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之人这副模样躺在眼前,李羡尘终于忍不住,向洛银河微启的双唇贴去,轻轻的,极为小心。

  对方口中带着一丝酒气,却下意识的附和着自己,他索性闭上眼睛,将心意全交付给唇上的触感。渐而,他怀中的人呼吸略有些急促,一呼一吸之间渗溺出欲望的味道。

  李羡尘松开擎住对方下颚的手,摩挲上他的发鬓,发丝绕指,缱绻旖旎。倏然心动,舍不得唇上缠绵,又忍不住微微睁眼,去看怀里的人,抚上那人还盖在眼睛上的手……

  像是无意识般,对方的手松软的回握住李羡尘,十指交扣,李羡尘轻轻安抚似的握紧他的手,将他的手从眼前拉起,擎上头顶。

  咫尺间,眼见自己怀中洛先生微闭的双眸漾出一层水雾,双眉微蹙着,额前浮出极薄的汗水,乱了的发丝有几缕柔腻在脸上,睫毛映下小圈阴影,像两片轻羽微颤。

  吻,很长。终于让洛银河呼吸凝滞,他无意识的轻哼出声,李羡尘忽然想起他曾被丰徽公主劫掠,之后颈子上留了一块红斑。

  这人还骗自己说是爱起疹子。直到年宴,才恍然,那红斑为何,如何而来。

  哼!紫砂痕……

  也不知是醋意,还是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李羡尘依着本能的意愿,脱开对方的柔糯双唇,缓缓而下,时轻时重,占有的欲望中又润着些谨慎。

  怀里的人啊,他皮肤如玉质温润,细腻柔滑,带着让人安心的暖。

  双唇感受到对方颈间脉搏的跳动,探到那道微微隆起的疤痕,李羡尘心中一颤,终于狠狠品尝了一口,许是力道忽然猛了,洛银河“嗯——”的一声低吟,蹙了双眉,身子在李羡尘怀中一挣,另一只手反而寻依靠似的环上李羡尘的背,拽紧他的衣裳。

  将军的心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闪念划过脑海:我怎能这样?这样不对,明日他醒来知道了……

  他紧接着惶然起身,深吸一口气。

  谁知刚坐直身子想把心思冷下来,下一刻,洛银河也爬起来了,与他对面而坐,懵着水气氤氲的眼睛勉力仔细看看他,嘿嘿一笑,而后如八爪鱼一般,攀在他身上,将他重新攀了个跟头,口中还言道:“这不……就是美人吗,果然书中自有颜如玉,识君桃花面,陌上……多暖春……”

  啧……

  李羡尘的脑海中划过接下来的千万种可能,最后,他还是勉力从对方怀里,抽出一只手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银河,你还醒着吗?”

  回应他的,是两声傻笑,随即,那人在他身边蹭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沉下来。李羡尘知道,这是星澜草的效力渐衰,洛银河这会儿该是真的睡着了。

  凌怀安这星澜草,肯定成色不怎么样。哼!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没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李羡尘本还窃喜,自从当日在洛银河新府上,他表露心意之后,今晚洛银河第一次没有找理由避开他,这会儿却直如上刑一般,心仪的人就在怀里,他却只敢抓心挠肝,不敢唐突。

  他试图起身,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刚一动,洛银河将他攀得更紧了,咳……可能是拿他当了条锦被。

  但这锦被,不硌得慌吗?

  几番努力未果,终于,李羡尘放弃开溜的念头,走不得又不敢看他,只得挺尸一般躺在床上,忽然想起白日里偷偷摘下的两朵三色堇还藏在怀里,便摸出来,捻在手里微一运内力,逼出花汁,轻轻抹在洛银河眼皮上。

  白日里他给自己讲有关三色堇的传说不知真假,他明早醒来入眼的第一人,定然是自己……

  想到这,他有些欢喜,也闭上眼睛,抱元守一,调理起内息来,真气行了一周,才觉得心底的燥激之感渐平,饶是星澜草对他作用不大,却也还不是丝毫无用。

  再说洛银河,燥热了一会儿便没了感觉,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分不清眼前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但他,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他又做回咨询师,在办公室里,认真的看着一本书。

  那是一本小说,翻开书页,“李羡尘”三字像是要从万千文字中跳跃而出,这分明只是三个汉字而已,可为何……却觉得如同有了生命般无可替代,是特别的、会生出不一样的情愫?

  试问在这繁华喧嚣的都市里,有何人身家可托性命亦可托,那人如今却与自己一纸相隔,真幻莫辨,把酒玩笑似犹在昨日,一怔便恍然不再见。

  现实中的一切洛银河都熟悉,却孤身一人,无人牵挂;书里的一切他都陌生,唯独那人心系自己……

  他在书中安好吗?

