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要剐随你!阿萍没了我也不活了,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畜生!”

  老伯骂着骂着便痛哭了起来,弓着背低下头,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萧鸿隐牵制着他, 迫使他抬起头, 贺砚枝看着痛哭流涕的老伯, 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你的阿萍死了?”

  老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萍……阿萍被你们带走的时候还穿着一只鞋, 如今, 如今既然都被你们拿来抓我了,她……她不是被害了还能是什么?!”

  “带走?他们还活着。”贺砚枝抬头看向萧鸿隐, 后者闻言微微颔首, 道:“既然没有发现尸体, 很有可能是被周勰关了起来。”

  “那些血迹又如何解释?”贺砚枝不明白周勰的意图:“伤人又不杀人,做事这般拖沓, 不像聪明人所为。”

  萧鸿隐眨了眨眼, 猜测道:“或许是想利用他们做些什么。”

  二人说话间, 老伯不知何时慢慢停住了抽泣,眼中透露出惊讶:“你们……不是他们的人?”

  贺砚枝点头:“不错, 我二人是来查流民失踪案的。”

  老伯不知是喜是惊,浑身都颤抖起来, 瞪大了眼看向贺砚枝:“那……那这鞋,阿萍!阿萍她在哪儿?!”

  老伯激动之余挣扎得更加厉害, 贺砚枝示意萧鸿隐放开他, 后者听话松了手绕到了贺砚枝身前。

  “我们不曾见过阿萍。”贺砚枝遗憾地告诉他。

  “那这鞋?!”

  老伯紧紧握着绣花鞋,感受到鞋沿的曲线, 这才意识到真相,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上,双眼愣愣地盯着地面。

  见他的脸从原本的惊喜骤然间灰沉下去, 贺砚枝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愧疚。

  萧鸿隐感受到了他的反应,牵过他的手握了握。

  贺砚枝抬眼与萧鸿隐对视,后者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别担心。”

  凭着嘴型,贺砚枝读出了这三个字,随后他便听到萧鸿隐对老伯问道:“这里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谁,和你在一起的都有谁,当日刺客闯入时他们的长相、身手以及目的,最后将人带去了哪里,将一切都告诉我二人,我们定然把他们救出来。”

  听到这话,老伯逐渐有了反应,近趋浑浊的眼珠转向萧鸿隐和贺砚枝:“此话当真?”

  萧鸿隐道:“当不当真,如今也只有我们能帮你了。”

  老伯沉默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地上撑着身子费力站起:“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二人跟着老伯往彩幡深处走,一直到墙角的茅草堆,贺砚枝见老伯走路一瘸一拐,但却行动自如速度与常人无异,这才意识到萧鸿隐先前并不是在唬他。

  “敢问老伯,你的腿也是被他们伤的?”

  “不,这是我早些年落下的毛病。”

  老伯让他们自便,自己挨着墙靠坐了下去。

  贺砚枝和萧鸿隐在他面前盘腿而坐,认真听他讲述之前发生的事。

  “老头子我单名一个忠字,原本是沈大人的管家,家有妻子阿萍和小女阿红,也都为沈大人做事。沈大人为人和善宽厚,平日里省吃俭用,对我们下人却极好,因此我等从未想过有离开沈府的一天……”

  沈忠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接着道。

  “数月前,沈大人被小人构陷贪污,满朝除了赵大人外无人为他开口,圣上偏听一方之词将沈家诛九族,我等家生奴因此被牵连,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沈大人他竟用自己的寿材钱买通官爷,乞求他放我们走……”

  沈忠说到这再次哽咽了起来。

  贺砚枝理解他的心情,像沈海这样的好官实属难得,但却要遭此不幸,任谁听了都难免扼腕叹息。

  沈忠想到自己在说正事,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沈府出来的下人,算上我家三口,一共有十人。我们家生奴除了主家外再无别的去处,即便恢复了自由身,没一技之长最多也只能卖给别的人家做奴。”

  “但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不缺奴仆,员外老爷们也嫌我们晦气,于是便只得沿街乞讨,谁成想这样也能招致大祸。”

  “我们一直是在白日乞讨,宵禁后便回城隍庙,但那天我们没有讨到任何食物,阿红饿晕了过去,便只得拜托其他人送阿红回去,我和阿萍去酒楼外碰碰运气。”

  “那晚我和阿萍守在窗外,手脚都站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酒楼上总算有客人扔了半只包子下来喂狗,我们抢先捡到后便抓紧赶回城隍庙,结果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惨叫声。”

  贺砚枝趁他歇力时,开口问道:“何日发生之事?”

  沈忠回道:“两日前。”

  两日前,那便是寻芳宴的前一日。

  “我们察觉到事情的不对,正想着如何是好,结果阿萍想也没想便冲了进去,我一时没拉住,还把自己绊倒在地,只拽下阿萍的一只鞋。”

  “后来我听见阿萍的叫声,头脑一浑也冲了进去,谁成想彩幡后是一地的血迹和刀痕。香炉倒翻在地,角上还滴着血,满地的香灰上密密麻麻都是男人的脚印。我叫着阿萍和阿红,结果没走几步就碰到了阿红的尸体……”

  沈忠痛苦地闭上了眼,脑中不断浮现阿红死时的样子。

  “阿红……她死得很难看,脸上被刀刮花了,手脚也断了,我正想抱起她时庙外却传来动静,于是我抄起香炉出去找他们同归于尽,却看到那些刺客把我们的人都打晕带走了。”

  萧鸿隐问道:“往哪个方向?”

