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随脚步顿住。

  什么叫没有喜欢别人?

  他心跳加快, 脑子嗡嗡地在响,一时分析不出来。

  还没想明白,尧逸呈的声音又出现在身后更近的地方, 听上去忧郁而低沉:“景哥, 我太不懂事了,你管管我吧。”

  景随唇角勾了勾, 转过身, 发现尧逸呈悄悄走到了一步之外,站在那,因为个子太高而略垂着眼看他。

  很大一只, 但就很可怜。

  “哦。”景随藏起笑意,表情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然后像是随口一说,“我也没有喜欢别人。”

  尧逸呈本来还挺低落, 这会儿忽然呆住, 眼睛微微张开,看着景随, 又动动嘴, 想要说什么,却又没出口。

  景随看出来他有点惊讶,因为他目光直直的,眼眸特别深, 也不眨眼。

  两人互瞪半晌,尧逸呈莫名掏出手机, 低头看了看, 毫无预警道:“我明早就走。”

  “啊?”

  “去m国。”

  然后不等景随反应, 又说:“我发现一个漏洞。”

  他拉起景随径直往楼下走, 竟然是去车库。

  景随特别懵,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直到被推进车里,尧逸呈发动引擎,景随才迷惑开口:“怎么突然就要走?什么漏洞?这是去哪?”

  “戒指。”尧逸呈一脚油门开出住宅区,“我们没有婚戒。”

  景随缓缓靠回座椅:“现在去买不是更奇怪么……”

  景随是怎么也没想到,尧逸呈对此的回答居然是——

  “我不管。”

  景随乐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表情依旧淡淡的尧逸呈,就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听说这男人要跟他结婚时从后视镜看那卧底保镖,想问他尧逸呈是不是有病。

  他现在又产生怀疑了。

  现在也就刚过七点,商场都开着,尧逸呈在路上给尧嘉希打电话,很直白地让他推荐个地方买戒指。

  景随觉得他可太勇了。

  这是贴着敌人的脸部浪。

  尧嘉希:“你冷静一点。”

  景随决定要慎重和尧逸呈组队玩游戏。

  尧家离邻市更近,他们开车到城里尧嘉希说的地方,下车前尧逸呈好像平静多了,突然贴心道:“我去,你在车上等我。”

  他担心景随被拍到,其他捕风捉影都好说,一起买戒指可太锤了。

  “嗯。”景随点头,又说,“买便宜的。”

  “好。”尧逸呈转过来冲他伸出手。

  景随疑惑一秒,反应过来他要确认指围,就把左手搭上去。

  干燥炙热的手交叠在一起,尧逸呈看着眼前纤长、像具有某种风骨一般的指尖,合起手来握住,大拇指轻点上景随的无名指根,像在丈量比较。

  他人高一些,自然手也大一点,就一点点。

  景随略不自然道:“你看能看的准……”

  说着就见尧逸呈抬起手,跟他来了个十指相扣。

  尧逸呈是想认真测量的,但……

  景哥的手很乖,任他摆弄,薄薄一层皮肉恰到好处地柔软,骨头也不膈人,真的很好捏。

  尧逸呈又把他的无名指单独圈住,定了定大小,然后在一分钟内收回手,显得不是在违约耍流氓。

  景随跟着松一口气,尧逸呈得手很轻,碰着他就跟挠痒痒一样,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指尖每一次触摸和移动,热度在贴合之间传递过来,奇怪的很,他骨头一下变得很酸,差点举不动。

  尧逸呈下车,景随抬起自己左手翻来覆去地看,现在没那种奇怪的感觉了,他脑中不禁闪过一个词。

  十香软经散。

  摸一下就这样,略丢人。

  但脑子却很大方地回忆起刚才的触感。

  啧,这小可怜因为开车,手比他凉一点,真他妈好摸。

  原本还有更流氓的设想,但景随很礼貌地住脑不往下想了。

  还没十分钟,车门被拉开,尧逸呈钻进后座坐在他旁边,右手紧握着,身上增添没别的东西。

  他光拿了戒指就走了。

  尧逸呈能这么快就是没怎么挑,买了一对朴素低调,价格中下的戒指,盒子也没要。

  “景哥。”尧逸呈非常普通地把属于景随的那一个递过来,“不方便戴就装身上。”

  景随也普通地接过,这指环几乎没有装饰,通体银白,比景随见过的那种带钻的女士戒指宽了稍许,戒面有一道很有设计感的沟壑,偶尔波动起伏。

  尧逸呈很自便地给自己戴上,拿到景随眼前:“好看吗?”

  景随欣赏不来,但尧逸呈的手长得完美,弹钢琴特别有范,戴戒指肯定也不丑。

  所以他点头:“还行。”

  景随也将指环套上,发现尧逸呈看的挺准,大小刚刚合适。

  尧逸呈拉过他的手,两手捧住反复研究,语气却还是很平静地道:“景哥也好看。”

  两个无名指上的金属在动作间碰到一起,发出铛一声响。

  两人都垂眸看着中间交叠在一起的手,一个稍大些不到半个指节,另一个除了稍小,还有点……嫩。

  关键看着不像该戴婚戒的人。

  尧逸呈收回手,两月前毫无感觉,现在却凭空生出一分罪过。

  他刚撤开却又被景随抓住,反客为主地研究起来:“尧逸呈,你的手怎么这么软?”

