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流还没有打算好, 宴蓝这么一醒,他实在措手不及,不由地有些慌乱。

  而宴蓝刚刚睡了个时间不长却十分深沉的觉, 初初醒来头脑恍惚, 懵懂了片刻,才把记忆接续起来。

  此时庄云流已经恢复如常, 宴蓝也捕捉到了一点新鲜的东西。

  他疑惑地盯着庄云流:“你眼睛怎么了?”

  庄云流一愣, “什么?”

  宴蓝在脑海里搜寻曾经庄云流离他最近时的模样,确定没有记错,再问:“你眼睛上怎么有道疤?”

  疤痕不长, 藏在眉毛的下边缘,本不明显, 但从他这个自下而上的角度看去,却清晰得无所遁形。

  庄云流随即尴尬, 又有点委屈, 说:“你才发现?”

  宴蓝点点头。

  庄云流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含糊道:“磕的。”

  “什么时候?磕在哪儿了?”

  庄云流:……

  小家伙挺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当然不会直说, 只道:“具体什么时候忘了, 健身失误。”

  “哦。”宴蓝点点头,心想倒也合情合理,接着抬眼一看车窗外,深夜的小区幽暗静谧, 他不由地有些犹豫。

  现在躺得很舒服,客观上身体实在懒得动, 主观上也有些莫名其妙地……不想走。

  他垂下眼帘, 低声说:“我打算成立个人工作室。”

  庄云流一听, 立即换上处理公事的表情, 略一思索,说:“可以。”

  运营个人工作室,重点在于艺人自身是否有吸引资源的能力,以及员工们是否有足够优秀的综合素质。

  前者宴蓝是达标的,后者嘛……总有办法让它达标。

  庄云流经验丰富眼光精准,有他肯定,宴蓝心中的忐忑放下了许多,继续说:“那我就趁这段时间招人、磨合团队,等磨合得差不多了,我正好……”

  他现在怀孕快七个月,团队组建好,首要任务就是做生完复出的规划,最近着手接洽各方、确定资源和档期,一切顺利的话,产后休息上一两个月,他就得再去拼命了。

  当着庄云流的面,他不好意思说得那么直白,想着想着,眉头就又蹙了起来,喃喃自语:“我还得给盛鸣赔违约金。”

  解约本身,以及部分需要赔偿的商务,加起来减掉他的积蓄,还得再赔……一千多万。

  才有些轻松的内心顿时又压了块大石头。

  他忍不住说:“庄总。”

  庄云流一直看着他,听他这么见外地叫自己,当然有点不爽。

  可转念一想,现在的宴蓝应该怎么叫他呢?

  何况一直以来,宴蓝叫他都叫得很见外。

  压下心头细腻的百转千回,庄云流问:“怎么了?”

  宴蓝的眼神非常不好意思,带着一股自打脸了的底气不足:“我可能得用一下……你的那笔钱。”

  他的声音低下去,脸色更是通红。

  庄云流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哪笔钱?”

  宴蓝:……

  他尴尬地挪开视线:“就是离婚的……钱。”

  庄云流恍然大悟:“那不是我的钱,是你的钱。”

  宴蓝坚决地摇头,“我从来没把那当成是自己的钱,现在……我跟你借,我会尽快还你,一年之内!”

  庄云流:……

  此时此刻,他可以有无数句话跟宴蓝掰扯,但他现在没以前那么冲动了:把好不容易才拥有的聊天时间浪费在争执上,是不是傻?!

  他暂时避开钱的归属问题,就当陪宴蓝玩了,问:“赔盛鸣的违约金吗?”

  宴蓝点点头。

  “一千万就够了?”

  “加上我自己赚的,再……从爷爷之前给我的钱里预支一部分,够了。”

  “什么叫预支?”

  “也相当于借,等我有了钱就填回去,保证原封不动。”宴蓝认真地说。

  庄云流哭笑不得。

  宴蓝对待钱的态度,以及对待他和爷爷的态度真是令他既理解又无法理解。

  而且别说对待他和爷爷了,这半年来,明明赚到了钱,却也不见他给自己添置过什么,他实在很想问问宴蓝一直把钱放着是准备等它们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长小钱吗?

  再度克制了这类挑衅的冲动,庄云流继续转变话题:“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律师?”

