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张思果然睡得不安稳,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底下都挂着两圈青黑色。
白芸功成身退,被景暄提着回去塞回了阴昙花丛里休息,晚上再出来吓人。
就这么过了两天,到了周末值班的日子,张思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
白芸亲眼看见有好几个一起干活的同事跑来对张思嘘寒问暖,别管那些人是真情是假意,至少张思看着挺可怜是真的。
她这个样子,吴晋原看见了当然会心疼。
白芸猜都不用猜。
这天,她特地和谢燃景暄一起早早到了商场等待。
商场里灯火通明,人不多,所以谢燃并没有对这种喧闹环境表达出过多的反感。他带着两只旁人看不见的鬼进了一家能够看见张思工作的店铺的糖水店,点了碗芋圆坐下,慢条斯理地吃。
景暄在一旁幽幽地说:“我没吃过这个……”
他对一切没尝过的人族食物都很有兴趣,然而今天他没有化形,这里时不时有人路过又不方便,谢燃是绝对不会分给他吃的。
谢燃果然没搭理他,全程目光都落在远处的张思身上。
这日是张思白班,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吴晋原放假,掐着时间过来了。
两人一周没见,看见张思的模样,吴晋原惊讶极了:“怎么了?生病了?吃药了没?”
张思摇了摇头,把他往外拉:“我们出去说吧……”
她声音很轻,显然不想被同事听见。
这两天总有人因为她憔悴的状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有平时跟她不对付的同事不停在背后编故事瞎猜,张思不太想在店外面和吴晋原说这些,免得落进有心人耳朵里。
出来工作了一段时间,吴晋原也没那么愣头青,很配合地跟张思一起朝外走去。
谢燃刚拿到自己打包的另一份芋圆,见状立刻默默地跟了上去。
直到离开商场好长一段距离,张思才终于放慢了脚步。
“你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她垂眸想了一会儿。
“不急,”吴晋原温声说道,“慢慢想。”
“我这两天总是看见奇怪的东西……”张思顿了顿,情绪有点低落,“先是前天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
她慢慢地将这几天撞鬼的遭遇一点点说给吴晋原听,还说到了晚上做的噩梦,夜里睡不好,外加白天工作不顺心,连带着她食不下咽,自然是憔悴了很多。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走着,步履缓慢,像一对饭后出来散步的小情侣。
城市的夜灯逐渐爬满大街小巷的每一寸角落,他们前方的路成了童话里的仙境,如果不是谈话的内容过于沉重,此时的气氛其实很不错。
白芸悄悄地说:“他们再往前走就是一段没什么人的小巷了,我觉得可以在那边吓他们一下……希望吴晋原不傻,能记得表现自己。”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谢燃对自己的客人要怎么做这种事一般不太发表意见,因此什么都没说。景暄倒是笑了一下,用熟稔的态度和白芸开起了玩笑:“你鬼点子倒是多。”
“都是小说里看来的……”白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冷不丁眼睛里飘进了奇怪的景象,“咦”了一声。
前方,张思和吴晋原已经走进了那段小巷里,然而本该风平浪静的小巷竟然突然刮起了一道阴风,前后巷口的景象骤然变得模糊,接着,从小巷的岔路里莫名跳出了一个拦路的歹徒。
“站住!”那个歹徒一亮明晃晃的匕首,凶神恶煞地说道,“再敢往前走我就给你们脸上开两道口子……把钱交出来!”
吴晋原&张思:“……”
白芸:“都这年头了,竟然还有这么直接拦路抢劫的人吗?这里可是闹市区诶!”
景暄低头笑了一声。
“……笑什么?”白芸疑惑地转过头。
“那是你那个‘东哥’。”谢燃淡声说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说好要一唱一和打配合的?”
虽然因为摘花的事情,谢燃对这个“东哥”的印象不太好,不过对他的能力却是挺刮目相看的——要知道,如果不是夺舍,化出人形对亡魂而言并不那么容易。
特别是还要改变自己的容貌,就更不容易了。
“什么?!”白芸震惊了,“我没和他联系啊?天呐,他在做什么啊……我、我得去拦住他!”
