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灯的时候, 阮漠寒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一点四十五分。

  到现在为止,姜凯伦没有给阮漠寒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有一种胸有成竹的淡定。

  阮漠寒又想起姜凯伦那双貂一样的眸子, 和十年前照片上那双有感情的眼睛。

  让姜凯伦变成这样的人,就是她今天允许阮漠寒去见的那个人。

  突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阮漠寒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蜷紧。

  一只猫大摇大摆的走过马路,路过阮漠寒车前, 还透过挡风玻璃, 朝阮漠寒瞪了一眼。

  阮漠寒刚刚在想姜凯伦, 全没注意到绿化带里蹿出的这只猫。

  要不是刹车及时, 就撞到它了。

  后面的车开始鸣笛催促, 阮漠寒定定神,重新发动车子。

  越靠近姜凯伦的郊区别墅,路越通畅, 阮漠寒又低头看一眼腕表。

  一点五十二分。

  她突然又想起刚才那只猫的眼睛。

  和地下停车场的猫的眼睛。

  和……那个人的眼睛。

  闪光的。狡黠的。凶狠的。妩媚的。

  看进去,看到底,是什么呢?

  阮漠寒忽然摸出手机,给王诺打了个电话。

  只响了一声王诺就接了:“你今天……没去找简烁?”

  阮漠寒一愣:“嗯?”

  王诺:“昨天简烁来过笑研。”

  “做什么了?”

  “荡了会儿秋千, 就走了。”

  阮漠寒忽然问:“王诺,你手指上的新伤,怎么回事?”

  “石块划的?”

  这次轮到王诺一愣:“你怎么知道?”

  阮漠寒的心沉下去。

  王诺:“不是划的啦, 是砸的。”

  “周四的时候,简烁来笑研荡秋千,告诉我有颗钉子冒出来了,我一时没找着锤子,就捡了块石头,把钉子砸下去。”

  “不是简烁划伤的?”

  “不是啊,完全是我自己不小心。”王诺觉得奇怪:“你怎么会这么问?”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空了打给你。”阮漠寒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后面的车一阵尖锐鸣笛:“疯女人!”

  阮漠寒不理,轰一脚油门。

  现在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W酒店——

  原来,原来王诺手上的伤,根本不是简烁弄的。

  简烁只是故意那样说,让阮漠寒误会。

  好像以此来试探,阮漠寒内心深处,会不会无条件信任她。

  阮漠寒心里,也不知是该说简烁蠢,还是该说她自己蠢,差点她就上了简烁愚蠢试探的当,因为对简烁没有边界感的生气,而赌气去找姜凯伦。

  她以为简烁会伤害她身边的人,但是她错了。

  其实从头到尾,简烁真正伤害过的人,只有她自己。

  随着阮漠寒把车速飙起来,窗口灌进来的风大起来。

  阮漠寒透过眼前纷飞的发丝,又低头看一眼腕表。

  一点五十七分。

  还有三分钟两点。

  她什么时候,才能赶到W酒店呢?

  ******

  与此同时,W酒店。

  简烁一个人晃荡在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走廊,嘴里哼着《维也纳森林进行曲》的调子:“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旋一个圈,再旋一个圈,再跳三步。

  就到了1704房间门口。

  简烁突然静下来,像一个躁狂症的病人,突然陷入抑郁。

  她丧丧的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两点零一分。

  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去,头也跟着垂下去。

  简烁今天刻意没有提前来,反而迟到了一分钟。

  阮漠寒从不迟到,大概是全天下最守时的一个人。

  然而此时1704房间的门口,空无一人。

  没有一个站在那里等她的阮漠寒。

  简烁扯起嘴角笑了笑,刷卡,进房间。

  她觉得闷热,把衬衫脱了,在手里甩一个圈甩到床上,自己穿着小吊带爬上床,在柔软鹅绒大床上一阵猛跳。

  看着自己红白相间的长裙像降落伞,蓬起来,又塌下去,又蓬起来,又塌下去。

  直到跳出一脑门汗,简烁从床上下来,跃到窗边。

  一把推开窗,她看了看窗台,又看了看。

  并没有细碎烟灰的痕迹。

  阮漠寒之前抽过那么多支烟,烟灰早已随风飘散,不留一点痕迹。

  简烁撇撇嘴,对着窗外的风,无意识的“啊啊啊”起来,

  可是今天的风不够大,不能把她的声音切成一格一格,还是无聊的声音本身。

  简烁又撇撇嘴,一转身,把自己扔进窗边的单人沙发里。

  她又摸出手机看了看。

  两点三十二分。

  她站起来,走到门边,把耳朵贴上去。

  门外走廊静静的,没有任何人的脚步声响起。

  简烁想了想,走到房间的座机边坐下:“喂,给我送一份青提。”

  “还有,你们卖口红么?”

  对方说了些什么,简烁不耐烦的恶狠狠道:“那就找人去帮我买!我出十倍钱!”