  宴蓝摇摇头,“周鸣当初在合同上已经给了我很多优惠条件,我不能再……何况他爸爸以前也确实帮过我。”

  刚出道的时候,周鸣为他拿下的资源多少是靠着周禹润的面子,发现怀孕以后,医疗上的隐私保障也多亏了周禹润的人脉。

  然而庄云流却说:“他不是为你,是为了他儿子,何况当初你自带巨大的话题和流量,他一个新公司,其实是沾了你的光。”

  宴蓝一怔:“我明白,可我也……的确因他们而受益。”

  庄云流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也对,如果我是你,应该也会这样做。”

  二人目光一接,没有再说什么,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

  以前他们好像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甚至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话吵起来,各有观点相争不下,好像非得让对方服软、老老实实地赞同自己才肯罢休。

  但那有意义吗?

  那只会把小事化大,从而僵化关系消磨感情。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变了,变得不再强硬和执着,这使他们猛然发觉,其实他们很能交心。

  “那你有困难就跟我说,不要自己逞强。”庄云流嘱咐道。

  宴蓝点了点头,“谢谢。”

  庄云流由衷一笑:“之后准备住哪儿?有想法吗?”

  宴蓝摇了摇头,“还没想过。”

  庄云流大胆道:“考不考虑住我给你留的那套房子?”

  宴蓝一愣。

  庄云流的语气带着点儿小俏皮:“你也可以把那套房子当成我的,你付我租金我也不是不能收。”

  宴蓝蹙眉:???

  “你现在身体不方便,突然解约,身边也没个能信任的人,这些操劳的琐事能不折腾就别折腾。”庄云流解释道,“何况地产那边周禹润渗透得很全面,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你就又找到了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虽说你远离了周鸣,他理论上应该不会再针对你,但今天大家闹得确实不好看,人心难测,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我那套房子之前全面检验过,你尽管住,不会有任何问题。哪怕等到……工作室步上正轨,你想再搬也可以。”

  看看,全世界的活话都快被庄总说尽了。

  结果他还嫌不够,又说:“但如果你真地很抗拒,那就重新找房子吧,我帮你找,或者我安排个人帮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庄云流的语气和脸色都明显地低落了。

  就像兴冲冲地准备了许多礼物,虔诚地双手捧着送上来,你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宴蓝:……

  住那套房子,他乍听之下确实抗拒,但庄云流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而且如果他真地付租金……倒也可以。

  毕竟连对方的钱都用了,再纠结这些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那……我考虑一下。”宴蓝看着庄云流。

  照他的性格,这么说几乎就是同意了,庄云流压抑着心中巨大的快乐,说:“行,那边一直有人定期做保洁,你想好了可以随时搬。”

  宴蓝点点头,“嗯”了一声。

  好像没话说了。

  总不能一直赖在车上。

  宴蓝撑着坐起来叠毯子:“毯子我先拿走,洗一下再还给阿姨。”叠好之后,他的双手在毛绒上攥了一下,下定决心道:“我走了。”

  伸手开车门的瞬间,庄云流突然很急切地说:“宴蓝!”

  宴蓝一愣,回过头来,庄云流一脸紧张,嘴巴张了数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宴蓝奇怪地问。

  庄云流垂下眼帘,停顿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没事。”

  明明就是有事。

  宴蓝蹙眉:“到底怎么了?有话你就说。”

  庄云流想起张奕南说的要找好时机,不能操之过急,他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好时机,算不算急,十分想问,却犹豫更多。

  “真没事。”他的脸色笃定下来,“你快上去吧。”

  宴蓝满肚子狐疑,可是也没办法撬开庄云流的嘴,沉默片刻,只能走了。

  转身下车的时候,他看到庄云流躬身去揉膝盖,脸色不是很好,他就又停了下来。

  “你腿疼?”

  庄云流连忙放下手,“没事,就是弯得久了不太舒服。”

  “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运动过度有些损伤吧。”

  “哦。”宴蓝站在窗外,“那你早点儿回去休息。”

  “嗯,我看你上去了再走。”

  像上次一样,花时间拒绝不如早点离开,宴蓝想通了,冲庄云流摇摇手,说:“再见。”

  他抱着毯子转身上楼。

  刚才那一觉睡得很沉,他现在不太困,到家以后洗了澡换上睡衣,热了一杯牛奶,窝在沙发上喝。

  薄睡袍柔软贴身,肚子不可忽视地鼓了出来,他伸手摸上去,低下头愣愣地看。

  在公共场合,在他人面前,他习惯了遮掩,就连自己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忽略怀孕的事实,但一个人的时候,那份不同的体验就会被无限放大,他也才敢真正去正视。

  三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等到小宝宝出生……

  它会像自己吗?还是会像……

  庄云流呢?