情急之下,白芸也没来得及细想,发自本能地就扑了过去。
景暄接过那碗芋圆,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我就知道你还想着我一口吃的。”
“……只是顺手罢了。”谢燃说。
吴晋原和张思面面相觑——眼前这个男人双目充血,一脸“亡命之徒”的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他还带着刀,如果硬碰硬,身为良民的两人肯定不是对手。
脑子清醒的现代人都知道暂避锋芒的道理,吴晋原权衡利弊,倒觉得给钱反而是小事。他强自镇定,冷静地和歹徒对视:“如果我们给钱,你就会顺利放我们走吗?”
“那当然,我……”
歹徒话音未落,忽然全身一僵,脖颈拉出诡异的弧度,双目泛白——
正是白芸扑了上去。
“东哥?是你吗?”白芸试图撕扯那张“画皮”,“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歹徒”那张狰狞的脸被肆意捏圆搓扁,落在吴晋原和张思眼里,就是那个人突然被一双看见的大手疯狂□□了片刻之后,忽地一下消失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世界里,“东哥”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崩溃地朝白芸吼:“你才是,打断我做什么啊!你不是想撮合他们吗?我在帮你啊!”
“可我们不是说好了,让你不要过来的吗?他们的事我自己能解决的,你没必要……”白芸咬着下嘴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蓦地像是泄了气,“东哥,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很快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不会有结果的。”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说出他们之间的事。
小巷里没了歹徒,巷口的雾却没散。
吴晋原和张思愣了愣,虽然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打算立刻逃跑,然而往回跑了几步,却发现根本就出不去。
跑到小巷的另一头也是一样的结果——当他们穿过黑雾的时候,总是会从小巷的另一头重新回到巷子里。
联想到前两天的“撞鬼”事件,张思很快就害怕起来,缩着脖子说:“是不是……又‘闹鬼’了啊?”
“这世界上哪有鬼,”吴晋原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他笑着在张思肩膀上轻抚几下,柔声说,“别怕,总有办法出去的,我们再想想办法……诶,那边有人。”
却是谢燃走了进来。
他暗中拍了拍景暄,让他过去把那两个对峙中的亡魂拖走,自己则面无表情地从巷口走到巷尾,而后包围着小巷的黑雾便倏地散去了,重新露出车水马龙华灯初上的繁华街市。
谢燃走得很悠闲,速度却飞快,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吴晋原这才回过神,一拍同样怔怔出了神的张思说:“可以出去了!我们走!”
谢燃和景暄在另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中会合。
他过来的时候,白芸和那个“东哥”皆是沉默着,神色复杂地望着彼此。
“你们吵完了吗?”谢燃问。
“吵完了,”白芸忙说,“我们……”
东哥:“没吵完!”
他红着一双眼,直直地望着白芸,“小芸,我做这些,根本不是为了一个回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不喜欢我,我就能头也不回地走了吗?”
这句话的情感太过饱胀,听得谢燃一愣一愣的,他和景暄对视一眼,两个“老怪物”同时后退一步。
就好像这样能降低些许存在感似的。
“东哥,你没必要这样的。”白芸的语气带着抱歉,“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白芸从自家楼顶跳下的那天,是个阴天。
她家小区据说有点邪门,十年来有过四起自杀案件,对一个小型的居民区来说,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案件频发”了。
刚死的时候白芸脑子是昏的,等清醒过来,她就发现自己被一群鬼围着。
那群鬼中,为首的就是“东哥”。
“东哥”大名邹政东,据说是她家那个小区建起来之前,同一个地段上一个居民小区的居民。
那个小区发生过一起恶性的连环杀人案,一名歹徒进入小区连杀十几户居民,后来剩下的住户觉得不吉利,贱卖的,甚至房子不卖直接搬走的比比皆是,不出一年,小区就空了一大半。
据说白芸住的小区风水不好也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不过这都是后话,这件事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这片地段上出现了很多新死的亡魂,不仅如此,还怨气极重。
当时化为厉鬼找凶手报仇的也有好几个,没疯的那些聚在一起,渐渐成了一个小团体,后来他们有幸遇见一个前辈,磕磕绊绊学习了修行的法门,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暂时留了下来。
在同一个地段死去的白芸,自然被他们视作“新来的小妹妹”。
这个小妹妹生前没做什么坏事,可怜倒是可怜,于是小团体中的哥哥们都很照顾她,东哥是其中最照顾她的一个。虽然后来白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东哥好像是对自己有点那方面的意思,但刚开始,她是真的特别感动。
毕竟她生前没怎么收到过来自旁人的温暖。
邹政东看了她一会儿。
他脾气不太好,面对谁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就像当天见到这位传说中“非常牛逼”的画室店主也没有收敛过,却唯独在白芸面前毫无脾气。
说实在的,白芸不算漂亮,身材也不好,哪里都普普通通,可他就是喜欢。
用他哥们儿的话说,“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我不用你回应我,白芸,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这个道理我懂,也送给你。”邹政东低声说,“我想帮你的忙,顺便让你看看……即使是在你看来那么般配的两个人,他们之前,也是不能勉强的。”