  景随细致地摸着他的骨头,一节一节,像是要找出哪一段那么柔韧。

  “我练舞。”尧逸呈掩在睫毛下的双眼沉了沉,“景哥我刚才已经没必要地接触你一分钟了。”

  景随眼也不抬:“现在是我主动,算我的。”

  他顿了顿,又轻飘飘补了句:“你是穷呢还是,怂呢?”

  景随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其实已经勇气告罄,还拉着尧逸呈只不过是为了酷哥的面子。

  尧逸呈盯着景随一张一和的形状美妙的唇,感觉自己眼窝有些发热。

  想吻一口、碰一下。

  几乎已经忍不住去想那时的触感和呼吸是多令人心潮澎湃了。

  但他却在画面即将展开时狠狠地皱了下眉。

  尧逸呈忍耐着,这瞬间,他无端地佩服起柳下惠。

  不过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向谁看齐,而是意识到景随可能不会拒绝。

  听见景哥亲口说“没有喜欢别人”,尧逸呈原本该开心的,他第一次明确地知道景随不讨厌他,甚至,可能对他有好感,尧逸呈几乎被满心的喜悦淹没,职业素养和个性使他面无表情,但心跳和呼吸却停了好几秒。

  之后的一系列行为,可以说就算破产或风投大获成功他都不会表现的这么情绪化。

  全因他隐约地触及到了一直以来渴望的边缘。

  不敢想,不敢问,不敢分辨,手都抖了。

  但尧逸呈终究还没失智,只要想到景随在未来可能怨恨他用欺骗的手段获得自己的喜爱,从而感到后悔和恶心——

  后悔和他在一起。

  恶心他明知错误却不阻止,顺水推舟,卑鄙窃取。

  尧逸呈就不用任何人提醒地冷静下来了。

  他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是自己真正在乎的。

  几年来,这个结论早不用去确认了。

  保镖的“做错事”理论他还记忆犹新,更不用说跟石隽巧二人的协议事件也是一记警钟。

  所以现在必须克制。

  尧逸呈理智回归后,表情出尘的像在抄经。

  景随正好也放开了他的手,尧逸呈就保持沉默回前座开车返程。

  回去的路上路灯开了,昏黄的光照在尧逸呈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戒指很自然地融入画面,他不时看一眼,这能让他更清醒。

  到尧宅后,发现尧嘉希和关叔在客厅打牌,很闲的样子,他们热情邀请不过只拉拢了尧逸呈上桌。

  景随注意到他们都看到突然出现的戒指了,但尧嘉希只是问了声“才买的?”,听他们回答“嗯”就不再多问。

  关叔倒是多说了几句,大致意思是挺好的,但有没有这个东西不重要,感情才是最真的……

  景随接不上话,他觉得关叔肯定以为他们下午交流频率骤减,是因为在婚戒的事情上产生了分歧。

  要不然谁大下午突然去买个戒指然后回来就戴上?

  景随觉得说不清,干脆上楼了。

  二楼几个卧室格局都不一样,他们晚上住的是个套房,里面有间小书房,虽然没几本书,但桌子宽敞,文具齐全,景随就摸出纸笔看着手机刷题。

  写完大半理综后他去洗了个漱,顺便把戒指摘下装进兜里,写到最后一题半中间时,尧逸呈推开卧室门。

  景随心一跳,突然就断了思路,怎么也续不起来。

  尧逸呈闲闲路过,撞见他纠结沉思的模样,立刻热心鼓励:“景哥加油。”

  景随:“……”

  他没法控制地开始想自己该睡左边还是右边。

  被子盖一床还是两床。

  他要立即睡着还是说点什么比较好。

  等尧逸呈再次发出动静,景随惊觉理综时间已经结束了。

  考场上开始收卷子,而他第一次没做完题目!

  景随多少有点震惊,定定盯着草稿纸心想这要班主任知道必定拉他促膝长谈。

  他心情沉重地把桌面整理好,进洗手间前见尧逸呈在整理床铺,出来后人已经在床上了,半躺着占了右半边,手里拿着那本旧书在看,左边空出来的地方,铺了另一床薄被。

  看见他,尧逸呈拍拍身侧:“上床。”

  这床很大,景随只要不在上面做操就很难碰到旁边的人。

  “晚安。”景随平稳躺好,闭上眼睛。

  然后他感觉到眼前灯光暗下,书被合上轻轻放在床头,床晃了几晃一切回归平静。

  尧逸呈也躺下睡了。

  景随隐秘地松口气,正想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就听一个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压着音量悄悄道:“看月亮么,景哥。”

  今天晚上,朋友圈:

  尧逸呈:月色很美。[配图在花园拍到的月亮]

  评论——

  尧嘉希:月上柳梢头。

  容盛:人约黄昏后。

  楼总:明月皎皎照我床。

  王总:星汉西流夜未央。

  郁总:等下,在搜索了。

  张文晰:?我感到不适?

  游逍:非常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