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阮漠寒走进三明治店的时候,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见到艾咪。

  在柜台后看到艾咪那纤瘦的身影时,她吁出一口气。

  虽然她与艾咪毫无关系, 但她并不喜欢看到人垮掉的样子。

  太过软弱。

  她走过去:“火鸡胸三明治。”

  艾咪冲她笑笑,悄声说:“还是帮你加肉,你自己吃也好,喂猫也好。”

  阮漠寒点了一下头, 瞟了一眼角落桌边。

  简烁懒洋洋趴在那里,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着, 游戏发出震天音效:“Double Kill!”“Triple Kill!”

  店员皱眉, 店里客人也皱眉, 简烁浑然不觉。

  阮漠寒收回目光。

  像撒娇。

  “每次帮你顶班的副厨已经等在外面了,十分钟。”

  艾咪想了想:“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 我把手上这一单做完。”

  简烁笑嘻嘻走出店外。

  阮漠寒拿着自己的三明治也准备离开, 艾咪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姐姐,那姐姐是不是很孤单很无聊?”

  阮漠寒看了艾咪一眼。

  艾咪笑笑:“感觉她很有钱,可好像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阮漠寒淡淡道:“可能她也什么都不需要。”

  阮漠寒转身欲走,却被一个刚进店来的声音叫住:“阮总监?”

  是聆音人事。

  身边的艾咪做完手上一单,已摘下围裙, 匆匆跑出店外去找简烁。

  人事向阮漠寒走过来:“亲自来买午饭?实在抱歉,你的新助理已经招到了,简总也已经签字, 明天就可以到岗。”

  阮漠寒点点头,人事问她:“你真的不用先看一眼她的简历么?”

  阮漠寒摇头。

  反正对她来说,都是没什么差别的工具人。工作能力大多相差无几,至于什么性格什么长相,她统统不在意。

  人事告诉她:“今天有一队英国公司的客户来公司,跟简总开了一上午会,助理都在会议室帮忙,我来买他们指定要吃的S家三明治。”

  S家三明治,是最寡淡的三明治。

  无趣的英国人。

  人事去柜台前排队点餐,阮漠寒先行告辞。

  咬着三明治路过那棵树的时候,阮漠寒果然看到艾咪和简烁坐在树下长椅上。

  艾咪背对着阮漠寒,背影轻晃,在小心翼翼帮简烁擦药。

  简烁嘴角的伤口,本来已经愈合,经过周六的一场,又裂开来,一擦药,又一阵龇牙咧嘴。

  艾咪叫住阮漠寒:“姐姐。”

  阮漠寒暂时停步。

  艾咪告诉她:“我接受了这位姐姐的钱,已经给儿童福利机构捐了一百六十万,我自己报了一个语言班,开始为出国读研做准备。”她报出一个澳洲大学的名字。

  “我会好好加油,变成一个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阮漠寒嚼着三明治,眸子垂着,刚好就可以看到简烁嘴角的伤口。全麦面包在嘴里感觉粗粝,阮漠寒在想若摩擦在那样的伤口上,会是什么感觉。

  又疼又爽。

  她淡淡对艾咪道:“这样对你不错。”

  只是艾咪,为什么想变成她这样的人呢?

  她和简烁,从来都当不成艾咪那样的人。

  简烁在一边懒洋洋的:“喂,聊完了没啊?该给我擦药了吧。”

  “啊,对不起对不起。”艾咪拿着棉球,赶紧重新在简烁对面坐下来。

  阮漠寒走近一步:“你回店里去吧,我来擦。”

  艾咪和简烁同时抬头,看着她。

  阮漠寒伸出手,淡漠的眸子,清冷的神情,带着天然的说服力。

  艾咪迟疑着把棉球交到阮漠寒手里。

  阮漠寒在艾咪刚才的位置上坐下:“你去忙吧。”

  “谢谢姐姐。”

  简烁扯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痛,又像是笑了一下。

  艾咪离开之前,阮漠寒最后问了她一句:“知道你前男友那些事后,难过么?”

