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业火自冰原而起,猎风形势,迅猛狂烈,无可阻拦,滔滔不绝洪流一般吞噬生灵万物,暴虐无道。

  天都是红的,仿佛恶鬼在半空睁开巨眼,融化岩浆流淌在冰川上,是冰火相融,满目猩红。

  周遭草木崩炸断开裂的响声不绝于耳,没有人能来得及逃走,也没有人逃得掉,火势从人们用眼观测到,再到被火舌扼腕吞噬,只是眨眼的功夫。这火似有魂魄一般残暴,虐杀,甚至听得见它暴戾的奸笑,混杂起无数人绝望惨叫……

  幼童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看着眼前木屋烧得黑烟冲天,烟气刺鼻,熏得他止不住流泪咳嗽,火焰渐渐漫到脚下炙烤得厉害,他吓得浑身哆嗦甚至于失禁得瘫在地上,也没能爬起来逃走,只是无助向着火光冲天的木屋内大喊,

  “阿爹!!!阿娘!!!!”

  他与爹娘本是逃出来了,都逃出来了!却因襁褓中的弟弟在屋内一声大哭,娘亲舍不得丢下他,拼了命也要回去抱他出来,却不想刚刚转身,便被火烧断的横梁拦住退路。

  他紧紧捏着爹爹的衣角求他别丢下自己,却还是被一把推开,义无反顾重回火海,只给他留下一句,“跑啊!”

  别丢下我啊,为什么都要丢下我……

  为了那个只会哭的小废物……!

  烈火烧得噼啪四响,身边不断有身上燃着火尖叫逃命的人跑过,最后跌倒在泥水中嘶喊到被火炙坏了嗓子,没有力气,方能休止,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成一具灰骨!空气中散发着都是焦糊木炭的味道,甚至于烤熟的肉香,他绝望向前爬了几步,竟在那烧得正旺的横梁后面隐约看到了爹娘在火中紧拥的身形!

  他们还活着!!!

  谁来救救他们,谁来……

  幼童发疯似的四处张望,可所见之处皆是自顾不暇,或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怎会有人愿意豁出命去救不相干之人啊?

  就在此时,身旁一个穿着黑色华袍拖剑缓行的男人夺去他视线。男人步子迈得那么悠闲有余,仿佛身处炼狱业火之中的神明,处事不惊,仪态沉稳,连火舌都要敬让三分。

  幼童二话不说冲上去抱住了男人小腿,失声大哭,比求神还要虔诚的祈求起来,求他救救自己爹娘和弟弟,求求您了……

  那男人身材是如此高大,在幼童眼中就好像一座望不见尽头的高山,黑夜被火光照得通明,红光下,他看着那个男人停下脚步,一言未发的,随意抬起手,手心一合。

  “嘭”一声巨响,刚刚还勉强支撑着的屋子框架,霎时间由内而外,炸得稀碎!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稚嫩却满是血腥味道杀意的童声从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口中喊出。世道败落啊,粉身碎骨后剩下的全都是恨,恨为何平白无故突起妖火,恨为何自己要有个那么小的弟弟,恨母亲为何要为那无能的弟弟跑回去,恨父亲为何要抛下自己送死,恨这人为何要扼杀他最后一丝希望,为何要夺走他的一切……!

  他疯癫地带着一身泥泞站起来捶打着男人的大腿,双眼血红抬头看向他,却忽然和被石化一般震慑,木然在原地不能动弹,双腿打颤,只剩眼泪还在麻木的流。

  因为他入眼的,竟是一双赤金色的菱形虎瞳。

  那双眼至上而下的蔑视着他,从骇人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缩小的影子,就好像在看……一只蝼蚁。

  一只只配爬在泥泞中苟且偷生的蝼蚁,一只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的螳螂,一条弱小到不足以同情的贱命。

  他看着男人无情将自己踹走,铜色长发在这疾风火雨中漫天飞舞,再次抬高手臂,周遭烈火竟如温顺听话的驯兽一般随他的动作高昂起来,吞噬下去更多,随风奔腾更远。

  是他……纵的火!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总有一天……!