  心思抽的一疼,睁开眼来,天光大亮。

  入眼便是李羡尘秀美的侧脸,他闭着眼睛,睡得似正熟,洛银河心中只道“幸好”。

  转而又觉得不对,梦,是心底最真实的意象,怎的自己竟会生出这样的古怪想法,更不对的是……

  自己为什么像洋辣子扒树皮一般,纠缠在李羡尘身上!抱他比抱自己公寓里的枕头还自得从容。

  为何如此?想了半晌,喝多了吗?半点不记得了。

  他悄悄起身,走到窗前吹晨风。

  其实,洛银河醒来,李羡尘便跟着醒了,只是觉得睁开眼不知要如何面对他,便就将装睡进行到底。

  待到身边那人窸窸窣窣起身,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李羡尘才微睁开眼睛,见洛银河怔怔的看着窗外街景出神——

  朝阳笼了一层暖金,描摹出他略显单薄的身形,本该煦暖如画,可看那背影,不知为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寞。

  李羡尘轻叹了一声,起身。

  窗边人回身与将军四目相对,耳根有些发烫,毕竟,把人家当成枕头抱了一夜……

  “可有哪里难受?”李羡尘问道。

  难受倒是不没有,只是……“我……昨日是又喝醉了吗?”洛银河寻思着,自己的酒量虽然不是太好,但也不至于两杯便断片啊,这书里的酒若当真如此厉害,只怕得戒了才行。

  李羡尘脸上局促之意一闪而过,他自然是看见洛银河颈子上的一块朱红瘀斑,红白相间,忒的扎眼,心里泛起一股莫名得意之感,随即只当没看见,摇头道:“酒没问题,凌掌事自作主张,给房里用了些安神的香,所以你睡得沉了。”

  见洛银河似是对昨日之事全然不记得了,便也不点破,半真半假的解释了一句。

  洛银河“哦”了一声,微微皱皱眉,并没细问,只是道,“我……睡相……不大好,扰得你睡不安宁了。”

  李羡尘道一声“无碍”,突然将食指和拇指一捻,对着洛银河,问道:“这是何意?昨日你说,比个心,是什么门派手诀吗?”

  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洛银河只得随口胡言道:“这是……我们流派里,只对极为信任之人才能做的手势暗语。”

  哦……将军颇有深意的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他起身将房门打开,伺候二人梳洗更衣的丫头早就候在门口了。洛银河好像看见她脸上闪过了一丝古怪的笑意,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回府前,洛银河觉得凌怀安脸上的表情,也很古怪,眼光在自己脖子上转来转去。伸手摸摸,没什么啊……

  转念一想也是,二人荒唐大闹一通,又在南风馆里宿一夜,只怕没得几日,都城中的流言便要长得比春草还疯。这样看自己的眼神,更得要几筐有几筐。

  添宇昨日回府,小心思就没停过,主子先是不知喝错了什么药,千金买妓馆,而后主子和东家夜不归宿,这本都罢了,但却让自己带了个南风馆子里的余桃回府,越想越不像话,这人是将军的同门师弟?

  跟了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除了家学武艺,还在哪里投过师,哪儿来的同门师弟……

  但既然主子交代了,只得好生照顾着。第二日一早,他便在府门口巴巴儿的盼着二人,没把主子盼回来,倒是墨为先来了,进门就找洛银河,一听说二人的荒唐事,直接瘪嘴没话了。

  墨为迎上洛银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今日一早有人送到府上的,给门房留了一句话,只说尽快交给洛先生,我却没见到人,听门房说,是个小孩子送信来的。”

  洛银河正待接过,墨为忽然眼睛抽筋了一般,直直看着自己东家的脖子,凑近了端详许久,才奇道:“天气还凉呢,便有蚊虫了?”

  洛银河疑惑不解,不痒啊……

  李羡尘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虽然洛银河早晚会被发现脖子上自己留的痕迹,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赶忙抬脚往府门里跨。

  这茬儿便暂时岔过去了。

  将军府内,洛银河展开信笺,信中短短数语,他看完转向李羡尘,道:“四皇子来的信,邀我入夜城郊的折葵苑一叙,说你若是愿意相见,便一同去。”

  四皇子如今名义上是个死人,他自从回了都城,便被皇上悄悄安排在城郊一处院子里,算是出宫幽居。详知此事因果的只有朝中高官,四皇子好似乐得如此,还给城郊的院子取名为“折葵苑”,出自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作》“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可他这番作为,却和折葵苑这名字的意境背道而驰,既然归野,安生过好小日子,不愁吃喝,有人伺候,闲在后半辈子,不就好了吗,何苦又邀洛银河入夜偷偷相见?

  洛银河有些不想去。

  “你不愿去便不去。”李羡尘道。

  洛银河惊异于他的敏锐,相处了这些日子,他竟然已经对自己如此了解了。思量一二,还是摇头笑道:“这种事情,总归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李羡尘回应道:“你向来通透。”他话音刚落,后院的一名家丁前来报,说映禅公子得知李羡尘与洛银河回府了,便跪在后堂门前的石阶上,不肯起来。

  这又是闹哪一出,李羡尘有些头大。

  洛银河本想去书房找些书来看,却不想被李羡尘半推半拉,同去见了映禅,入后堂,只见映禅跪在堂前石阶上,见二人来了,恭恭敬敬的叩头,道:“将军救赎小可,小可感怀至深,唯有好好照顾将军,順敬洛先生。”

  李羡尘皱眉,没想到第一个误会的人竟是当局者迷,是把自己当成侍妾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李醋精同学踩油~~急刹!

  安全……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