白芸:“……”
“要不然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吗?”邹政东笑了一下。
“我没想那么多,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白芸闭了下眼,“我活着的时候过得不好,至少死后,我希望自己能有点用……我知道你不理解,但是……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可是真的不用了……你回去吧,好好修炼,争取……早日修成鬼仙。”
……
他俩之间的事情,还需要他们两个自己说清楚,谢燃拉着景暄又往后退了一段,一直退到巷口。
“那个男的竟然真的喜欢白芸,”谢燃还是觉得有点神奇,“你猜得真准。”
“我不是猜的,我是看出来的,他的爱意全在眼睛里,藏都藏不住。”景暄摇摇头,“三途川上一天到晚那么多人渡河,谁有情谁无意,看久了都能认出来。”
谢燃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你的位阶可真是挺高的。”
看三途川说起来简单,却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工作。
“我真不记得了。”景暄举手投降,“我保证,等我想起来,一定告诉你,好吧?”
谢燃不置可否地收回了视线。
白芸和邹政东吵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他送走,飘回了两人身边。
“还能找到他们俩去哪儿了吗?”白芸收拾好情绪,“我还想追上去看看情况。”
“能是能,我刚留了点‘记号’在他们身上。不过你那位……”谢燃一扬下巴,“处理好了?”
“让他回去了……但我也不保证他会不会自说自话跑去做点什么。”白芸说,“所以能尽快追上去就最好了。”
“那走吧。”谢燃迈开了长腿。
他本来是个不多话的人,不过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起了些闲聊的兴致,赶路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白芸:“有件事想请教你……喜欢一个人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嗯?老板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那倒不是……就是随便问问。”
“喜欢的话……”白芸歪头想了想,“我的话,是在不自觉地关注对方的行踪,想要知道他生活顺不顺利、开不开心、冷不冷、饿不饿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其他人我不太清楚,不过应该也是某种发自内心的关心吧?”
“这样啊……”谢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本来白芸和景暄都对他的下文很好奇,谁知道他说完这句以后再也没说过什么话,就这么神游太虚地朝前走。
吴晋原和张思已经离开很远的距离了。
张思接连受了两天的惊吓,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好,吴晋原为了安抚她,没急着送她回去,两人肩并肩,沿着大路慢慢地走。
连轴转的工作总是让人感到很疲惫,偶尔放慢节奏感觉还不错。张思走出好长一段,冷不丁从胡思乱想的状态里回过神,就看见了一个被霓虹灯点缀得流光溢彩的街心喷泉。
“好漂亮……”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叹,不安的眸子里终于染上了一丝安心的笑意。
吴晋原始终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到那抹笑,他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经常来看。”
“哪有那么多时间啊。”
“挤一挤总会有的,”吴晋原看着她,眼神极缱绻,“只要你想来。”
“吴晋原……”张思回过头,看见那双眼睛的那一刻愣住了。
有的时候,确认信号只需要一次专注的对眼。
吴晋原抠着手心,心里紧张得要死,表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镇定地问:“还害怕吗?害怕的话……今晚可以到我那里住,我睡沙发就好。”
“你……”
“张思,”吴晋原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跟我在一起,让我保护你,好吗?”
“吴晋原……”
也说不清是谁先伸出手的,他们拥抱在一起,在街心喷泉再次喷发的时候,迎着炫彩的霓虹灯光,深情地吻在了一起。
或许生活依旧多磨难,但好歹,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再是孤独一人。
谢燃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俩接吻的一幕。
他明显感觉到白芸向前飘的动作顿了一顿。
想要撮合他们,和真的看见自己喜欢的人与另一个人接吻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谢燃偏头看了白芸一眼,发现她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她一边哭,一边嘴角挂着笑,口中不住地念叨着:“真好,真好呀……”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谢燃问,“那张画皮,我都帮你带出来了。”
白芸话音未落,已经被谢燃拖着往角落走去,他灵敏地钻进一栋大厦后门,找到了无人经过的楼梯间,翻手扯出画皮往白芸身上一套,然后拉着她跌跌撞撞地朝街心喷泉走去。
两人唇已分,人却抱在了一起,微笑着看喷泉随着背景音乐的起伏变换出多种造型。
撞鬼的糟糕感觉似乎在这一刻远去了。
吴晋原转了转眼,忽然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站在他旁边。他愣了下,主动打招呼道:“是刚才小巷里的那位先生……?”