  如果它真地很像庄云流,那……

  宴蓝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牛奶喝完,他去厨房洗了杯子,穿过客厅回卧室的时候,按照习惯去拉窗帘,顺势向下望了一眼,意外地发现庄云流的车居然还停在那里!

  他还没有走!

  心头又震动起来。

  他连忙跑去沙发上拿了手机打电话过去。

  庄云流自然是秒接。

  “你怎么还没走?”

  “我……想陪着你。”

  “什么?”宴蓝一恍惚,好像没听清,不确定似的。

  “我想陪着你。”庄云流加重语气。

  夜深人静,庄云流低沉的声音直接冲进耳膜,好像触到了骨髓,令宴蓝突然间紧张,嘴唇和牙齿忍不住发抖。

  “你、你不是膝盖弯久了不舒服么?”

  从离开会所算起,庄云流开车到现在三个多小时了,腿一直弯着,再这样坐一夜……

  “周鸣他们知道你住在这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走了我心里不踏实。”

  宴蓝站在窗口,看不清车里的人,却能确定车里的人此时一定正抬头看着他。

  那就好像他站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而且站得很近很近,好像每一个字和每一次呼吸都能直接穿透衣服,敲上皮肤、深入毛孔。

  身体突然传来一股如被电打的酥麻震颤,宴蓝少有如此,一下便慌了,转身背向窗口,一手攥紧窗帘,呼吸开始急促。

  肚里的小家伙也凑热闹似地动起来。

  宴蓝浑身仿佛承受着炽热的压迫,渐渐头晕、渐渐出汗、渐渐地有点无法控制自己。

  “宴蓝?”庄云流察觉到了不对。

  宴蓝回过神来,攥了下手机,说:“你、你真地不肯走?”

  这话不是威胁,而是仿佛走投无路了,语气甚至带上了些许哭意。

  庄云流一愣,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为难你,是真地不放心,宴蓝,我……”

  宴蓝将窗帘攥得更紧,事到如今,他能理解他,也同样……

  不想为难他。

  慌乱而不安地纠结了好一会儿,宴蓝终于一咬牙,说出来一段数字。

  庄云流再一愣。

  “房门密码,你上来吧。”

  宴蓝自觉声音细如蚊蝇,语速也快得几乎抓不住,且不管庄云流听清了没有记住了没有,他说完就立刻挂断电话,将窗帘“哗”地一扯,快步走回卧室,尚未开灯就先反锁了门。

  他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确定这一辈子都不会理会庄云流了,可现在才过了几天,他居然就……

  他让他送回家,他让他当众牵手,他跟他心平气和地说了很多话,他关心他的身体,他即将用他的钱住他的房子,他为他对自己的付出有了强烈的反应,他……

  主动在深夜让他走进自己的家。

  今晚的他好像被庄云流一点一点地……侵占了。

  他不敢再继续面对他。

  靠在门背后,宴蓝闭着眼睛仰头吸气。

  听到外间门响,他打开手机给庄云流发信息——

  [客房衣柜里有一次性浴衣和洗漱用品,床下的柜子里有新被褥,厨房进门第一个橱柜里有速食,冰箱里有欧包和水果,想吃什么用什么你随便。]

  庄云流站在玄关尽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客厅,茫然回复:[你在哪儿?]

  [卧室。]

  庄云流:……

  他大概懂了。

  刚才在电话里,宴蓝就好像被欺负了似的,又好像已经心甘情愿,只是羞于承认,仍想自欺欺人。

  他当然不会逼他,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追求套路,而是因为这般真实的自我煎熬着的宴蓝令他心疼。

  [好。你早点儿睡,我稍微洗个澡也就睡了。]

  他四处看了看,轻手轻脚地把不久前被宴蓝坐皱的沙发罩整理好,窗帘拉严,关掉主灯,留下一面灯带,前往浴室的路上特意停下脚步,望了一眼紧闭的主卧房门。

  不多时,浴室响起浅浅的水声。

  宴蓝缩在被子里,听着听着,鼻尖突然有点泛酸。

  他捧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刷了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地在网页搜索栏里敲入一行字:膝盖弯久了疼是怎么回事。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了很久,并且截屏了很多内容,而屋外的水声也已经停止,庄云流洗完了澡,熟悉的脚步声从走廊上经过。

  宴蓝放下手机,瞪着眼睛看着漆黑的空间。

  接下来便是辗转反侧,不知道挨了多久,他爬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又去厨房切了两片欧包,吃完倒了杯热水一起带回卧室,喝的时候没留意有点呛住,便放下杯子咳起来。

  怕打扰到庄云流,他特意捂了嘴压制了声音,然而最终还是白费力气。

  手机冒出亮光,他探头一看,庄云流问:[怎么还没睡?不舒服吗?]