  艾咪笑笑:“难过死了。”

  她今天没有戴鸭舌帽了。她脸上的瘀伤,反而没有简烁那么重,几天过去,剩下浅浅的印子,被她用遮瑕膏遮了,打眼一看,也就不是特别明显了。

  好像一切打算重新开始,从脸面开始。

  “不过这些事,迟早也会知道,晚知道还不如早知道。”

  阮漠寒点了一下头:“你去吧。”

  艾咪跑开了,像只小兔子。

  阮漠寒把自己手里的三明治递给简烁。

  简烁笑嘻嘻:“都给我?”

  阮漠寒面无表情,指指自己的嘴:“我给你擦药的时候,你喂我。”

  “我需趁这时把午餐吃完,回办公室要继续工作。”

  简烁嗤了一声。

  阮漠寒重新倒了一点药在手上的棉球上,用力按在简烁嘴角的伤口上。

  简烁又一阵龇牙咧嘴:“知道了知道了,喂你喂你。”

  她扯开三明治包装纸,举到阮漠寒面前。

  阮漠寒低头,咬一大口,毫无负担的咀嚼,一手拿着药瓶,另一手的棉球在简烁嘴角按揉。

  简烁舔舔嘴角:“我也想吃。”

  阮漠寒不理她,把三明治吞下肚内。

  简烁不满的哼了一声。

  阮漠寒继续给简烁擦鼻尖的伤。药很凉,简烁不停的耸着鼻子,真像一只猫。

  春日天气无常,今日有淡淡的阳光,和轻轻的风。

  一阵轻风扫过,阮漠寒和简烁头顶的树枝轻摇,到了这一周,枝桠上的花已经开出了一些。

  一片粉白色的樱花花瓣,飘荡,飘荡,落在了阮漠寒的发尾上。

  简烁盯着那花瓣飘落的轨迹,在花瓣落定以后,撅嘴,用力一吹。

  没想到花瓣粘的很死,没吹掉。简烁哼了一声,鼓起腮帮子,再用力。

  吹掉了。

  阮漠寒开始擦她眼角的伤了。

  一边擦药,一边低头,一口一口咬简烁手里的三明治。

  “你终于吃醋了?”

  “放过她。”阮漠寒用棉球按压在简烁的眼角,淡漠的说。

  忽然一阵略大的风吹过。

  头顶枝桠上绽开的樱花花瓣,被吹落了好一些,粘在阮漠寒的发尾,也掉在简烁墨黑的头顶。

  简烁眸子里的光,瞬间变得冰凉,声音也冷下来,毫无温度的问阮漠寒:“什么意思?”

  阮漠寒的语气,依旧平静而淡漠:“放过她。”

  “关于她的戏,到这里可以落幕了。”

  “我才知道你想要什么。”

  简烁一笑,墨黑瞳仁里,妖异的底色再现:“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简烁拿着三明治的手猛然一抬,像恶童的恶作剧。

  阮漠寒却早有防备,顺着她手的力道,把剩下的一块面包叼进嘴里。

  剩下多处的几片肉:“你吃吧。”

  淡淡无所谓的声音,像是随手在喂一只流浪猫。

  简烁把鸡肉塞进自己嘴里,斜眼睨着阮漠寒:“我想要什么?”

  阮漠寒不答,一脸淡漠的换了一个新棉球,把药倒在棉球上。

  “看,你刚才一吃东可,嘴角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把棉球轻按在简烁的嘴角。

  不同于刚才的按揉,而是格外轻柔的,而是像片羽毛,轻轻抚过。

  接下来,鼻尖的伤,眼尾的伤,都是。

  像片羽毛,轻柔抚摸。

  又一阵风,简烁忍不住轻轻闭上双眼,嘴里的咀嚼慢下来,一大团鸡肉还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阮漠寒的手,忽然放开棉球,轻轻的落在简烁头顶。

  像刚才被风吹落的花瓣。

  带着清香。带着温柔。

  “不疼了。”