他打完招呼,突然发现这位先生旁边站着个更眼熟的身影——竟然是那天深夜拦下他发酒疯的女人。
吴晋原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微妙的预感。
“嗯?”谢燃装出一副刚刚看到他的样子,“啊,你是……诶,我看你好像有点眼熟?”
“刚刚在那边那条巷子里……”吴晋原提醒他。
“不是不是,”谢燃摇摇头,皱着眉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啊,对了!你是不是我妹妹的同学啊?噢,我妹妹叫白芸,白色的白,芸是草头那个芸……”
披着“大美人”皮被强行拖过来的白芸浑身僵硬地站在旁边,一边忐忑,一边却又期待着什么。
吴晋原一愣:“你是白芸的哥哥啊?她现在怎么样了啊,我工作太忙,连同学会都没去,好久没见到老同学了……”
“我妹妹她死了。”谢燃说。
张思和吴晋原白芸两人同校不同班,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当时也愣住了——对于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死亡实在是件过于遥远的事情,跟着两个字比起来,那些连日来看不见尽头的加班,那些客户的刁难、同事的白眼,似乎都已经不成问题了。
“怎么死的啊?”吴晋原问。
谢燃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了个看上去不相干的问题:“在你印象中……我妹妹是个开朗的人吗?”
“挺、挺好的?”吴晋原想了想说,“她不太说话,所以跟班上的女生玩不到一起去,不过我不止一次看见过她帮徐雯做值日……噢,徐雯是我们班一个女生,她奶奶身体不好,放学得赶回去照顾老人,所以轮到她值日的时候,白芸有帮她做过几次。我觉得她人挺好的,虽然有点内向……”
被喜欢的人评价“人挺好的”,不知道白芸是个感想,谢燃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大美人”的表情,一边说:“她是跳楼自杀的,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她吧。”
“好,”吴晋原点点头,“她家地址……?回头我组织下班里同学,一起过去祭拜。”
谢燃侧头看着白芸,白芸眼眶红了,用颤抖的嘴唇报出了一串地址。
路名小区门牌号,熟悉得令人产生某种错觉。
吴晋原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白芸用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盯着吴晋原,笑了一下:“有劳你……组织同学去看她,我想白芸在天之灵,应该会很高兴的。”
她说着,转身就走。
“等等,”吴晋原试图喊她,“你究竟是……”
但白芸没有回答。
她已经和谢燃一同消失在了人群中。
“奇怪,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吴晋原探头张望,却怎么也没再看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晋原?”张思抱着他,有点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吴晋原摇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我好像也撞鬼了……”
“刚才那两个人是鬼?”张思刚刚放松下去的神经再一次绷紧。
“没事,放松,别怕。就算是鬼,也是好鬼……不记得刚才那位先生还救了我们吗?”
“……你说的也是。”
“我反倒是应该谢谢鬼,要是没有今天这出闹剧,我可能还不知道要憋到什么时候去。”
张思破涕为笑:“谁让你老跟块木头一样,什么都不肯说!我还奇怪你准备憋多久呢!”
“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等等,难道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是啊,你不要小看女人的第六感……”
……
回画室的路上,白芸一直在哭。
她哭得超大声,甚至因为太大声了,没好意思继续穿着画皮,便以鬼魂的形态跟在谢燃背后哭。
至少这样哭不会引起路人的围观。
喜欢的人一句无心的夸奖,让她这二十几年来被磋磨的心忽然得到了治愈,眼泪便怎么都止不住了。
她这一生,悲剧串着悲剧,终于在濒临尽头的时候,有了些许圆满的意思。
值了。
止不住的恸哭就像停不下来的哀乐,谢燃听着有点头疼,一到画室就把她丢进了阴昙花丛里。
室内顿时恢复了寂静,他终于可以安心坐下来,然后继续修复那幅油画了。
约定好交画的日子,正在一天天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