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钟韵丽的提问,简烁微微弯腰,捂住肚子:“我胃疼。”

  像只需要爱抚的可怜的猫。

  阮漠寒在一旁腹诽:简烁现在捂住的那不是胃,是阑尾。

  但钟韵丽没发现,因为简烁正对她说:“我本来想来买一个不带酱的鸡胸三明治当午餐,不刺激我的胃,没想到全被你买走了。”

  “美女姐姐,你有没有多余的一个可以让给我呀?我一看你,就知道你的心和你的样子一样美。”

  “你是大明星吗?演员,歌手?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简烁故意压低了声音:“我在国内的时间不多,你是哪位明星?名字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钟韵丽笑成了一朵花:“哎呀,我哪是什么明星,普通上班族罢了。”

  又很慷慨的说:“三明治我送你一个吧。”还很细心的问:“不要酱是吧?”

  简烁点头:“嗯,不要酱,全麦面包胚。”

  钟韵丽看她一眼:“你要全麦面包?很硬的,对胃不好。”

  简烁:“不不不,全麦面包不加油不加糖,对胃反而比较友好。”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钟韵丽接受:“好吧。”替她对店员交代了一番。

  简烁:“姐姐,我真的没见过你这么好心的人。相由心生,难怪你长得这么好看!”

  又摸出手机:“我没带现金,加你微信把钱转给你吧。”

  钟韵丽笑道:“不用了,一个三明治也没多少钱。”她把店员做好的鸡胸三明治递给简烁,还送了她一杯热果茶。

  简烁眨巴着眼睛:“我今天出门遇到神仙姐姐了。”

  眼底沁着水光,从可怜的猫,变成招人疼而可爱的猫。

  还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钟韵丽:“其实你就是大明星吧?不愿意透露身份给我而已。”

  钟韵丽笑出三道褶子:“真不是啦。”

  简烁坚持:“谢谢大明星姐姐!那我先走了,回去吃了饭趴会儿。”

  钟韵丽笑够了,冷眼瞥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阮漠寒:“看什么?我又没多余的鸡胸三明治给你。”

  简烁对阮漠寒使个眼色,阮漠寒跟简烁一起走出店外。

  她并不理简烁,自顾自往前走。

  简烁追上来:“喂,我是帮你要的哎。”

  她晃晃手里的鸡胸三明治:“不要么?”

  “为什么不要?”阮漠寒从她手里接过。

  简烁把热果茶也递上去,阮漠寒摇头拒绝。

  简烁:“你只吃固定的食物?”

  阮漠寒点头

  简烁:“你好变*态。”

  语带兴奋。

  简烁嘿嘿一笑:“过奖了过奖了。”

  阮漠寒又瞥她一眼。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夸奖的话吧。

  她边走边撕开三明治包装纸。经钟韵丽和简烁这么一闹腾,已经到了十二点,她每天雷打不动的进餐时间。

  阮漠寒步子迈的潇洒,吃三明治吃的也畅快。大口撕咬,旁若无人的咀嚼,腮帮子鼓起来。

  没有沾酱的烦恼,吃得快也不狼狈。

  简烁看呆了:“不要酱的白味三明治这么好吃?”她拉阮漠寒的袖子:“给我尝一口。”

  “不。”

  简烁气:“那我自己去买一个。”

  “被钟韵丽买完了。”

  “我去别的门店买。”

  “随你。”

  简烁跑开,跑了两步又回头:“你不会是为了把我支开吧?”

  阮漠寒嚼着三明治一脸淡然:“我没有。”

  简烁问:“对了,你不是一向计算的清楚?为什么不把三明治的钱给我?”

  她笑嘻嘻:“难道跟我这么亲?”

  阮漠寒淡淡道:“现在是周三中午十二点零五分,你从十一点五十五分开始跟我说话共计十分钟。我是你的金丝雀,你买我每周六两个小时一年总花费五百万,折算到每十分钟就是八百六十八块。”

  “一个S家的火鸡胸三明治三十块,你还要给我八百三十八块。”

  阮漠寒对着简烁伸出手,手指纤长。

  简烁怔住。

  “我……我没钱,只有一张信用卡。”

  阮漠寒收回手:“看在你帮我要带三明治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免了。”

  她把吃完的三明治包装纸团成一团,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去其他店买你的火鸡胸三明治吧。”

  不再理会简烁,拔腿就走。

  简烁在她身后喊:“喂,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阮漠寒没回头,只冷冷甩下一句:“我说了,对你没那么感兴趣。”

  ******

  周五,集团开了最后一次集体会,就准备放假过年了。

  比国家法定假日多放两天,总共九天。

  下班后,阮漠寒先去了一趟公司附近的B家蛋糕店。阮清音想吃巧克力千层,这家店原材料很好加糖也不多,阮漠寒给她带回去。

  进店一看,也许是因为快过年,平时不算太火爆的蛋糕店,此时乌泱泱全是人。

  阮漠寒给阮清音发了条微信,说会晚一点回家,要排队。

  毕竟阮清音想要的东西,她会尽量满足。

  一块巧克力蛋糕而已,最多就是排一小时队,又不是摘星。等长大了,快乐就不再是一块蛋糕这么简单。

  还好,排了一个小时零五分钟队的阮漠寒,买到了最后一块巧克力千层。

  她拎着纸袋走回聆音地下停车场。

  旁边那辆火红的保时捷911还没走。

  分明两个人影,交叠在后座阴影中。

  阮漠寒怕突然走过去,惹人尴尬也惹己尴尬,故意咳嗽一声,脚步放重。

  一个身影立马坐正。

  很快,徐董事从车里走出来。

  阮漠寒淡淡招呼:“徐董事,刚才会上就说要跟钟总监交接文件,这会儿给她拿过来了?”