  他说不出话,也动不了手,便在脑海中重复了千遍万遍,直到刻进骨髓,化成心魔。

  这么多年了。无论如何炼化心智,都还是解不开,化不掉呢心结,拼了命塞入心底尘封起,却还如一株毒草一般在深处生根发芽。

  即便早已经记不得当年大火的情形,也记不清父母容貌,却清清楚楚记得那个男人的脸,那对渗人的黄金瞳孔,那头黑铜色的长发。

  此刻正埋于画像之上悬挂在眼前。

  他说他叫……陆吾。

  “顾先生,您还好吗?脸色怎会如此苍白,是不是刚刚耗了太多心力……您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姚十三一句话将他从烂了根的回忆中拉回,恍惚中扶住宋远肩膀才稳住自己,头莫名有些晕,可能也和刚刚输气并不是全无关系。拼命征战了一晚早就耗费了不少心力,如此彻夜奔波治疗患者的确实有些余力不足,又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刚刚的刺激……

  顾长卿忽然累了。

  他最后偷瞄了一眼那张画像,眼神迷雾一般彷徨难捉,沉了口气走出了门。

  顾长卿前脚刚出去,迎面一群忧心忡忡的人都涌了上来想问清屋内状况,宋远行在前面拼命拦着叫他们别挤别吵,隔了好一会儿,才听顾长卿气息不足,幽幽说道:“冯将军没事了。你们中谁去找个郎中,替军师包扎一下。一个个只顾着你们将军,都没人注意他伤得可也不轻。”

  ————

  三日后,这世道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日行月升,重归于平静。

  冯汉广就跟个铁打的人似的,受了那么深的剧毒,在床上只躺了一天便完完整整身强体健的习武训兵去了。这群当兵的可是起的比鸡早,才朦朦亮就已经开始绕着总镇府的大片黄土空地叫喊着跑圈,幸得顾长卿是个勤奋人,也跟着起来寻了块地儿练了会剑,运了遍气,待天色转明,日升东方,方回屋去整好仪态,准备出门去。

  毕竟是借宿,临行前还是要和冯将军打个招呼才是。只是此时冯汉广正忙着演兵插不上话,他在这寒风刺骨的天只穿着一件薄衫,牛皮臂缚束得紧实,头上马尾立得高挺,低领下裸/露出来的蜜色胸口浮着一层细汗,只显得这人更加野性健硕,彪悍无畏。

  没法子,顾长卿只能和旁边当值站岗的小士卒讲了一嘴就走了。

  待他按着依明那日给的住所找过去,是个不太起眼的二层小楼,刚推门进去就看见院子里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摇着风车跑走,看那容貌皆是西域人的面相,大约是戏团的小童,为首的小男孩没注意有人进来,咚的一声一头撞在他身上。

  “哎呦!”

  男孩捂着脑袋哼唧起,又冒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西域话出来。

  身后阿娜尔赶紧从屋子里跑出来,拎着那孩子的耳朵给他揪走,训斥了句:

  “孜亚!来客人了看不到吗?教你的礼数都学哪儿去了!”

  顾长卿连忙圆道:“无事,贫道今日是来想见你们巫女大人,不知是否方便。”

  阿娜尔轰走那群孩子,客气躬身行礼,说:“依明大人一直在等您来访,道长随我进去吧。”

