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黑得很, 莫要走散了。”

  贺砚枝不情不愿地被绑了手,默默跟在萧鸿隐身后。

  此处是周勰府内的地牢,占据整个周府的四分之一地下, 专门将一些人关在这里看押审讯。未免被人发现, 周勰便常常以设宴为由将整个府内弄得热闹非凡, 不仅让人摆脱怀疑, 还能掩盖地牢里偶尔传出的动静。

  萧鸿隐前世跟着贺昱来过此处, 那时地牢内锁着几位太子党,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还是他亲自上手给撬出的口供。

  走在暗道中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前世是他跟在贺昱身后, 满心满眼的仇恨,而如今是他领着贺砚枝, 心里便多了一人。

  萧鸿隐轻握着手上的红绳, 此时他很想顺着绳子往后寻到一个温热之物, 但他忍住了,毕竟他的砚枝此刻仍在气头上。

  “滴答——”

  水滴声从前路传来, 贺砚枝走上前与萧鸿隐并肩。

  “有火么?”

  萧鸿隐取出火折子,打开盖子轻轻呼一口气, 面前便现出了贺砚枝的脸。

  有火不早点拿出来,贺砚枝腹诽着瞪了他一眼, 夺了火折子顾自走进面前的石室。

  圆形的石室内, 四面挂有各式各样的不知名铁具,中心一方石桌上放垒着几落文卷和纸张, 贺砚枝随意扫了几眼,上头都是些供词。

  “孙瑞霖应当就被关在此处。”

  贺砚枝从文卷里抬起头,一滴水正好落到了他眼尾, 顺着脸颊往下淌,萧鸿隐伸手替他拭去水滴。

  贺砚枝看向头顶,见砖缝处偶尔有水滴落下:“这是在荷花池底下?”

  萧鸿隐“恩”了一声,道:“应当还有别的空间,我们再找找。”

  二人于是分头在石室内查看。

  四面的石墙除了最先走进的暗道外皆是实心的墙壁,贺砚枝摸过每一处墙砖,在某处松动的石砖后发现了机括的痕迹。

  “这是做什么的?”说着,贺砚枝轻轻晃了晃锁链,发觉它深嵌在墙内一直通往头顶。

  萧鸿隐闻言凑过来,看了眼锁链道:“这是一种死亡机括,像这样的锁链遍布整间石室,且在荷花池外应当还有牵引之物。”

  “这种机括一旦启动,整个石头室顶部便会塌陷,荷花池和土层将随之淹没摧毁此地。周勰将机括布置于此,若有朝一日此地败露,便可在最短时间内毁尸灭迹。”

  贺砚枝听了解说,默默点头,可问题是他们把整个石室都找遍了,却寻不到另外的通道在何处,难不成要掘地三尺?

  “试试不就知道了。”萧鸿隐好似能看出他内心的想法,在贺砚枝没开口前便拉着他来到石桌前。

  以石桌为中心,萧鸿隐取了一杆铁具,挨个在地砖上敲敲打打,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传来闷闷的回响。

  萧鸿隐俯身,用铁具尖锐的一端嵌进砖缝,随后将石板撬起,露出底下平整的台阶。

  “小心。”

  贺砚枝举着火折子先一步下去,萧鸿隐拦下他接过火折子走到了前面。

  二人在窄小的暗道里走了约一盏茶的工夫,慢慢地从底下涌上一股腥臭的味道。

  牢狱内,两侧墙壁上燃着昏暗的油灯,一间间铁制的牢房里,或绑或倒着分不清轮廓的犯人。

  萧鸿隐收起火折子,伸手想拉贺砚枝,谁知却抓了个空。

  “砚枝?”

  他一回头,贺砚枝正往牢房靠近,细细打量着里头被关的人。

  贺砚枝看了半天,琢磨出了个问题。

  他们压根没见过孙瑞霖,如何认出这里哪个才是他?

  “你在看什么?”萧鸿隐跟了上来,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牢内地上趴着一个囚犯,一动不动,身上蝇虫乱飞叮咬,看样子应当断气许久了。

  “找人。”贺砚枝在萧鸿隐靠近时便转身离去,逐个查看牢房,发现每一个被关着的人都被以残忍的方式折磨死去。

  “还气着?”萧鸿隐脚步一转又跟上去,狗皮膏药似的,贺砚枝走哪儿他跟哪儿,永远不超过三步距离。

  贺砚枝被他跟烦了,脚步忽地顿住,身后的人一时间没刹住撞上了他的后背,他随即不耐烦道:“很闲的话,还不想快办法把人找出来。”

  萧鸿隐莫名被骂了顿,委屈地垂眼:“砚枝好凶……”

  清润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鼻音,在昏暗的环境里显得十分可怜无助,好似即将被抛弃一般。

