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得到,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劫囚……

  那人显然下手没留情面,一指向洛银河胸前膻中穴戳来,瞬间,已经触到他朝服的衣襟,洛银河眼见躲不过,便抬手去格,谁知那人另一只手后发先至,一柄短匕首,反手便向洛银河手臂上戳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洛银河拼得手臂划伤,也要将那人戳他膻中穴那一下挡落,星火之间,手臂上没有预想的疼痛,却被一股力道揽进怀里,就势一转,解了危及。

  李羡尘一手将人护在怀里,转身的功夫,抄手拔出身侧一名侍卫腰间配刀,反手便向那人颈间挥去,刀尖贴着那人颈间皮肤划过——对手被逼退了两步,两相僵持。

  “梁大人……”洛银河突然朗声道,“今日一别,许是再无相见之日,不如咱们聊聊。”

  梁珏闭口不言,若说当今朝里,他最恨的就是洛银河,本来不过是李羡尘的幕僚,去年突然起势,将自己多年的筹谋付之一炬。

  只听洛银河继续道:“当年李老将军看透你通敌的计谋,密奏先帝,是以李老将军在高云城被围困战死,先帝更因得知你的阴谋,被梁琎与卫道宁谋害,这才是高云城一役的因果吧?”

  梁珏哈哈大笑,道:“老夫妄做恶人,若是没有高云城的惨案,李将军又如何有将北戎族一举打散的魄力。”

  时至此时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洛银河怒道:“你早已位高权重,到底为何这般算计人命?”

  梁珏一怔,冷笑道:“算计?若非是老夫,这大显的天下还不一定花落谁家……”顿了顿,他忽然笑了,问道,“若说算计,你的心思丝毫不差,你我都是算计的人,这般生气做什么,你是气老夫算计,还是气老夫算计了李老将军?”

  听了这话,李羡尘也不禁看向洛银河,其实高云城一役的因果,他心中也早有猜测,暗中探查蛛丝马迹,日子久了,便发现洛银河自和他成亲之后也在查。

  “所以……”洛银河眼光看向还在与蒙面人缠斗的二皇子,又转向梁珏:“这是你花落谁家的最后一步算计?”

  若是二皇子顺利登基,显朝的皇族,便要偷偷改姓梁了。

  旁人不知洛银河此话何意,可梁珏是明白的,自从洛银河从前阴阳怪气的说他不是绝子之相时,他便怀疑洛银河知道自己曾将亲生儿子和二皇子偷换,如今……

  梁珏忽然大喝一声,道:“杀了他!”

  顷刻间,那一众蒙面的江湖高手得了号令,纷纷向洛银河和李羡尘扑过来。

  只听洛银河冷声道:“你若是杀了我,你的秘密一个时辰之内,便会呈到皇上的御书案上。”

  此话一出,当真把梁珏唬住了。洛银河看他的神色,暗自松了一口气——梁珏如今在朝里的势力,果然大不如前了,季遥和章莱密奏二皇子身世存疑之事,梁珏全然不知。

  梁珏微一沉吟的当口,身侧护卫他的蒙面人低声提醒道:“梁公,龙武军要到了。”

  梁珏听了,冷冷的看了洛银河一眼,又向那人点点头,那人从怀中掏出三枚圆球似的东西,划亮火折子,点燃了便向人群中掷来。

  李羡尘大惊,大喊一声:“雷火弹!”紧接着,转身抱住洛银河,扑倒在地。

  洛银河未及反应,被李羡尘护住头脸,扑在地上,还不明所以,紧接着听见“轰——”一声巨响,三枚雷火弹同时炸裂。

  震天动地,他透过李羡尘肩头去看,街市上烟尘滚滚,接着,耳际是一阵高频的嗡鸣,什么都听不清了。

  半晌,尘埃渐落,洛银河在李羡尘怀里甩甩头,才觉得耳膜痛感渐缓,心道幸亏此处尚算空旷,若是拢音,耳朵怕是要废了。

  他伸手拍拍李羡尘,问道:“你还好吗?”

  顿时觉得不对了。

  着手他腰侧一片湿滑,李羡尘兀自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洛银河将手抬至眼前,满手猩红欲滴,不正是血吗……

  情急想去看他伤的如何,又不敢贸然动他,只得用另一只手撑住他肩头,急道:“你流血了!能起身吗?”

