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被打倒在地, 恍惚间只听得官兵道:“还不快滚,别碍着老子办事!”

  “官爷!他是染了病死的,你不能……”沈忠上去阻止他, 但又被官兵一脚踹翻在地。

  “什么病不病的, 老子瞧他好得很!你他娘的要是再不走, 信不信老子把你脑袋削了?!”官兵拔出剑来, 将剑狠狠刺入地面, 吓得沈忠急忙后退。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趴倒在地正好瞧见贺砚枝同他使眼色, 沈忠明白了他的意思, 便顾自跑远。

  官兵见他逃跑后, 嘿嘿一笑:“美人,这下可没人会来打扰我们了。”

  他说着将白布一寸寸掀开, 眼神变得愈加痴迷, 然而才幻想了不到几个弹指的时间, 他的脖子就被生生扭到了背后。

  感觉到板车一轻,贺砚枝松手落到地面上, 从板车下翻出,见萧鸿隐一脸厌恶地正用白布擦着手。

  “埋了吧。”贺砚枝冷声道。

  萧鸿隐点头不语, 在一旁挖了个坑,把官兵一脚踹了进去。

  “我让沈忠先回城了,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贺砚枝寻了个角落把板车销毁, 抹去车辙,将所有痕迹都伪装完毕。

  萧鸿隐埋完人后把土压死, 道:“先往南面找找,这一条路通往深山,适合隐蔽。”

  “恩。”

  贺砚枝下意识牵过他的手, 萧鸿隐微微一愣。

  “怎么不走了?”贺砚枝回头看他,只见萧鸿隐眼睛盯着二人正相牵的手。

  “咳,夜黑无路,怕你走丢,若不喜欢可以……”贺砚枝正打算松开,却被人立刻反握住。

  “我喜。”

  温柔的声音随着晚风轻轻吹拂过贺砚枝的侧脸,升起一阵烫意。

  接下来的一段路,贺砚枝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萧鸿隐走的,直到二人越走越深,周围的树丛也变得密集起来。

  尖锐的枝桠不时戳到身体让人刺痒难耐,萧鸿隐一手牵着贺砚枝,一手举着火折子,无法将它们尽数砍断,只得用身体尽量替贺砚枝挡去一部分。

  贺砚枝躲避着剩下的树枝,左脚踩进树叶里,意外的底下的土松软至极,他一时不甚踩空,心不稳下赶忙扶住萧鸿隐。

  “砚枝!”

  萧鸿隐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到,急忙将贺砚枝拉到怀里,然而对方却被卡住,整个小腿陷了进去。

  “无妨,许是被藤蔓缠住了。”

  贺砚枝单脚站稳后便蹲了下来,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扒开树叶堆,底下数条手臂粗的藤蔓相互纠缠,将他的腿卡在了缝隙里。

  贺砚枝分开藤蔓将腿取出,露出了底下黑黢黢的洞穴。

  “这里竟然是空的。”他让萧鸿隐凑近些,拿火折子试着照照看。

  “许是兔子一类的洞窟罢,你有没有事?”萧鸿隐把火折子给他,腾出双手去撩他的裤腿。

  贺砚枝被这洞穴给吸引住了,任由萧鸿隐动作。他四下看去,随手捡了块石头往洞穴里一丢,一个弹指的功夫后,底下便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

  “兔子洞哪有这般深,且就声音来说,大小约莫有三丈见方。”

  贺砚枝猜测或许是山体变化的缘故,这处洞穴形成后便被绿植掩盖,成了造物主给无心之人挖的一个坑。

  裤腿处钻进一阵凉风,贺砚枝打了个寒颤。

  “行了行了,没伤着。”他拨开脚踝上的手,将裤腿放下塞进靴子里,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道:“接着找吧。”

  萧鸿隐接过火折子,复又牵过他的手,这回他牵得更紧了些,并且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贺砚枝的情况。

  二人从山脚一直爬到山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便又回到半山坡,顺着山腰绕到了山体的另一边。

  夜晚的山风掺杂着树木的气息,此外还带有土壤的湿气和落叶的腐味。

  终于,贺砚枝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冷了么?”

  萧鸿隐听到动静停了下来,想将外袍解下给他披上。

  贺砚枝阻止他道:“不冷,只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让萧鸿隐把火折子给他,贺砚枝顺着气味蹲下,火光照亮地面,二人看到了土壤里夹杂的白色粉末。

  “是香灰,看来我们找对了。”