  贺砚枝成功被他唬到了,开始反省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些,他不过一时调皮,自己也不该这般与他计较才是。

  贺砚枝叹了口气:“罢了。”随即接着去找人。

  在他转身后,萧鸿隐一改方才神色,嘴角微微上扬,一脸得逞地又贴上了贺砚枝。

  两个人连体婴儿一般走过长长的通道,在尽头处发现扇铁门,萧鸿隐无须贺砚枝开口便试着打开了门,贺砚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门后是一处水牢,萧鸿隐瞧见的刹那,脊背忽的僵直,眼前水牢的布置同前世他被关的那处简直如出一辙。

  所以当初,自己原来是被关在这里么……

  前世他被打晕扔进水牢,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后又被贺昱提出去,期间全程昏迷,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如今萧鸿隐重游故地,内心燃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定要毁了此地。

  于是在贺砚枝到水牢下救孙瑞霖时,萧鸿隐默默回忆了遍地形。

  贺砚枝抽出腰间藏的匕首,这匕首是他专门让赵吉寻来的上好利器,他将锁链削断后,和萧鸿隐一人一边托住孙瑞霖,将他救到了岸上。

  贺砚枝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万幸孙瑞霖还活着,随后同萧鸿隐道:“直接将人带出去太引人注目,得想个办法。”

  萧鸿隐已经将人背在了背上,对贺砚枝道:“走,我有法子。”

  贺砚枝见他不似开玩笑,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出了水牢。

  萧鸿隐凭借着记忆,带着人在暗道里穿行。

  带起的风吹得油灯晃起了身子,将他们的影子歪曲得不成样子。

  待好不容易临近出口,前方却忽然传来人的说话声,萧鸿隐立即停下了脚步。

  “不是只鸟吗?还要本公子进来做甚。”

  “禀少爷,毕竟事关重大,小的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请少年一同查看一番。”

  守卫提着灯在前面引路,周允不耐烦地跟在后头,随便看了几眼道:“这里哪儿有人,怕不是你看错了吧?”

  “少爷莫急,再往里走走。”守卫耐心地劝着周允,一双圆眼滴溜溜地转着,不放过暗道内的任何角落。

  萧鸿隐和贺砚枝正躲在不远的拐角处,这里并没有可以躲的地方,若是他们再往前走几步,二人不可避免地会被发现

  “我引开他们,砚枝你带着人先出去。”萧鸿隐把背上的人交给他。

  “有把握么?”贺砚枝不放心他,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萧鸿隐让他放心:“出去后马上回大理寺,我晚一些回去。”

  贺砚枝点头,将孙瑞霖背上,静静等待时机。

  “还要多久才好?本公子还有要紧事,才没时间同你在这儿耗!”

  周允越想越气,他被萧鸿隐耍了一把,原以为美人在前头等他,结果顺着黄绳找去却和一个肥头大耳的世子迎面撞上,被恶心到口吐白沫,气得他定要找萧鸿隐算账。

  守卫脑门上不觉淌下几滴汗,他的压力也不小,若是地牢真被有心人闯入,那他的脑袋也就不保了,所以无论如何得劝住周允陪他一起。

  “少爷您再等等,马上,马上就好……什么人?!站住!”

  萧鸿隐如离弦之箭般蹭地跑出,守卫看到一个飞速穿过的身影,几乎是同时便追了上去。

  周允被他这一乍吓到了,心里的火愈发大了,情急之下往前追了几步,奈何他们跑得太快,压根看不见人影。

  “敢耍本公子,回去就砍你脑袋!”周允气得往出口走去,低头见地面莫名多出一道水渍,不作多想回到了地面。

  小心避开人群,贺砚枝背着孙瑞霖往周府最外的围墙跑,以最快的穿行在府内,结果却被府内的地形给绕晕了路。

  该死……

  贺砚枝已经能看到墙外的树,然而却在一栋栋长得差不多的房屋外不得出路。

  正当他又绕回原地想试着走另一个方向时,好死不死被周允瞧见了他露出的衣摆,在被他看到前赶忙躲进了屋内,把门窗堵得死死的。

  “贺大人!贺大人怎的在这儿?可是迷路了,要不让在下送送你吧!”

  周允追到屋外,敲了敲门,发现门从里面关死了,转而去开窗结果窗也被锁住,急切地在屋外踱步:“贺大人?你在里面吗?”

  贺砚枝实在不想回他,但不回又显得心虚,只得托辞道:“在下被小厮碰洒了酒,正在更衣,还请公子离去。”

  周允得了回应很是高兴,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都怪府内下人不长眼,在下给大人赔个不是,大人可需要换的衣袍?在下为大人送进去。”

  贺砚枝翻了个白眼,思考该如何弄走这烦人精。

  “贺大人?贺大人?”

  贺砚枝心下一沉,若实在弄不走,那便只好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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