  屋内香料缭绕飘忽不定,各式奇异图腾铜器,红纱挂布曼妙,简单的装饰着临时住所,迫切中透露着些许异域格调。

  顾长卿依旧是颇为忌惮的审视着对面这位纱衣巫女,桌上的花茶水热气腾腾摇上屋顶,隔着层水雾,人影绰约。

  “所以依你的意思,是万一妖界大门封印不住益州便会遭难?可这与最近妖界异动又有何关系?”顾长卿摇摇手中茶盏,一朵小花浮在明黄的茶水上摇荡,思考得深,看得也便出神。

  “道长还是没能理解。妖界大门若是开了,遭难的不会只有益州,可是整个三界,天兵都难拦!且先不说这个,只是这代妖王九子有些特别,首一乃是天孕妖兽,比起异化或是胎生后修炼千年的妖兽,强得可不只是半点。自然属下位的妖王之子,便注定只是为了成为首一妖子登基的鼎炉,死身贡献修为,而封做妖王之子罢了。命数教这些拥撼天之力的大妖为他一位而活,为他一位去死。可换而言之,大家都是唯我独尊的大妖,又有谁能甘心作为鼎炉而活呢。”依明神色严肃道。

  “天孕妖兽?”顾长卿凝眉沉思,说:“是说妖由天地精华养育而成?天地精华怎会成妖,而不是神?”

  “不错。”依明答道。“谁知是什么阴差阳错呢,但说阴阳制衡,有阳,责必会生阴。若是魂体生在阴处,由致阴孕养,也未必不有可能。”

  “所以依巫女的意思,逼急了,大妖也可能会违背暗律逆转锋芒指向人间,为了能在短时间内修出能与天孕妖兽一博的妖术,而不惜以人类为祭?”顾长卿脸色泛白,瞳孔微颤,不安升至心头。“这也就是为什么那日蛇妖临死之前会说出,益州居民不过是低贱鼎炉罢了这句话?”

  依明会心一笑,见顾长卿面前茶盏中的茶水没了热气,起身拉开木椅倾身去沏茶。木椅在地板上划出道生硬摩擦声,整个房间气氛凝重得很,只单拖曳椅子的声音都足以让人心头生颤。

  “是了。而且益州这一来,怕是同时会到两位。”依明委身坐下,身上金饰碰撞之音清脆悦耳。如此严峻的话题,却叫她说得轻松无畏。“位六土蝼与位七的钦原大人,两位一向关系亲密,总是共行的。早在我决心入中原襄助之前,就已经席卷过边疆外的数个城镇,还不是因为大妖所到之处半个生还者都没有,一夜死城,消息才传不到中原来。”

  “那你如今入中原,现在又与我说这个,难不成您是有什么法子能拦,或斩杀大妖的法子吗?”顾长卿喝下口茶,酝开因紧张而干涸的嗓子,神色锋利。

  “道长真是说笑。就算同为大妖,妖王之子也不是普通的大妖呀,是那千千万万中才能挑出来九位的至高者。哪怕您真的有能以凡人之身得斩大妖的弑神力,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怕是连根汗毛都碰不到,哪里还谈得上斩……”依明轻笑了笑,眉目带情的流转而过,继续说:

  “只要能从他们手中护得下益州人民就是万幸。要命的事儿,他们自己之间会解决。”

  叫我独身护这一城千万人?顾长卿沉吟好一会儿,一时间又如何让他接受这么多剑拔弩张,性命交关的消息?可是搞不好是要搭上自己性命的事,将信将疑,抬眼问道:

  “可巫女您又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又为何要将这些告知于我?虽然这样讲有些得罪,您是救过我一命的人,但毕竟我们也只是一面之缘,我还一直对您抱有戒备,在下……难免会起疑心,还请莫怪。”

  依明依旧是并不在意的飘了眼窗外,不知何时起飘起小雪,似风起,似云涌。她转回目光,眼中明亮,藏有无尽冰河。

  “我们西域那边的小村镇就是这样的。依雪山冰原,绝壁沼泽,大漠荒野,这些大妖生长藏身地附近而活的我们,从不侍神。祈神是没用的,他们不会与大妖为敌而护我们这些被抛弃的凡人,反而敬妖才有活路。”