  李羡尘这才缓缓撑起身子。洛银河紧跟着一个轱辘翻身起来,去看他伤势。

  只见他腰侧刺着一柄匕首,整个刃口都没在肉里,显然是被刚才爆炸激飞的兵刃误伤。洛银河自从穿进书里自己受伤不少,但看见李羡尘伤成这样,依旧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的想查看他伤口,可又无从下手,情急四顾而望,本想求援,却见周围官员伤残无数……

  李羡尘见他慌乱无措,只差急的跺脚,拉住他手,笑道:“小伤,无碍的。梁珏呢?”

  洛银河自然是直接无视他的问题,急道:“怎么会是小伤,伤的这么深……”

  梁珏自然是早已经不知所踪。

  李羡尘受伤确实早习以为常,但洛银河心里难受……李羡尘看得出来。

  添宇不愧是常跟在李羡尘身边的人,将军受伤回府,他一套活计安排得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府医将李羡尘腰上巴掌长的匕首□□,鲜血顿时就涌出来了,李羡尘配合府医自己封住穴道,就坐在床上,让他给自己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洛银河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自小到现在,第一次有人为了救他受伤,还伤的这样重。

  屋里只剩下二人,李羡尘见洛银河呆愣的看着他,抄起放在床头棋篓里的棋子,向他扔过去,棋子正砸在洛银河肩膀上,他笑着拍拍床边,道:“过来坐。”

  洛银河走到床边却没坐下,微蹙着眉头,并非他的过错,可看他的表情却像是犯错了一般。李羡尘抬手帮他顺了几下头发,笑着安慰道:“你看我像有什么大碍吗,你……”

  他话未说完,洛银河忽然拽住他领子,力气出奇的猛,李羡尘被他拽得一下撞在他胸口上,紧接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洛银河的感情大部分时候是细致温润的,极少这样激烈,对李羡尘,更是从未这样过。

  骤然如此,李羡尘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拍着他后背,柔声道:“好了,没事,也没伤到什么严重的脏器,之前你自己伤的都比我重,不是也没事吗……”

  “那不一样……”洛银河声音一直是很清爽柔和的,这会儿却很低沉,像是嗓子里堵着东西似的。

  李羡尘心里很深的地方像一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了一下,道:“不如,你陪我说说话,我就不疼了。”说着,将他拉上床,圈在自己怀里。

  洛银河皱眉看他,道:“你该休息。”

  结果那人非常夸张的捂着腰间伤口,言道:“疼呢,睡不着。”

  洛银河就后悔了,心道原来只觉得他闷骚,熟了之后这么缠人,哪里有半点将军的样子。

  叹一口气,拿枕头垫在他身后,道:“你原来受了伤,也这样黏糊?”

  李羡尘伸手揽过洛银河肩头,让他倚在自己怀里,下巴贴在他额头上,道:“是你招我的,怎得翻脸无情不认账,再说了原来……可没人让我黏糊。”

  顿一顿,他又道,“给我讲讲你小时候都在做什么,寒窗苦读吗?”

  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

  一直以来,李羡尘都很在意从燕州回都城的路上,洛银河重伤昏睡时,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水,还有他梦呓般道出的“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他从不知晓他幼时的事情,当初招他入府做幕僚时,也并未记述完整,是以,后来总是想从侧面去打探,可又怕不知不觉间触碰到他不愿提及的往事。

  倒不是李羡尘爱翻人家底,而是面对一个真正在乎的人,即便理智知道不该过多在意他的过往,感性却总是想去留意,知道他曾经的悲喜,不奢望他能全然敞开心扉主动言明,只要偷偷知道就好。

  只是话出口,见对方神色一滞,李羡尘便后悔自己唐突了。正想怎么去转个话题,却听怀里的洛银河道:“我小时候啊,可不爱读书了。”

  李羡尘就又问道:“那你爹爹妈妈不打的吗?”

  洛银河答得很痛快,笑道:“我那混账爹……从不因为这些事情打我。”

  李羡尘没说话,搂着洛银河的手臂紧了紧,洛银河很淡的笑了:“你总说我不爱惜身体,因为从前没有人在意过我,我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就不在意了。我很小的时候,觉得自己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用来让那个人出气的,明明没做错什么,后来长大了……看得书多了,接触的人也多了,才慢慢去修正这个想法,收效嘛,平平。结果……”

  他话说到这里停下来了,他说得含糊,可李羡尘不是木头,自然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原来他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人,回忆苦涩,见他不说了,也不再去追问。

  可洛银河却在心里将话讲完了——结果,幸亏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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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猛男撒娇,娇而不妖。

  洛银河:他不算猛男,长得多好看。

  李羡尘:?银河,你礼貌吗……

  

  洛银河:我说错了,这叫,心……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笑而不语省略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