒望无奈地眨眨眼,收回了手:“行,我现在手指没点了。”

  闻时野这才满意,低头亲亲衣服,亲完以后盯着视频看,要求极多:“老婆我看不见你脸了。”

  容舒望调整手机的角度,露出自己的下颌。

  看到脸后,闻时野俊美面容绽放出笑意:“老婆真好看。”

  容舒望心口一跳,淡淡“嗯”了一声后,侧脸在午阳鎏金下形成闪耀的剪影。

  两人视频了一路,下车付钱时,司机师傅笑得很有故事。

  “小伙子啊,听你讲电话,是不是你家alpha易感期到了啊?”

  “啊?是的。”

  “那你回去好好用信息素安抚他一下,这个时候的alpha很好拿捏的,都是笨蛋哭包。”

  容舒望笑笑,手忙脚乱地切屏付钱,镜头那边的闻时野没继续催他。

  容舒望低头看。

  手机那边的屏幕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他只能听到闻时野的几声闷哼。

  看了那么多易感期的alpha变成“智障”的案例,他真的很担心闻时野照顾不好自己。

  现在的闻时野会不会是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哭包?

  -

  闻时野的别墅密码没换,容舒望早上出去晨跑的时候,还以为要电话打给闻时野喊开门,不想自己输入密码门就开了。

  现在容舒望输入密码,电子设备高速运转,一秒后将门打开。

  容舒望悄然上楼,然而等他推开主卧的门后,迎接他的不是地上的哭包alpha。地毯上的几件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卷到了床上,反而黑色的被子高高鼓起,整个房间很安静,只有男人磁性的低喘声渐渐沉降。

  闻时野睡在他昨晚睡过的地方,头枕着他枕过的枕头。

  闻时野没换么……

  可能太赶了,没时间换。

  即便如此,容舒望还是心湖微动,他轻声唤着:“闻时野?”

  男人闻声抬首,他面色潮红,满头是汗,手上还攥着一件皱巴了的衬衣。见来人是容舒望,闻时野颤了颤,被子外面的衣服被他迅速抽了进来,随即他才从被子里坐起来,一点一点维护好自己的防线,男人故作镇定。

  可信息素的浓度还是骤然翻腾了一倍。

  不是熟悉的苦茶味,而是撼人的硝烟气息。

  容舒望闻了闻,这不对劲:“你信息素怎么回事?”

  怎么不是苦茶的味道?

  闻时野藏好了衣服,黝黑湿润的瞳孔映着眼前人影:“好闻吗?舒望是不是更喜欢这个?”

  容舒望抬眼,闻时野不喊他“老婆”了,看来这是清醒了。

  然而眼下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也不是信息素味道好不好闻的时候,容舒望看着他的后颈:“你的信息素怎么会突然变成硝烟的味道?”

  闻时野扯开嘴笑笑,转移视线:“没什么。”

  容舒望不相信。

  他见男人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抿了抿唇主动道:“你是不是到了易感期?”

  “你知道了!?”

  闻时野腰骨一颤,濡湿的碎发遮住他的眼:“我刚才在电话里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讨厌的话?”

  容舒望看他不记得,没提:“没说什么,是我看你很难受,猜到的,你是不是需要我的信息素安抚?”

  闻时野偏过头:“不用。”

  容舒望看不懂他了,电话里黏着让他过来的是闻时野,现在不需要他安抚的也是闻时野。

  “你需要我的信息素安抚。”

  “我……不用。”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还一口一个‘老婆’?”

  闻时野脑袋轰鸣,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我这么喊了?”

  他挣扎爬到床上的时候,手机就已经黑了,他之前到底还说了什么?他真这么喊,容舒望是不是很生气?

  容舒望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他摇摇手机:“打的视频电话,很黏人,喊我‘老婆’,问我为什么没回家,我不过来,你说要开车找我。”

  闻时野险些绝望地撅过去,这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上次易感期他把自己关在禁闭室里,后来看录像发现自己哭的满脸是泪,喊着要容舒望。

  他其实一直不想让容舒望看到自己易感期的这副样子。

  他在容舒望面前应该强悍的,在外能顶一片天的强大alpha形象,而不是哭红了眼的弱A形象,现在被容舒望看到他扛不住易感期的感觉,就像青年告诉他他那里这么些年白长这么大,他不行,他萎了。

  打击太大了,闻时野短时间走不出来。

  看闻时野形神破灭,容舒望眨眨眼,忽就一笑。

  这么不能示弱么……

  还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另一面?

  Apha易感期的到来为他认识闻时野开了一个新口子。他并非以弱者姿态嘲笑强者也有阿喀琉斯之踵,只是这让他知道了不是每个人都会一直很坚强。

  即便是闻时野这么A的alpha也有需要他的时候。

  尤其现在闻时野绿豆大的汗滴已经能顺着刀刻的下颌线滑落,眼尾发红,整个人像在强忍着什么东西,容舒望越发确定闻时野需要他。

  从来没有人,会这么需要他。

  容舒望把波尔多色案几上的干毛巾取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信息素从苦茶味变成硝烟味道,但现在的信息素很好闻,很凶悍,让人很有安全。”

  容舒望的眼睛生得很漂亮,有种柔和清澈的斯文,他寥寥几句话,让人不由慢慢放松戒备。

  闻时野的面色好了很多:“真的?”

  男人看向他的眼神里全都是他,如一汪深潭映着月亮。

  容舒望心口飞跳。

  他把毛巾递给男人,同时无声地散发着弥散出青柠的信息素。

  接收到容舒望信息素的那一刹那,闻时野黝黑的瞳目划过一缕光亮,面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唇线紧紧绷着,唇线染上强烈的攻击性。

  他开始再次变得不淡定,容舒望的突然释放的信息素无疑是一场引诱,他愿意沉迷其间,但不是现在。

  先不说他和舒望还没有复婚,再者舒望现在的腺体还在术后修复期,没有复查之前他绝对不会让舒望的腺体受到二次伤害。

  然而闻时野低估了alpha易感期的嗅觉,真人到了面前,信息素含量自然比一年前的几件衣服还要浓郁。即便容舒望缓慢地散发信息素,他此刻也能敏锐地攫取到空气中的所有青柠分子。

  就像久旱逢甘露,细润的信息素轻易就抚平了他暴躁的神经末梢。

  这还不够。

  抚平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躁动不已的细胞需要安抚,这只是掀开一个口子,后来还有无边际的熔岩流亟待浇灭。

  信息素的抚/慰作用微乎其微,他需要更深一层的靠近,是肌肤的贴近,是负距离的相拥。他原本湿润的瞳目折出晦暗的阴影。

  不行。他会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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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不清醒的闻某人:奶狗

  清醒了的闻某人: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