  顾长卿忽然想到那日姚十三房内的陆吾画像,原来真的有人会反其道而行之,去敬妖邪。

  不过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神不害人,却也未必会救人。

  妖却可以凭心选择,害与不害。

  敬得满意了,便许你风调雨顺一世安宁。

  没用了,不顺了,也会随时荡了你的性命。

  就像侍奉一个暴虐无常的昏君,哄着,捧着,时刻看着眼色而活。

  毕竟妖界是个强者为尊的世道,你不如人,就该当被奴役。

  凡人有时候就是脆弱到这种程度,为了寻求一方庇护,不惜牺牲一切代价,付出一切,也不在乎自己侍奉的究竟是鬼是神,是人是妖。

  顾长卿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在他们手下护住这座城?大妖的能力……我也不保证自己可否能够放手一搏。”

  “道长可以多叫些人来。毕竟这益州若是破了,妖子们也未必会就此满足,怕是还会借此机会攻进中原领土,后果不堪设想。”依明有意无意的摊手施法捏了几个小雪人在手上把玩着,翻指教它们施展纤弱的四肢跳舞,笨拙中还透露着些许可爱。

  “你们中原不是还有,四大法门吗?”

  四大法门,指的可是中原大名鼎鼎除魔卫道的四个法门同盟。以女弟子众多的屿山宗,善使训雷术的神霄派,仙人云集太一宫,和拿钱办事的无所不为的岐山法门,一共四门。可谓是集结中原所有高人异士,确实可以堪称中原最后一道屏界。

  顾长卿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试试吧。”

  能来就来,来不了也不强求,反正清虚观都化解不了的事端,又能有谁能有自信垫得了后。

  顾长卿盯着依明手中的小雪人翩翩起舞,那几个雪人靠着她微弱的法力维持在这碳火烧得暖的屋里也没尽消去,反而晶莹剔透得恰到好处,好似一个个小瓷人儿在跳舞。

  这等看起来颇费心思的妖术,其实简单好做得很,也不需耗费什么法力,几乎就是变戏法的程度。他这时才想到那日依明临走前和他说过,自己会使妖术是因为她是什么……妖的新娘?

  “巫女莫要见怪,在下确有一事极为好奇。您那日说过您是妖的新娘……既然如此,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去阻拦大妖的谋划,与我讲这些?再加之您是侍妖不侍神的,那岂不该与妖同路?”

  顾长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到了这会儿才想通,既然她说她是妖的新娘,那便应该是妖界的人才对,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处心积虑,来中原除妖助人?

  依明听了他的话,似是不动声色地转了目光,收起手中妖术,那几个刚刚还活蹦乱跳小雪人顿时失去支撑,摊成一汪清水聚回茶盏中。

  “因为我只是个贡品,”她低垂下眼眸,或许是回忆了些什么往事,一向波澜不惊的朱颜露出几分难色。

  “我十六岁那年,雪山大妖祸乱时温,融雪山导致冰河泛滥,我们村上水灾严重,为了平复妖神燥怒,村里人逼迫无亲无靠的我以嫁衣红妆投入万里雪障之内,作为贡品进奉给了妖神大人。”

  依明眉眼低垂,记忆是曾释然,却也鲜活。

  “所有人都以为我活不了了,不是被妖神生吞活剥,就是被冻死在那千万年从未休止的暴风雪障之中。可我活了下来,妖神大人善意,不仅留了我一命,还将我送回了村子里去。自那以后,我身子里也便留下了妖神赐予的妖法,足够保全自己,更是因祸得福,得人追捧敬为大巫女……”

  依明无奈的笑笑,带多少悲伤无助,无可奈何,世态炎凉。

  “我自是仇恨族人无情,却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不想好好活下去呢。但假若只是牺牲我一个,换来部族百人几十年风调雨顺,人杰地灵,那哪怕他们不是绑我,那日我也会亲自用脚走进雪障的。”

  依明继续说着,顾长卿便垂眼品茶,漠然倾听。

  “妖也分好坏,虽然我这样说,道长一定会觉得荒唐。但妖神大人留我一命,还赐予我保护自己的力量,亦未曾食言害过我的族人。我便想着,他一定也希望世人皆可像我一样好好活下去,那便用他赐予我的力量去保护世人吧,也算是……替他积善行德。毕竟虽然我只是他千万年茫茫生命中大漠流沙,尘埃般过眼云烟,可我依明这辈子,都会是他的新娘。”