  宴蓝:……

  他只好回:[没有不舒服,你不是也还没睡。]

  庄云流:[睡不着。]

  宴蓝:[认床?]

  庄云流:[怎么会。]

  沉默了一会儿,宴蓝把刚刚保存的保养膝盖的方法发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庄云流回复了谢谢,接着说:[宴蓝,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宴蓝一愣,想到了之前庄云流在车上的欲言又止,片刻后,同样是一张截图出现在了屏幕上。

  庄云流直接把和张奕南的聊天记录发了过来。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有话就说有问题就问,只要他是真诚的,宴蓝就肯定能感觉到。

  他也不觉得这些聊天记录有隐瞒的必要,宴蓝不傻,他知道自己正在挽回他,也知道张奕南是帮手,就都大大方方地给他看,没什么好心虚的。

  然后他附加了一段——

  [如果是真地想多了希望你别见怪,因为毕竟是你的事,我难免不想多。但如果真地……有什么,说不说都在你,你放心,我肯定尊重你,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事。]

  ……

  这一夜快到尽头的时候,宴蓝终于睡了。

  再次睁开眼睛,清白的晨光透过窗帘,昭示着今日的晴朗。

  屋外是久违的极富生活意味的细微响动。

  宴蓝在被筒里赖了一会儿,安抚了也是刚刚醒来的小宝宝,他爬起来准备出门。

  庄云流就在外面,他不太好意思把自己现在的身材毫无遮掩地展示给他,便在贴身的薄睡袍外又加了一件长外套,还特意躬了身子,才终于敢走出去。

  没想到尊贵的庄总……居然在拖地。

  客厅明显整洁了,每处摆设整整齐齐,地板也发出亮光。

  宴蓝忍不住说:“都不打算住了,你这又是何必。”

  庄云流直起身笑了一下:“打扰一晚,总得做点儿什么,刚才实在闲不住了。我蒸了冰箱里的小笼包和虾饺皇,你想喝什么?麦片吗?我现在去冲。”

  “我去吧。”宴蓝走去厨房,“你歇一会儿。”

  时隔近半年,两人终于又一起坐在餐桌上吃家常早饭了。

  一开始谁都不说话,也不太敢对视,渐渐地就有些尴尬。

  终于宴蓝说:“我稍后联系经纪人和周鸣,跟他们定一下谈解约的时间,然后……就搬家吧。”

  虽然没直言,但庄云流听懂了。

  他的眼里染上了喜悦,问:“行李多吗?”

  “不多。”宴蓝摇摇头,“今天还是先带必需品吧,剩下那些琐碎的过两天请人来收拾。”

  “好,那稍后我送你过去。”

  宴蓝没说话,片刻后很迅速且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一小时后,他们从这里离开。

  宴蓝关上门,最后望向屋里的一瞬间,许多往事涌上心头,他突然觉得庄云流刚才的打扫是对的。

  客厅无比干净,就像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终归有始有终。

  他又想起了昨夜和庄云流发的信息。

  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真地对另一个人说出了那些——

  [我告诉你,但你看完就删除可以吗?]

  [好,你说。]

  [我寄住的亲戚家有个男孩儿,比我大两岁,是那种非常调皮捣蛋、并且喜欢恶意欺负人的小男孩儿。有一天晚上我睡着了,他突然爬上床来摸我,我当时吓坏了,而且……非常恶心,几乎发疯,我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到他几乎半死,然后我也被亲戚揍到几乎半死。最后警察来了,这件事才算平息。后来他再也不敢了,但是我……其实也算不上是阴影吧,就是有时候如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突然有人靠近,我就……下意识地总想离远一点儿,与是谁、想干什么都无关。就是这样,对不起,给你造成了困扰。]

  几分钟后。

  [我明白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也不会胡思乱想。]

  [你放心,我已经删除了。]

  [不过我希望不止是文字,我希望有一天能帮你真正从心里删除它们。]

  宴蓝:!!!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猛烈震动,昏暗的卧室仿佛瞬间明亮了。

  他突然也有了期待,突然意识到那些不好的回忆或许真地可以被删除。

  一夜过去,震动渐渐化作有如涓涓细流般的温柔力量。

  就像现在,庄云流伸出一臂护着他走进电梯,明明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礼貌动作,却在瞬间温暖了他的心头、四肢和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