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洲坐在客厅中央,看着那位美少年喂猫。
印着英文字母的猫罐头,一盒不够,少年撕开了第二盒,黑猫蹲伏在地上,尾巴乖顺地卷成半圆,它应是真的饿坏了,狼吞虎咽。
少年伸出手指,轻轻弹在猫耳朵上,“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黑猫抬起脑袋,用侧脸蹭了他的手背。
沈冰洲觉得不可理喻,又理所当然。
顾山泽没有对他隐瞒过感情经历,他早就知道顾山泽有过的人不计其数,还是选择和对方在一起。
图什么呢?大概是每次抱他上下车,那双有力的臂膀令人心安,也可能是他身上的香水味,毒药一样,吸过一口,再难戒断。
他在心底苦苦地嘲笑自己,待到猫吃完了,抬起鼻子蹭少年的手底心,舒服的猫呼噜声甚至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终是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李云云。”
“几岁了?”
李云云淡风轻地说:“我十七。”
他的穿着气质和性格,看着年纪确实不大,也是因为这样,沈冰洲才特意询问了年龄。但他还是叹为观止,顾山泽,在他面前那么绅士,实际上,连未成年的小男孩都下得去手。
到底是自己太单纯了。
照顾完猫,李云云站起来,叉着腰在屋内扫视一周,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我好饿啊,下飞机起就没吃过东西。”
冰箱里蔬菜果类应有尽有,还放着顾山泽给沈冰洲准备的存粮,为了方便他拿去微波炉加热,细心地用保鲜餐盒分装成便当的样子,码得整整齐齐。
“我去。”李云云赞叹,“难怪顾山泽愿意让你住家里,这都是你做的?”
沈冰洲面若冰霜,“那是他做给我的,麻烦你别乱动。”
李云云回过头,翻了个白眼,“切,这么小气,搞得我好像很想吃一样,顾山泽做的饭,狗都不吃!”
沈冰洲额角的青筋在跳动,“你还是滚出去吧!”
李云云轻蔑地看向他的腿,“有本事站起来,把我踢出去啊。”
那只猫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李云云关上冰箱门,给自己点了个外卖,然后拖来一把椅子,反着坐下,将下巴垫在椅子靠背上。
“我能打听一下吗?你这半身不遂的样子,上床的时候,顾山泽没有嫌弃过你吗?”
沈冰洲冷然注视他,放在大腿两侧的手,不断收紧。
李云云不知好歹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高兴我打听我这个吗?大家都是他的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他啊,最喜欢在床上玩花招,你这样,三两天,他对你没性趣了吧?”
话说得相当难听,沈冰洲心里却暗暗地惊了惊。
顾山泽对他,确实没有那么上瘾,特别在一起时间久了之后,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他在索要。
他以为是上班累了,或者像顾山泽说的,舍不得多弄他,原来真相这么简单明了。
只因为他不够有吸引力罢了。
李云云替他叹了口气,“漂亮的脸蛋,在他那里是最不值钱的,看你这样子,年纪也不小了吧,男人的好时光能有几年啊?不过顾山泽这狗男人,也真是的,还说等我长大跟我求婚,结果养了别的男人在家里,要不是我偷偷摸摸地回来,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沈冰洲的手机响了,顾山泽给他发来消息:【晚饭吃了吗?】
那一瞬间,沈冰洲觉得疲惫无力,甚至抬不起手指打字。
李云云不再和他聊了,跑到沙发上撸了撸猫,然后从一个沈冰洲从没打开过的柜子里,翻出一套游戏设备,接在液晶屏上,打起了游戏。
他对这个家的熟悉程度,远超沈冰洲。
外头门铃响了,外卖。
李云云头也不回地喊:“帮我拿下外卖,我现在没空。”
沈冰洲置若罔闻。
阳台的小花苗才刚刚种下,几个小时前,他还幻想着等夏季来临,那里鲜花盛开,他要在那里放一张小秋千,让顾山泽抱着他到秋千上去做爱。
他缓缓推动轮椅,回到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并不多,过来这些日子,他连洗簌用品都是和顾山泽混着用,没有嫌弃彼此的意思,如今想想,只觉得心凉。
顾山泽给他的所有一切,原来都只是骗他上床的手段。
在床上对他没了兴趣,立马,小情人就来家里了。
外头传来李云云烦躁的喊声,他扔下打一半的游戏,自己开门拿了外卖,回头时看见沈冰洲正在收拾东西,有些意外地走过来,“你干嘛?”
沈冰洲冷冷地勾起笑,“你在这里和他过吧,我走了。”
李云云似乎愣了愣,“我可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啊,我说过了,我睡沙发。”
“不用那么委屈,睡在床上等他回来吧,方便。”
李云云咬了咬牙关,好像在纠结什么,很快,不屑地冷哼,“走就走呗,你这个性格,迟早被顾山泽甩掉!”