  依明说着,讲到她的妖神时,眼眸竟然明亮起来,像是说着什么憧憬美好的少女,一个心思单纯却又胸怀天下,志在远方的少女。

  “可他是个妖,你替他行善积德有什么用,他要那些福祉做什么。”顾长卿看着她这由心而发的神情,不禁问道。

  “妖神大人曾与我说过,他志在飞升登仙。他若是真的成了神,也便真的对得起我们这些敬奉了他世世代代的人了。”依明不假思索以答。

  顾长卿抱胸站起身,原地踱了几步。念在她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再加之今日这些事,虽说有些凶恶得离谱,可就算她是胡说编故事扇惑人心,似乎也没什么必要。反倒说这些如果都是如她所说,是将会发生的事情,才真是灾难。

  但这不就意味着,保护苍生的重任要落在他的肩上?

  虽说一直是秉承这般信念去除妖卫道的,但这担子也未必有些太重。

  依明似乎看出他这番犹豫,不好意思的跟着起身说道,“小女也不是故意要为难道长,如果您觉得承受不起,大可当作今天我们未曾见面,从未提及过此事。”

  她转身立到窗前,神情凝重的看着落雪发呆。

  “不违本心,才是重要。毕竟这场恶战没有十足的决心和信念,是不可能打赢的。”

  ***

  顾长卿自依明处回来,一路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踏进总镇府的时候也没注意来人,倒是跟个正从里面跑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

  听声音是个半大的少女。

  “哎呦,真是抱歉,我只顾着想待会儿要去哪儿的事,没看路……”

  “棠棠?”顾长卿退了半步,才看清那少女的脸,惊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少女听了声也揉着吃痛的额头诧异抬头,刚刚还扭着的眉毛这会忽然松开,舒展出一张又惊又喜的笑脸。

  “道长哥哥?!不说,您怎么也在这儿啊?”

  顾长卿看高棠棠这张可怜可爱的脸,忽然觉得有些亲切,这段日子一直绷着张严肃的脸不由得也跟着露出微笑。

  “我来益州办事,有些时日了。早就想匀出时间去看你,谁知道一直忙得很,没想到能在这儿撞见。怎么,在这益州住得也算适应?”

  “挺好的,谢谢道长哥哥挂念!益州其实也不比皇城差上多少,反而对我来说新鲜东西更多呢。这次不过听闻冯小将军受了伤,我们一家刚到益州的时候受了将军不少好处,便好不容易瞒着父亲偷跑出来探望一下将军……顺便,还想着去哪儿玩好!”

  “不是我挂念你,挂念你的可另有其人。”顾长卿嗤笑一声,拍了拍她头顶,说:“我不过是替那闷小子问个好罢了,最近益州城可不安全,你一个人出来可要小心,最好还是带上些侍卫。”

  “带上侍卫那不就被父亲发现了。”高棠棠有些委屈的低头嘟囔一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放我去见将军,真是……”

  “行了,我这儿有人,喊几位道友去陪你就好。”顾长卿说完随便招手喊了几个跟着他的白衣佩剑小道士,又像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似的,添了句:

  “总镇府你也别常来,确实有些东西危险着,你可碰不得。”

  顾长卿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总镇府里的大男人们危险,还是姚十三养的蛇危险,还是说姚十三和冯将军的关系……危险。

  他可不想棠棠是因为什么情窦初开,对冯小将军有什么别的意思。

  那我们清池不就该委屈死了。

  不是,这会儿自己怎么忽然有了些当大伯父的心思?

  他可赶紧打消这些个念头,随便道了声再见便急忙走了进去。刚落下脚,就忙草草起了封书信,递给宋远。

  “找人快马加鞭送回清虚观去,要快,且先不要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