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道长是个毛绒控【完结】>第129章 莫儿

  黑夜下的益州城主街静可闻针,唯枯叶沙尘卷风窸窣。全家万户熄烛锁门,让人背后生寒的死寂中忽惊起一片急促脚步。

  “东街十八道,条条阡陌相通,鬼煞藏身处众多,今夜也烦请诸位打起精神,做万全准备!”

  ——“是!”

  云即墨号令转身后一揖,背后红衣目含英气,不见半分女子柔气。

  “巫女大人。”

  自鬼祟愈发猖獗频现,妖门久显不息,是人心惶惶夜夜难安。每日入夜都忙得如此不可开交,足月下来倒是个得心应手了,但这鬼祟除之不尽,无穷无尽水泄而出,所有人都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有人也都心觉似乎将有大事发生。

  这等异象惊动的已经不仅是最先抵达的岐山法门,中原各路术士侠客,有驱邪之法的隐士方士,自发鱼贯入城以为帮护,看似逐渐趋于稳定之际。

  至少那些鬼煞还都拙劣笨傻,一符燃尽也就净化。

  然昨夜一场大雨后,那仅天黑依稀可见的层云叠嶂中的鬼气暗红大门,忽然迸出几阵金光。虽只是瞬间闪过,但到底今夜会成如何,无人可知。

  “顾道兄,北市……”

  “北市我去。”

  顾莫忙不迭地打断云即墨略带疑虑之言,也是冷厉不愿多加对话的意思。

  “但北市旷场暗街众多,人迹稀少,极适鬼祟藏身,今夜且又不知会遇上什么……”

  “云师兄,东街才是百姓群居不能差错的地界,你与四大法门的众徒高修云云,真若有个什么万一,护得了百姓的还不得是你们。说到底北市怎的都是要我去的,何必惺惺作态。”

  云即墨心知这小子的驴脾气有多倔,当下也没时间与他解释,烦扰“哎”了一声振袖离去,留声道:“那你小心!”

  顾莫怨气冲冲抱着他那法镜在北市逛了个大圈,少年身上挂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齐全,走起路来铜钱串撞铁尺叮当作响,四周本就空荡荡,鬼祟怕是几里开外都能闻见声早早躲下。这都还不够,腰间插着几叠朱砂黄符明晃晃地慑邪,旁边还有一团收得马虎的草鞭——说真这里面有好几样法器,都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用,带在身上,显得自己厉害,能鼓气罢。

  他转了一大圈也没瞧见半个鬼祟,也不知该说幸运还是无聊,只好寻了个屋檐坐下歇息间。恍然仰头望天时,几面红墙后一座新石塔拔地而起,在楼阑遮掩下白灰石塔高耸挺拔,与被黑雾笼罩的圆月映成昏黑夜景。

  感叹石塔壮阔时,是不知半年前旧石塔为何而倒,他的师哥们又曾在此处如何舍命浴血而战。少年心纯,即便知晓也亦不会睹物思情,只道是想那乱世风波月色依旧不改,人间再是困苦难熬,明月还是不染杂念。

  “月帝娘娘,论无情无义,数您第一。”

  顾莫努嘴怨了无辜玉盘一声,闲来无事夜风还凉,坐着只会越发生寒,倒不如再起来走走。

  少年在一众高修面前装模作样摆得是个臭脸,假装高深莫测,目无全牛,实则但凡是个熟人都知道他顾莫虽同为顾远山的亲传弟子,与上边三位师哥相比,不仅年纪是最小的,资质也是最差。

  只是越这样的人,偏偏就越不服气,总想一展拳脚证明自己,再不想被人当孩子哄了。

  前些日的来信说师父终于出关,出来第一件事不是去看他大弟子的塚,也不是问那叛出师门的下落,反倒是唤了车马一路向西匆匆来找他。

  数数日子应该快到了。

  不知是生者为上啊,还只是单纯放心不下。

  “云即墨那个装清高假善心的牛鼻子,对谁都是放心指派,到了我怎么就废话那么多。好歹我也是救过他命的人,瞧不起谁呢。”

  顾莫唉声叹气起身活动筋骨,摇摇肩胯,扭了扭腰,忽然听到耳边“咔”,“咔”的声响。

  我去,我这不会年纪轻轻,关节就出毛病了吧。

  顾莫一脸震惊地再转了转腰背,这会儿“咔”地一响,比刚刚声音更大。

  那这不坏了事儿了!