  简烁一愣。

  阮漠寒的语气,像在哄一个受了伤、找不到人撒娇的小孩儿。

  “不疼了,啊。”

  简烁眼皮微颤,连带着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翕动。

  下一秒,她鼻端一阵冷杉香气传来,越来越近,在一股清新的樱花香中,这阵体香显得格外清冷。

  阮漠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受伤的那天,去了简家附近的有机超市。”

  “柏静娴以为你是去买冰淇淋,可我知道,你不是。”

  “你是去等柏静娴,想让她看一看受伤的你。”

  简烁猛然睁开眼。

  阮漠寒的一张脸,近在眼前,映入她的眼帘。

  清冷的。淡漠的。

  阮漠寒说:“你想让柏静娴做什么呢?”

  “想让她像妈妈一样,拍拍你的头,说一句不疼了、没事了么?”

  阮漠寒再次拍拍简烁的头:“不疼了,啊。”

  简烁狠狠打开阮漠寒的手,像只落水的猫一样,一阵猛摇头,直到这时,终于有匆匆路过的行人在看简烁了。

  估计觉得她是个神经病。

  简烁凶猛摇头,墨黑卷曲的长发随之飞扬,像猫甩掉毛上的水珠一样,把粘在头发上的樱花瓣甩了个干干净净。

  “咕噜”一声,嘴里还来不及咀嚼彻底的鸡胸肉被她吞下肚去。

  她把手里三明治的空包装纸狠狠甩在阮漠寒脸上,阮漠寒淡淡把包装纸从眼前拿开后,简烁的脸上,已经重新恢复了妖异又鬼魅的笑容。

  “很好。”

  “很好啊漠姐。”

  “游戏到现在,看来开始加码了。”

  阮漠寒起身,把手里的三明治包装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箱,走了。

  她的身后,伴着春日的风,又一阵妖魅而轻不可闻的笑声传来。

  ******

  阮漠寒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罕见的发现今日众人的八卦,与工作有关。

  “今天那英国公司的客户,来了十几个吧?好大阵仗。”

  “一早就来了,简总都跟他们开了大半天会了,午饭都是在会议室吃的。”

  “宋秘书听到简总出来上洗手间的时候,给他老婆打电话,一脸严肃,说这关系到聆音生死存亡什么的。”

  “真的假的?聆音这么大航母不会说沉就沉吧?不行我还是先得在招聘网上看看工作,有备无患。”

  阮漠寒充耳不闻,走回自己办公室关上门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八卦是:

  “那女人,好有味道。”

  ******

  处理完要交给客户的表格以后,阮漠寒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热茶。

  回到自己办公室,扭开百叶帘,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小歇片刻。

  她逻辑严谨,安排得当,知道在高强度的工作以后,适当的休息,才能保证接下来的工作不出错。

  阮漠寒喝着热茶,看到楼下有一辆宾利添越驶过。

  不是紫色,是普通的黑色。并非简烁的车。

  却让阮漠寒想起那天,她在看到简烁那辆紫色添越以后,莫名与一辆紫色玛莎拉蒂斗起了车。

  速度飙到城市公路的极限,车窗打开一条缝,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体内急剧上升的肾上腺素,让狭小车厢内的温度都跟着灼热。

  那是一种阮漠寒从未体会过的刺激的快感。

  感觉是简烁才会做的事。

  阮漠寒喝着热茶,眼神从楼下移开时,无意间瞟到半垂的百叶帘尾部,有一个小洞。

  阮漠寒伸出纤长手指,把指尖钻进那小洞里,用力。

  她莫名想把那小洞抠的更大一点。

  也许,她骨子里就和简烁是一类人。

  天生渴求危险。骨子里带着天然的毁灭和破坏欲。

  一口热茶下去,她的理智回来,把手指抽了出来。

  这百叶帘还要继续使用下去,别真被她给毁了。

  她高跟鞋轻移,走回电脑前坐下,纤长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

  电脑屏幕上蹦出一个英文页面,是澳洲一所大学的简介。

  这是艾咪刚才说她想考研的大学。

  阮漠寒仔细阅读了一遍。

  门槛不高,专业尚可,学费适中,对艾咪来说是个很合适的选择。

  阮漠寒靠在办公椅背上,打算把杯子里的热茶喝完。

  眼神从电脑屏幕上的大学简介页面飘开,落在办公桌上的两个相框上。

  阮清音的照片左边,是一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不到十岁的女孩一张清秀瓜子脸,跟阮漠寒很相似。