  沈忠睁开眼,抹了把泪摇头:“南面,或者是西面,总归不是京城的方向。”

  了解完事情原委后,贺砚枝同萧鸿隐道:“西面是护城河,南面是出城的方向,你猜他们会带人往何处去。”

  “护城河有重兵把守,他们人多目标大,应当不会去送死。”萧鸿隐分析道:“而如今城门被周勰控制,你我要出去也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去,你鬼点子那么多,出个城而已定然难不倒你。”折腾一晚贺砚枝也乏了,干脆做了甩手掌柜。

  萧鸿隐见他对自己勾唇一笑,心里好似被猫爪挠了般,柔声道:“好。”

  沈忠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忍不住咳嗽一声,贺砚枝掏出一锭银两递给他。

  “趁着没被发现你赶紧离开城隍庙,随便寻个客栈住着,待我二人办完事便来寻你。”

  沈忠道谢接过,正好萧鸿隐想到了计策,对沈忠道:“出城之事,恐怕还要劳烦老伯搭把手。”

  于是他将计划告知二人,贺砚枝听完,回忆起二人初见时的情景,便开玩笑道:“扮过一回死人,你倒还演上瘾了。”

  萧鸿隐莞尔道:“还不是砚枝教的好法子,如今倒帮了我们大忙。”

  沈忠明白计划后,有些担忧道:“二位大人为何不带些手下一起去?对方人可不少。”

  贺砚枝解释道:“有时人多也不是件好事,我二人足矣。”

  说完他便看向萧鸿隐,后者也同时看向他,四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走了。”萧鸿隐利落从地上站起身。

  沈忠领着二人走出城隍庙,萧鸿隐拔剑砍下木材,与贺砚枝一起做出一辆板车。

  贺砚枝把香灰和血迹抹到萧鸿隐的脸上,顺便还烧了些草木灰抹在他眼下,如此一来配上萧鸿隐原本就白的皮肤,一副惨死之人的面相活脱脱呈现。

  萧鸿隐沾了点灰也想抹贺砚枝,被人无情躲了开。

  “你不扮么?”萧鸿隐盯着对黑眼圈,显得十分幽怨。

  “哪有死人会自己扒在板车底下的,用不着。”贺砚枝忍住笑,推他快些躺上去。

  萧鸿隐躺好后贺砚枝给他盖上白布,自己也藏到了板车背面,一切准备就绪,沈忠掐算着时辰,推着板车慢悠悠地往城门而去。

  京城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每逢子时,城门旁的一人高的小门便会打开,专供运尸出场的人通行。

  眼下已经子时三刻,沈忠推着板车离城门走来,守门的士兵照例拦下他检查。

  贺砚枝在板车底下透过缝隙看向外头,只见城门口架起了数道铁蒺藜,巡护的士兵比平日多了一倍,不间断地轮班上值,丝毫没有可以避开他们的余地。

  守卫掀开白布,看到躺着的萧鸿隐,问沈忠道:“死者何人,死因为何?”

  沈忠抱怨道:“死者是赵员外家的书童,前些日子刚染了病,员外怕他染给旁人就把他赶了出来,谁成想他死活赖着不走,员外就派人把他打死了。可怜我一个老头被迫做这苦差事,把他呀给扔出城去。”

  守卫一听有病,赶忙松了手退后几步:“走走走,赶紧走!晦气!”

  沈忠点头致意,随即推着车继续前进。

  “那边的站住。”

  不知何时,原本在城门处巡视的官兵往这边走来,沈忠后背一僵,手上一抖,贺砚枝差点儿没抓稳。

  眼瞧着几双腿往这边靠近,贺砚枝屏气凝神,耳边尽是自己的心跳声。

  “你做什么的?”

  官兵拦下沈忠,用剑鞘撩开白布,底下的公子脸上血迹斑斑,但不妨碍官兵看出了他的美貌。

  “运尸?运到哪里?”

  “回官爷,老爷吩咐随便扔个没人的地方就好。”

  沈忠掌心渗出冷汗,快要握不住把手,官兵上下审视了他一眼,道:“近日城外匪寇横行,你一个老头子出去也不安全,这样吧,本大爷便辛苦些送你一趟。”

  “这……这恐怕……”沈忠下意识看向板车底,官兵还以为他不愿意,骂了一句:“送你是抬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开门!”

  沈忠无奈推车前进,官兵同其他人交代后,跟在板车旁一同出了城。

  贺砚枝在底下看不见外头的情况,也不知他打的什么注意,袖中的匕首微微发凉。

  出城后过了良久,板车终于在一处荒无人烟的树丛中停下,沈忠正要开口,脸上却骤然被人砸了一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正式入v,即将掉落三更,看过的章节请勿重复购买哦,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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