  难不成是身上法器背得太多,压的?

  顾莫一边这么想着,把铜镜夹在腋下试图取下腰间那长串铜钱,低头弯腰时又听几声“咔嚓”,声音大得跟骨头裂了似的。

  顾莫不敢多想,把铜钱解下时红线一串难免碰撞叮咛,无意间竟发出一道黄光刺目,随“嗖”地一声整串铜钱脱手穿破黑暗,笔直射进身后暗角!

  顿时响起大片刺耳尖锐的愤怒惨叫!

  这尖叫声鸣得耳膜阵痛,再怎么捂耳都挡不住地直透云霄,眼前泛花,顾莫在惊悚中慌忙连退数步跑到大路上来,才刚撑起铜镜,一抹黑雾便如风似影直冲而来!

  再“咚”地不当不正撞在铜镜上,引得平静表面好一阵风起云涌!这一撞力气极大,顾莫踉跄两三后站稳脚步,看面前黑雾成团似乎重伤摊了一地,又一阵“咔咔”作响后,狰狞纠缠拔地而起,形成了个长手长脚,不见五官的黢黑人形怪物!

  这怪物手长可垂地,半弓背地跌撞前行,细长得令人惊骇,几步后忽地张开大口,下巴大开直逼前胸,发出巨大尖叫声!

  声波震得空气都在颤动,头痛欲裂!

  什么鬼东西!

  顾莫急甩数张黄符炸金光消邪,黄符撞面噼啪作响,那鬼影受痛抱头尖叫,又被炸断胳膊愤怒至极,速度比刚更快得目不可见般直冲过来!

  “恶心东西,快快受死!”

  手中铜镜波澜壮阔后骇然归成清透镜面,映出鬼影疾行的倒影一刹,瞬间光辉四溢,亮比天明!

  再随一声尖叫后灼成灰烬!

  顾莫这才喘着粗气拍拍受惊胸口哄起自己,顺便倚靠在墙边长舒口气。

  还好是个雨点大雷声小的东西,头吓得嗡嗡直响,倒也除得容易。

  刚松下气,背后暗街莫名生寒。

  ——咔。

  ——咔。咔。咔。

  顾莫悚骇回首,听咔咔声此起彼伏地困扰开来,便在须臾后,响起大片尖锐惊叫!

  竟是百千细长鬼影,排山倒海不见尽头,如泄洪的黑水般踉跄向他奔来!

  百千惊叫汇成巨响,顾莫哪里见过如此架势?叫他一对一还有胜算,可眼下……仅是这磨智的溃耳的尖叫,已经将他震慑得原地发傻,拔腿难动!

  管不了太多,总不能死在这让鬼煞吃了吧!那多丢人!

  顾莫急忙一把抓过黄符成片挥洒出去,顿时眼前是个怒号声惨叫不绝,放炮竹似的噼里啪啦,晃半边天通红!

  少年心想趁机后退,如此数量必然需要帮手,怎奈回首时才见身后原来也被密密麻麻细长鬼影包围,噪声巨大根本分不清到底哪边来鬼,大抵是昨夜妖门一闪落下的鬼煞,这么多时日从未见过一时如此多的数量,更不会尖叫至此!

  难不成还无路可退了?