“用不着他甩,他已经被我甩了!”
幸好今天,准备去旅游的姐姐还没来得及出发,但也因为如此,沈冰洲不想回狼狈地回去见她,思来想去,他拨通了陆书楠的电话。
陆书楠就住在附近,不到十分钟,就赶来了。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窝在沙发上的李云云。他不可思议地笑笑,“这年头的小三,这么嚣张了吗?”
李云云确实嚣张,丝毫不惧地瞪了一眼,“你才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
话落的一瞬间,那么温文尔雅的陆书楠,冷着脸走上前,抬手,落下。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李云云被他扇得发懵,脸上迅速红了。
“书楠!”沈冰洲弱弱地唤他,眼睛里溢出浅浅的水光,“算了吧,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走了。”
陆书楠冷冷地扫他一眼,不发一语地转身,提起地上的行李,走了。
关门声震得李云云抖了抖。
黑猫吓得钻到桌子底下,等外头没声音了,才鬼鬼祟祟地探出头。
李云云抽咽了一下。
那一巴掌,下了狠手,他这会儿才记起来疼,疼得不行,疼得他想哭。
他把猫抱过来,“黑大头,我不会闯祸了吧?”
黑猫听不懂,喵呜地喊了声。
夜风冷飕飕地吹。
陆书楠把外套脱下来,给沈冰洲盖上,“送你回家吗?”
沈冰洲摇头,“不要,先不要被我姐知道,让我冷静一下。”
陆书楠只觉得心痛,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说:“别太难过,去我家吧,陪你喝酒。”
“我不难过,这些麻烦,我早该料到的。”
听他这么说,陆书楠却更心痛了,“怪我们,不该这么轻率地把你交给他。”
沈冰洲心酸地笑起来,“这没办法呀,当时,我就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
爱情的苦,就像伊甸园里的禁忌之实,非要自己亲尝过,才肯罢休认命。
陆书楠回国不久,为了方便,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单身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从酒柜里翻出一支白兰地,简单调了调,倒进平口的玻璃杯。
沈冰洲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没一会儿,脸就红了。
他讲起了醉话,“书楠,你说,他在外面到底有多少人?”
陆书楠不知道,也不敢说,“今晚的事,你告诉他了吗?”
沈冰洲摇摇头,“告诉他又有什么用?他在外面鬼混过,这是铁打的事实,那孩子才十七啊,他要怎么对人家负责?他还是人吗?”
话匣子打开,他便停不住了,“上次你跟我说的,星座的东西,都是准的,我真的喜欢缠着他,他也真的烦我了,他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其实是嫌弃我的。”
“他嫌弃我是个残废,所以才带我看什么治愈电影,鼓励我不要放弃复健。”
“可我真的尽力了,我真的站不起来啊,在他眼里,我身上唯一还值得留恋的,也只有这张脸了。”
他突然冷笑,“但是,说实话,我觉得李云云比我好看。”
陆书楠偷偷拿走他的酒,安慰说:“我觉得你更好看。”
沈冰洲显然喝醉了,出口全是醉话,“我为什么要被抢救回来啊?这样半身不遂地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要乱说。”陆书楠深深皱起眉头。
沈冰洲的手机响了,他趴在桌子上,不打算理的样子,陆书楠便拿过来,一看,备注是老公。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接通,“喂——”
电话那头,顾山泽一下子就听了起来,“陆经理?怎么是你接电话?”
“洲洲在我这里,喝多了。”
“喝多了?难怪不回消息,他怎么跑去你家喝酒?”
“这不该问问你自己?”
顾山泽没太听懂,“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陆书楠按捺住大骂的冲动,“出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没底?我问你,李云云是谁?”
顾山泽微微愣了下,“怎么问起他?”
听到这不确定的语气,陆书楠瞬间认定了,“他跑去你家里,把洲洲气走了!”
顾山泽猛地惊住,电话已经挂了。
李云云,他努力回忆着这个名字,不是完全没印象,还真是某个跟他有过瓜葛的人。
他连忙翻开微信列表,一直翻到底,也没找着这号人。
他才想起,和他有过不正当关系的人,全被他删了。
他在酒宴上,觥筹交错,唐铭维朝他招手:“山泽,你过来。”
顾山泽只能暂时放下手机,过去和几位老总打招呼。
好容易对付完应酬,他对唐铭维说:“唐总,我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
唐铭维不满地道:“家里有事,公司就没事了?山泽,你是山远的接班人啊,以后要坐在一把手的位置的,家里人如果不支持你的工作,是不是该提前考虑一下?”
顾山泽没有答话。
唐铭维端着酒杯,指向宴厅里西装革履的老板们,“成功的男人,家里必定是有个贤内助的,你想想你爸妈,是不是这样?”他语重心长,“不要太宠老婆,感情是两个人互相理解。”
顾山泽礼貌地微笑,“我还是得回去,我的老婆,就是用来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