  都是成年人,她给徐董事一个台阶,与人方便,也免得自己与人斡旋。

  徐董事借坡下驴:“对,对,我来送文件。”

  匆匆走了。

  阮漠寒也准备上车走人,却被一只手拉了一把。

  指甲尖尖,戳到阮漠寒纤细的手腕,指甲和双唇一样涂成火红。

  钟韵丽问:“你看到什么了?”

  阮漠寒心想,既然敢在停车场这样,这位钟小姐应该也不是很怕被人看到。

  或许,她就是想被人看到。

  不是大范围的,而是只被少数特定的人看到,让这件事露出随时可能曝光的样子、作为她要挟徐董事的砝码。

  阮漠寒懒得揣测钟韵丽心思,也懒得惹事,只淡淡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钟韵丽故意冷笑一声:“你不会是等我给你封口的好处费吧?”

  “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阮漠寒忽然想到之前,简烁称呼那位她不感兴趣的邹少爷:邹什么轩。

  阮漠寒诚恳强调一遍:“真对你的事不感兴趣,钟什么丽小姐。”

  钟韵丽气歪了鼻子:“是钟韵丽!我与你平级,你好歹记住我的名字!”

  阮漠寒甩开她的手,走了。

  ******

  周六中午,阮漠寒如期看到那串陌生手机号,发来一个高端小区名字。

  看来她的这份“金丝雀”工作,全年无休,并没什么春节假期这一说。

  阮漠寒觉得正常,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连医院给阮清音做感统训练的医生都放假了,阮漠寒让阮清音自己在家,给她摆好一块巧克力千层蛋糕。

  阮清音问:“妈妈,你去哪?”

  “去进行那项医学研究。”

  观察简烁,就是阮漠寒的医学研究。

  这是她这份“金丝雀”工作除五百万年薪以外,额外的福利。

  两点,阮漠寒准时抵达那高端小区,简烁坐在小区外的一家咖啡馆等她。

  阮漠寒走过去坐下。

  简烁冲她做一个鬼脸,舌头伸出来,白白嚼碎的鸡胸肉糊了一舌头,没有任何酱料。

  她在模仿阮漠寒的吃法。

  还问阮漠寒:“吃吗?”

  阮漠寒摇头:“我只在中午十二点吃,而且只吃S家。”

  简烁像是瞬间觉得索然无味,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扔进垃圾桶。

  她指指桌上一副墨镜:“戴上。”

  阮漠寒瞥一眼:“为什么?”

  简烁笑嘻嘻:“因为我们在潜伏,需要伪装。”

  她自己脸上,照例戴着那副猫眼墨镜,在聆音楼下盯梢褚行云时戴的那副。

  阮漠寒伸手,把猫眼墨镜从简烁脸上摘下,戴在自己脸上。

  纤长手指滑过简烁的脸。

  简烁一怔:“你手好冰。”

  阮漠寒不理她。

  简烁拿起桌上那副方形墨镜戴在自己脸上,笑问阮漠寒:“好看么?”

  阮漠寒淡淡:“没感觉。”

  简烁哼了一声:“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潜伏么?我带你来看我下一个要追的对象!”

  她,阮漠寒,简烁的金丝雀,被简烁带来看简烁下一个要追的对象。

  简烁兴致盎然,像在玩一个超级有趣的游戏。

  两人不再说话,简烁一脸兴奋的望向前方,盯着小区出口的方向。

  阮漠寒静静坐着,身边走过的人,拎满大包小包的年货,还有红色的福字年画和对联。

  连街边的枯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处处新春景象。

  唯有阮漠寒一身黑色羊绒大衣,简烁一身黑色皮草,两个戴着墨镜像在演骇客帝国的人,坐在这番景象中格格不入。

  像两个被春节专列抛弃在外的人。

  因为阮漠寒从没体验过春节的乐趣。

  姨妈姨丈家的繁华和热闹,是给姨妈姨丈和表姐的。阮漠寒记得一年年的年夜饭,摆满一大张圆桌,但阮漠寒和妹妹能夹的,也就是刻意摆在她们面前的炒青菜和泡萝卜。

  阮漠寒记得有一年,她想给妹妹夹一块红烧鱼,被姨妈一筷子打在手背上:“怎么能吃鱼?年年有余懂不懂?鱼要剩到正月十五的。”

  阮漠寒缩回手,妹妹在一旁拉她衣角:“姐姐,我不爱吃鱼,我爱吃青菜。”

  受过苦的孩子,都早熟。

  阮漠寒眼睁睁看着,表姐夹了好大一块鱼肚,姨妈笑眯眯:“好吃吗?剩半条到正月十五就行。”

  转头又小声咕哝:“人人都夹哪还剩的到正月十五?贪心的孩子,没家教。”

  “妈死的太早。”

  阮漠寒埋头,深吸一口气。

  她从小已知道,不能改变什么的口舌之快,最没意义。

  忽然一只手,冰凉但坚决的,把她从回忆漩涡里拉了出来。

  简烁语带兴奋:“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