  于是漠然一笑,将铜镜收怀,取剑护前,再抬头时厉目俨然有了几分顾长卿的气派。

  不屈,无畏。

  “一群蠢货。适才想逃的我真是丢脸,如此数量,怎可能让你们悉数冲进东街伤人嘛。”

  少年携浅笑意冲入鬼群,所行之处快剑斩鬼干净利落,将气沉下便也不再畏惧锐响迷心,再抛符击退半边后趁机劈剑,闪身敏捷以此抵御半刻——

  渐觉开始吃力,果然体力是欠佳啊。

  怪只怪这鬼煞数量众多,再加叫声扰人,长手长脚甩起来夸张躲也费事,如此半刻下来已经是不错了。

  但顾莫看得见鬼煞依旧成群不断涌来,再摸腰间发现黄符刚刚早就被他甩完,如今仅剩一张在手。心里暗念不好之余,想着对策走神间未注意到身后一只鬼影串来,扒住他胳膊便向后拽!

  鬼影触上一瞬,登时“滋啦”一声灼伤疼得钻骨!这……这鬼东西约么死沤了太久,居然带了腐蚀!

  顾莫疼得闷哼一声回首斩断鬼手再一剑消灭,蹒跚几步站稳脚跟,看胳膊上通红一片泛起红肉,硬是咬牙没让自己惊喊出来,只是转头再看向鬼群时。

  成片淹没而来,眼底竟生了份怯。

  [“资质不如前两位师兄,待人处事又不如三师兄。可能……还是年纪小吧?”]

  [“大师兄像他那年纪时都能独身入山驱老妖山鬼了,你看他还连个顺手的法器都选不出来,浑身琳琅满目全挂着,到底还不是没个精通才这样。关门弟子,师父为何选了他。”]

  [“啊……?”]

  [“不过是师父早年与冯将军有恩,再加上身淌的是龙脉之血,怎能与我们同待呢?当然是收成关门弟子处处坦护,资质什么的都不重要,不受委屈好好养大就成。二师兄十岁起便随师父下山历练,哪次不是伤痕累累的回来,没见他都这个岁数来还没历练过呢,师父多是怕他没人保护受伤吧。罢了,就算是个废物,咱也得叫他一声四师兄……诶你怼我干嘛?嗯?嗯……?”]

  “我不是什么冯贵妃的孩子。”

  少年转过墙角,十指攥紧也遮掩不住因怒颤抖,死咬嘴唇恶狠狠挤出话来。

  “四……四师兄!”

  “对!我是资质不如三位师哥,但我也从未疏于练习!既然没有顺手的法器,那不如全都习它一遍,总会有用武之地,有错吗!再不济……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们几个三脚猫的来评价我!”

  “是,是是……”

  资质不济。

  若是没了人保护,光这该死又虚伪的的自尊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

  还不是让人放心不下,还不是要被这丑恶低级的鬼煞讨命!

  顾莫眼中含屈的泪汪了满眶,忍痛咬牙重新以双手握剑,闭目沉心脉,集全身真气奋力挥出剑气!

  “我才不认命!才不是废物!!!!”

  霎那间剑气成型,甚是一道飓风呼啸袭来,且带银光耀耀,一勾弯月般锋利无情直捣漫漫鬼群,那身前一侧成百的异形鬼煞甚至是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消失,腾空化为烟气消散!

  顾莫当即愣在原地!

  我……?

  少年呆傻地低头看看手中剑,再翻来覆去瞧了瞧自己手心。

  我能使出这般强大的法力?

  不对劲儿啊……?

  可这确实是我挥剑,我在除鬼……

  “嗯?开窍了?”

  少年不解地自言自语,但怎觉都不像自己所持气脉震得出的剑气,这般寒气逼人,又杀伐果断地凛然……

  赫然瞪开眼,转身向身后看去!

  身后暗街无半丝光明,一团乌黑什么都看不见。却在他迟疑回身之际,隐隐见得一条细银剑反出月光凌凌,本就被鬼声叫喊得不灵光的脑子“轰”地炸开!难以置信地磕巴小心怯声道:“哥……二……”

  未等他叫出声来,黑暗中速跃出一道全黑人影,与他贴身而过!帷帽遮得严实不见半分真身,却在身边划过一瞬,细银剑折月光眩目,闪电般明亮地晃出帷帽黑纱帐后模糊下颌线形!