  贺砚枝和萧鸿隐二人跟着时断时续的香灰在山上穿行。黑沉如墨的环境将他二人的身影吞噬,那一点火折子的光亮,就如同夜空中细微的星子,而一段时间后,这粒星子也突然坠落。

  萧鸿隐将火折子收起,示意贺砚枝蹲下。

  二人藏在土坡后,而距离他们不远处出现了多出了几处火光。

  贺砚枝用眼神示意萧鸿隐再靠近些,后者点点头,二人小心地绕到火光附近。

  只见面前是一丈高的山洞,四根火把被绑在山洞前照亮,一眼望进洞内还无法看到尽头。

  “看那儿。”贺砚枝道。

  香灰到了山洞前便中断,看来那些流民就是被带到了这里。

  萧鸿隐四下观察,见洞外竟无人把守,不觉警惕起来。

  他捡了块石子扔向树丛,惊起沉睡中的飞鸟,随后一阵疾风袭过,山洞前多出几道黑色身影。

  寒光乍现,地上便多了一只鸟的尸体。

  贺砚枝不觉皱眉,看来要想进去,得想办法解决这些刺客才是。

  “隐进士,你可有法子解决他们?”贺砚枝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便看向萧鸿隐。

  “砚邪神,你有何建议?”萧鸿隐挑了挑眉与他对视。

  贺砚枝佯装头疼:“既喊我邪神,照我看直接撂倒完事。”

  萧鸿隐轻笑道:“那便依你。”

  二人对视片刻,几乎是同时拔剑出鞘,鬼魅般从天而降落至黑衣人身侧。

  刀光剑影,火影摇晃。

  随着几道身体倒地的声响,二人归剑入鞘,拍拍手并肩走入洞穴。

  入了洞中他们才发现,洞内被数根粗壮的木桩用以上下支撑,贺砚枝走到一侧察看,见洞壁上是十分明显的人为凿刻痕迹。

  萧鸿隐走动时不小心踢到了坚硬之物,低头看,见地面上散落着许多铁锹、锤头之类的铁具。

  “这里并非普通山洞,而是一处矿洞。”

  萧鸿隐同贺砚枝道,后者显然跟他想到了一处:“莫非就是孙大人说的那座。”

  这么说的话,贺昱得到矿脉后派周勰打理,而矿脉一事做得定是极为隐蔽,周勰要解决那些流民,索性便把人带来了这里解决。

  “仅仅是解决人的话,这样太费周折,他定然还有别的目的。”

  萧鸿隐向贺砚枝伸手,贺砚枝很自然地将手放了上去。

  咫尺之外传来低低一声笑,贺砚枝疑惑道:“如何?”

  萧鸿隐弯着嘴角道:“火折子。”

  原是方才贺砚枝看墙壁时拿走了火折子,如今二人要接着往前,萧鸿隐伸手向他讨来。

  “……”

  贺砚枝觉得自己在萧鸿隐前越发没了面子,快速松了手,把火折子塞到他手里,瞪了他一眼。

  “还笑,开路。”

  萧鸿隐实在压不下嘴角,把火折子改用右手拿着,左手去牵贺砚枝,后者躲了开,一甩袖子顾自大步往前。

  “砚枝等等我。”萧鸿隐笑着赶忙跟了上去。

  洞穴隧道长而深,且一直往下深入地下,光线愈发昏暗。

  二人往里深入了约三盏茶的功夫,地面上大小不一的石块逐渐多了起来,前方铁具捶打坚硬石壁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小心。”

  萧鸿隐提醒贺砚枝注意脚下石块,后者直接一脚踢开。

  被踹的石块在地上滚了三滚,撞上其他石子发出清响,回荡在静谧的石洞内显得格外惹耳。

  贺砚枝一时失策,不觉抿紧了双唇,警惕地看向前路。

  捶打石壁的声音没有间断,依旧规律地响着。二人不敢大意,小心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前进。

  不久后见到前方的光亮,二人悄悄藏身在拐角的石壁后,吹灭火折子隐匿在黑暗中。

  长长的隧道内,数十名粗布打扮的男女老少,正举着手上的铁具费力地开凿石壁。

  众人将挖下的石块堆放在木车上,待堆放的一定数量时,就有人推着木车往另一条通道运出。一群人分工明确,安安静静没有人说话,都只顾着低头干活。

  贺砚枝的右肩搭上了一只手,他转头看去。

  碎发蹭到自己的脸颊,贺砚枝抬手将发拨至耳后,但见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随后又指向前面的那些人。

  贺砚枝瞧了眼他们,发现那些人脸上都被绑了绷带,整个下半张脸掩盖在绷带下,好似被特意封住了不让说话。

  贺砚枝回头看萧鸿隐,谁成想那人靠得极近,双唇轻轻蹭着他的侧脸而过,贺砚枝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萧鸿隐正直视前方,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用气声道:“绷带上有血。”

  见他似乎并未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贺砚枝便也压下了心绪,也用气声回道:“每个人都有,莫非是被拔了舌头。若是如此,咱们直接出去也无妨。”

  未等萧鸿隐开口回应,贺砚枝便觉肩上一轻,那只手捡了块石头,不停在地上敲击。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通道内,然而没有一个人往二人这边看。

  贺砚枝当即明了,出声道:“原来他们也听不见。”

  萧鸿隐似乎早就意料到,恢复了正常音量道:“周勰把他们困在这里,就是为了有人能替他干活。矿脉一事尤其不能声张,周勰能找的人,也只能是这些死了也没人知道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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