  阮漠寒眼前又浮现出艾咪一张干干净净、温温柔柔的瓜子脸。

  若老照片上的女孩有机会长大,会跟艾咪很像么?

  不,女孩的双眼更圆钝,阮漠寒经过合理推断,觉得艾咪可能还是跟她自己长得更像。

  一个长在普通且和睦家庭的她自己。

  阮漠寒头向后仰,靠在办公椅背的头靠上,望着办公室的天花板。

  简烁对艾咪的好,跟简烁对钟韵丽的好,完全不一样。

  在看到简烁对艾咪好的时候,阮漠寒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嫉妒。羡慕。酸涩。欣慰。揉杂在一起,最后竟变成一股微微的暖。

  就让艾咪这样吧,打一份简单的工,上一个简单的学,做一个简单的人。

  她和简烁,都该放过艾咪。

  让艾咪去做一个,她们永远没机会成为的人。

  ******

  下午稍晚,简铭临时召集所有中高层开会。

  阮漠寒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遇到褚行云。

  褚行云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情况?”

  阮漠寒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很快她们就知道了。简铭开门见山,表示聆音从现在开始,所有资源和资金开始向这家英国公司倾斜。

  这是一场豪赌。

  成功了,聆音医疗仪器和设备行业龙头的地位,将再无可撼动。失败了,也许真如市场部那些员工议论的,一艘航母缓缓沉没也不是不可能。

  阮漠寒瞥一眼在座董事会的各位,发现众人毫无反应。

  显然董事们的意见已跟简铭达成一致。

  阮漠寒只是一名中层,她想,在她看不到的那些数据报表里,也许聆音被蛀溃烂的情况,比她所想象的还要严重。

  所以简铭如此冒进,竟无一名董事反对。

  在座的中层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说话。

  简铭把那家英国公司的介绍,投影在大屏幕上。

  也许是出于商业保密的考量,在此之前,包括阮漠寒在内的中层们,并没有听过聆音要和这家名为GS的英国公司合作。

  阮漠寒望向屏幕上的简介。

  她阅读很快,已知道GS实力雄厚,资金丰裕,在医疗行业积淀颇深。

  看上去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只有一个问题:在耕耘本国市场颇为成功、发展势头良好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要突然选择跟聆音合作?

  阮漠寒看一眼会议桌首端的简铭,发现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开口的声音却还沉稳着:“接着我们一起看看GS与我们合作的团队人员构成。”

  “他们一行人,先去邶城周边考察一项GS业务所需的通讯技术,从下周一,正式开始驻扎聆音。”

  “我们还有近一周的时间,好好准备。”

  屏幕上依次出现一张张照片,附上姓名、职位、专业和所长。

  这的确是一份准备很充分的合作方案。

  阮漠寒又看一眼简铭放在桌上的手,像是为了掩饰指尖的颤抖,简铭在极其轻微的,细而密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修剪的短而整齐的指甲磕在桌面上,嗑哒,嗑哒,嗑哒哒。

  这细微的声音其他人听不到,却不停传进阮漠寒过分敏感的耳朵里。

  阮漠寒觉得很奇怪。

  她盯着屏幕,把一个个未来合作对象的脸,记进脑子里。

  在屏幕上跳出那张照片的时候,阮漠寒脑子里几乎同步,蹦出两个字:是她。

  那个市场部员工们所议论的女人:“那女人,好有味道。”