  “还敢发呆。”

  身影擦肩瞬间留下一句命令般不带感情的冰冷声,顾莫在那片刻僵成一条,猛然随之回头,竟是一张鬼面不知何时已经趁他发呆的间隙,伸长手利爪抓到面前!惊慌躲闪不及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觉要死的刹那被那高大人影一剑捅穿!

  然而摔这一跤下去刚好铜剑脱手,叮当弹出去老远落入鬼群之中,顾莫手中没了法器,一下慌了神,看那黑衣人漂亮一剑又砍倒大片,本以为得了救,却见他忽然翻身跃至屋顶脱战,徒留自己一人再陷进滔滔不绝呼号涌来的鬼群中,整个傻了眼!

  “草诫鞭!”黑衣人喝道。

  “哦哦!”顾莫闻言赶紧扯下腰间自己盘收都收不好的鞭子,才练没多久的东西,根本不适手啊?可又没别的办法,脑子也早就不会转,只得听人命令,放手一搏,噼啪一顿乱甩。

  少年从毫无章法很快变成得心应手,不听使唤乱飞的鞭逐渐步入书习章法,再施以净化法咒附上,枯黄的鞭子于草疖间泛起点点金光,把那些试图近身的鬼煞抡得是个魂飞魄散!行……行得通!

  果然习法,还是要实践啊!

  然而这一招半式难免有限,鬼煞数量众多压制而来,显然要脱身并不足矣。渐渐步入胶着之际,且听屋檐上观望的黑衣人再喊道:“铜镜!驱邪!”

  顾莫不敢拖拉,掏出铜镜趁被甩得稀碎的鬼煞还未近身,暗声念咒祭在半空,铜镜乃是驱邪利器,面对一轮明月,将至纯月光悉数纳下,少年再一凶狠怒目,震浑身法力,自铜镜中挥洒大片白光!

  一时间原地明光恍如白日,更如明月降世,闻鬼声凄惨高号,管他成百上千,还是万鬼齐鸣,全化成白烟消散不见!

  顾莫惊喜之余,险些得意忘形之际再听屋檐上一声命令:“铁尺!别走神!”

  顾莫这才看到铜镜虽强,但难免灯下黑。阴影处仍有不少漏网之鱼近身冲来,慌乱中阵脚大失,拔下腰间铁尺一顿瞎胡拍打,余力全都用在躲闪上,可不想再被这鬼东西碰到半下……太疼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莫跟个疯傻似的尖叫着一通乱挥手中铁尺,抡得是个风声嗖嗖,闷头锤抡好半天才停下高喊,忽然意识到好像……没了鬼叫声啊?

  倒是自己刚刚比鬼叫得还厉害。

  他这时方才丢脸地小心翼翼停手,抬眼仔细环视周围,可以说是一片安宁空寂,盛世和谐啊,哪还有半点鬼煞气息?这一会儿全被自己杀了个干净!“我……”

  顾莫呆傻原地,久久不敢相信。

  “我……做到了?”

  那分明就是二师哥的声音,是他的术式,是他的桂魄剑,分明就是他!

  那为什么,只是相助一式,只是旁观指引,又躲自己不见啊!

  我又不可能和那天下人一般捉你回去求赏金!

  刚刚百千鬼煞涌来的惊吓,身上伤口疼痛,凭一己之力驱邪灭煞的惊喜,耗尽力气的疲倦,再加之思念埋怨,这百感交集于他放松下来这一瞬间——

  全都交织一处盖面而来,少年心智未全,是他根本抵御不了的沉重,泪水再无法屈居眼眶的奔涌而出,顾莫嚎啕一声瘫坐在地!

  “哥!莫儿做到了啊,你看到了不是吗!”

  “你怎不再和我说说话啊!”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了,我……我做得到……”

  ……

  ——“莫儿!莫儿!”

  黑夜中一声声呼喊划破长空,顾远山早已察觉鬼气,心急如焚带人追查到地时,眼下只剩顾莫一人孤零零坐在地上无神地抽噎发呆。寒风刺骨,周遭浓厚鬼气依旧一时难以消散地萦绕不断,他半只肩膀受着伤,依稀淌着血湿了素袍,哆哆嗦嗦像个失了归家路的小孩。

  “莫儿!怎么回事!受伤了!”

  “师……父……”

  顾远山大惊失色扶他站起,忧心忡忡看着少年伤口。怎奈顾莫腿还是软的,站不住,才扶起又要踉跄摔倒。老祖师不顾年事已高,看一年多不见的少年身高几乎快与自己平齐,依旧费力扶着。

  “这……这么重的鬼气,莫儿,你一人全除了?”

  “是……”

  “你……怎么办到的?!”

  顾远山才是比谁都知道顾莫的能力,他虽不是块朽木不可雕,甚至比起常人更聪慧些。只是性子急躁难安,难以集中琢透一项术式,若是能静心镇定不含杂念,一定也不输高修。

  “师父,我……我好像见到他了……”

  “谁?有人助你?”

  顾莫却想起二师哥诀别前跪了整夜师父也狠心不见,怕是因大师哥的死积怨于心,不敢道出实情,只好咽回话去。

  “是……也不是……”

  顾远山担心叹气,不愿多逼问于他。只再仔细看看伤口,道了声:“先随为师回去吧,擦药要紧。”

  “师父……”顾莫犹豫颤抖道。

  “我真的是,冯贵妃的孩子吗?您收我为徒,是为还偿恩情,血脉为上,迫不得已,并不是因我有异于常人的天赋……您总怕我受伤也是,因为身子珍贵……”

  顾远山沉吟几许,郑重道:“你是我的孩子。”

  “什……”

  “长卿,清池,你……还是望舒。你们是我一手带大,都是我视为己出的孩子。无论出身为何,无论沦落何方,都是我的弟子。我又怎舍得谁受伤呢。”

  顾远山忧心而叹,继续道:“也许我只是个出色的授业恩师,是个只顾全局与天下安平的观主宗师,也便因此成不了个合格的父亲。事成今日皆是我罪,责难也难逃其身,但无论于你们四人,我虽有愧,却从未偏心。逝者已矣,活着的,定要想方设法不负故人,好好活着。莫儿,不许再受伤。”

  “师……师父……!”

  顾莫再是隐忍不住,扑进顾远山怀里大哭起来。

  “好了,为师在这儿了,没人能伤你了啊。这么大人还哭什么鼻子,放出来丢脸呢。快随我回去。”

  顾远山甩拂尘狠敲了少年后背三下,疼得他倒是破涕为笑,傻乎乎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样。随人群渐渐消散黑夜深处,顾远山忽以余光扫向街边暗角。

  停滞几分,再宠训地催起人快走。

  待到人散尽,重归寂时。

  “小妖怪,还不走啊。”

  艾叶蹲在墙角仰头看着椅墙而立的人,帷帽遮严难辨神色,只揣手不动,在冷夜中站了许久,浑身上下只有被风撩动的纱帘,是活的。

  半晌后,才伴着略微发抖的鼻音低声道:“走。”

  艾叶悄然一笑,猛地站起身钻进人帷帽里跟他凑了个脸贴脸,换上副讨揍的嬉笑,对着顾望舒满脸惊愕,看他措手不及溢出一颗晶莹,伸舌舔了个干净。

  “哭了?”

  “滚蛋!找死啊!”

  “哭就哭嘛,又不是没见过,跟我装什么坚强。”

  “张嘴!把你舌头拔下来!”

  “哈哈哈!错了错了,我错了嘛。走吧,多冷呢。”

  “快走。”

  沉默并行几刻后。

  “小妖怪,如愿了?”

  “嗯。”

  “那就好啦,且能安心睡个好觉咯。”

  顾望舒没应答。

  艾叶一路侧脸看他不看路,看得顾望舒隔着层黑纱都觉得别扭。再准备训他几句,便听艾叶话痨似的咂咂嘴,又开了口。

  “小妖怪。”

  “嗯?”

  “眼泪甚是好喝的呢。”

  “……”

  “……救命啊!!!!杀妖了唔略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