  也许是中午午休的时候,有人溜到顶楼会议室,窥见了那女人的真容,被深深吸引或震慑。

  阮漠寒盯着屏幕上那张被放大的照片。

  女人四十岁左右,华裔,一头浓密的黑发厚如云鬓,微微带点卷,在脑后挽一个低低的发髻。

  高挑眉,深邃的眼,略锋利的长相,不是典型美人,却诚如那些员工们所说,自有味道。

  阮漠寒盯着那女人的照片,明明会议室里开着空调,她却抖了一下。

  女人的双眼,让她遍体生寒。

  阮漠寒莫名觉得,好像看到了十年后的她自己。

  又或者,是她和简烁某一部分特质的集合体。

  一个真正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

  简铭播放完GS团队简介,宣布散会:“在下周一GS入驻以前,请大家好好着手准备。”

  看来合作,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褚行云跟在阮漠寒身后,低声问:“你怎么看?”

  阮漠寒不置可否,反问:“你呢?”

  褚行云从自己的专业角度回答:“如果跟GS合作,他们的研发团队很优秀,能帮我们解决一些技术上的瓶颈。”

  “可正因为他们太强,反而可能占据主动权和话语权,时间一长,我们优势尽失,也就失去平等博弈的资本。”

  阮漠寒问:“你是不赞成这项合作?”

  褚行云双手一摊:“我只是一个埋头苦干的技术人员,这些事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时,钟韵丽从她们身边路过,碰歪了一张椅子。

  阮漠寒瞥她一眼,发现她神色恍惚。

  “对不起。”

  她竟然没有跟阮漠寒抬杠,低低的道歉了一声,踩着九厘米高跟鞋走了。

  褚行云笑:“她怎么了?难道跟那小男朋友出状况了?”

  钟韵丽拿到那套房子以后,物质需求获得满足,前几十年压抑的精神空虚,好像一瞬之间爆发出来,黏那小男朋友黏的极紧。

  现在全公司都知道钟韵丽找了个小奶狗。

  阮漠寒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对其他人的事真的不感兴趣。

  两人一起走到电梯口,阮漠寒忽然说:“你先走,我有只笔忘在了会议室,我去拿。”

  她转身走回会议室的方向,路过会议室的时候,却没有进去。

  往左一拐,敲了敲简铭办公室的门。

  “进来。”

  阮漠寒推门进去,简铭有点意外:“阮总监,有事吗?”

  其实阮漠寒,对自己现在坐在简铭对面这件事,也觉得有点意外。

  她微微垂眸,看到简铭桌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老照片,是简铭和简烁的爷爷、聆音集团的创始人,还有奶奶杨海宁。

  阮漠寒决定说下去:“简总,我想跟您讨论一下,跟GS合作这件事,会不会太过冒进?”

  简铭微微皱眉。

  阮漠寒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简铭桌上,打开,拉出一列表格给他看:“聆音情况不好,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事实。”

  “但如果研发部的新产品顺利推出,在华中和华可这两片市场大有机会。”

  “聆音稳扎稳打,不是没机会再进一步。要挽回颓势,不是非要用冒进的方法。”

  她纤长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表格上的一列数据,快速跳动变化。

  她在把聆音有可能的未来,演算给简铭看。

  简铭微微点头:“阮总监,我知道你工作能力很强,也知道你是真心为公司考虑。”

  “你今天来找我说这番话,我很感谢你。”

  “但是。”

  简铭目光灼灼,像是有什么少年时没用尽的激情在燃烧:“我不是要聆音维持现状,我是要聆音成为绝对的霸主!”

  连声音,都比平日温厚的男中音提高了好几度,听在阮漠寒格外敏感的耳朵里,觉得尤为刺耳。

  她知道简铭心意已决,多说无益,站起来告辞:“我尊重集团的决定,会做好我的分内工作。”

  简铭点点头,音色恢复如常:“阮总监,请你一定好好表现,上午开会介绍聆音团队的时候,姜总表示对你期望很高。”

  姜总,就是那个很有味道的女人,姜凯伦。

  阮漠寒微微惊讶:“她认识我?”

  “不。”简铭摇头:“她只是看了你的照片和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