  倒不是因为简烁能出十倍钱,而是老牌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一向很好,而且简家,一直是他们的超VIP客户。

  总之,五分钟后,她要的青提送来了,洗过,上面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简烁窝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吃青提,一颗一颗塞进嘴里,腮帮子无意识的咀嚼。

  眼睛空洞望着天花板,嘴里是酸是甜也没什么要紧。

  又二十分钟后,简烁要的口红也送来了。

  她要二十支以上,服务生直接帮她代买了C家口红礼盒,足足二十五支。

  简烁笑笑,把手上吃青提沾到的水,在长裙上擦干净。

  她站在玄关的镜子前,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睫毛很长很翘,完美。

  脸很小很白,完美。

  还有鼻子,并没有变长的迹象,完美。

  简烁嘴里再次无意识的,絮絮诵着一首怪诞歌谣:

  “伦敦桥要倒了,

  要倒了,要倒了。

  伦敦桥要倒了,

  我美丽的淑女……(备注1)”

  又念着歌谣跑到洗手间,拿出一盒抽纸,抽一张把口红狠狠擦了。

  “用铁栏来建筑,

  铁栏杆,铁栏杆……”

  她一边念,又一边拿起一支玫红色的口红来试。

  试到第几支的时候呢,大概是第五支的时候,简烁好像听到门外有动静。

  她马上闭嘴不念了,口红捏在手里。

  耳朵贴到门板上去听。

  什么声音都没有。

  听错了。

  简烁一脚狠狠踢在门上。

  随即又笑,歌谣继续念起来:

  “铁栏会变弯曲,

  变弯曲,变弯曲……”

  她正试到一支牛血红的口红,涂在嘴上颜色极深,她扯起嘴角对着镜子笑,就显得越发鬼魅。

  二十五支口红试完了,简烁看一眼镜子里,自己被纸巾擦到红肿的那张嘴。

  毫不在意的,再度把自己扔回窗边的单人沙发里。

  她不再摸出手机看时间了,只是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手臂无意识的向后伸,摸到窗边被风扬起的纱帘,就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像曾经把阮漠寒的发梢,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简烁跳起来,才反应过来不是手机,是房间座机。

  简烁懒洋洋接起来:“喂。”

  “简小姐,请问你还是按老习惯五点退房么?”

  “退个屁!”

  “因为我们有其他客人预订了今晚的房间……”

  “不退不退不退!我要订一年!十年!一百年!”

  简烁恶狠狠把电话挂了。

  再度把自己扔进单人沙发,望着天花板。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简烁躺着没动。

  她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觉。

  门外果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跳起来,三两步跃到门口,猛一把拉开房门。

  简烁一愣。

  门口是一张清冷冷的脸,白衬衫,黑窄裙,浅棕色的长直发垂在肩头。

  一只莹白纤细的手一推,简烁一仰,靠在刚才她照过许久的玄关镜上。

  阮漠寒是直接吻上来的。

  应该是刚刚在车里吹过空调,嘴唇很冰。

  简烁刚才闷在房间里,开了窗没开空调,浑身都烫,嘴唇也烫。

  她觉得阮漠寒的嘴唇,像柔软的冰淇淋,带着树的香气,草的香气。

  她一口狠狠咬在阮漠寒的下嘴唇上。

  用力。

  阮漠寒被她咬着,说话发音就没那么清楚:“你就这点力气?”

  简烁再用力。

  阮漠寒的手,忽然落在她的头顶,很轻。

  像片羽毛,一下一下的轻抚。

  简烁吐出阮漠寒的嘴唇,狠狠一把拉开阮漠寒,撩开她的长发,咬住她的耳垂。

  狠狠的用力。

  阮漠寒还在说:“你就这点力气?”

  好像还觉得不够痛。

  简烁再用力,再用力。

  她凑在阮漠寒耳边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

  阮漠寒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我当然……会来找你了。”

  “跟你约好了,就无论怎么样,就都会来找你。”

  阮漠寒的手凉凉的,柔柔的。

  简烁闭上了眼睛。

  ******

  一段时间以后。

  两人躺在柔软的鹅绒大床上,以两人最熟悉的姿势。

  阮漠寒靠着枕头竖躺,简烁打横,躺在她的小肚子上。

  简烁:“你真的还是不想?”

  阮漠寒淡淡:“不想。”

  简烁“嗤”一声。

  阮漠寒:“怎么,你想?”

  “我想个屁。”简烁懒洋洋笑着。

  “就要这样,游戏才好玩啊。”

  阮漠寒“嗯”一声。

  小腹微微起伏,呼吸还未完全平稳,透露着刚才一场的激烈。

  除了那最后一步,好像……什么都做了。

  她伸出手指,把简烁浓黑卷曲的发梢,绕在自己纤长的手指上。

  简烁舒服的“哼”一声,像被主人顺着毛的猫。

  她问阮漠寒:“你不急着走吗?”

  阮漠寒:“你既然不要我退钱,我自然要还满你两小时。”

  简烁又问:“你为什么突然来了?不是有事吗?”

  阮漠寒淡淡道:“又没了。”

  简烁翻一个身,脸贴在阮漠寒的小肚子上:“为什么又没了?”

  “就是没了。”阮漠寒嘴上不愿服输。

  简烁“呵”一声:“既然没了,为什么这么晚才来?”阮漠寒几乎迟到了两个小时。

  没想到阮漠寒说:“早就来了。”

  “什么意思?”

  “我早就来了,一直在门外。”

  “什么?”简烁一下子坐了起来,弯弯绕绕的发梢在阮漠寒的指尖扯了一下,滑落:“那你为什么不进来?”

  阮漠寒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

  简烁坐在床上,看到她莹白的手臂支出去,灰色细碎的烟灰,随风飘散。

  阮漠寒静静抽纸一支烟,好像没打算回答的样子。

  简烁“嗤”一声,倒在床上。

  抽完烟,阮漠寒理了理衣服,穿上高跟鞋。

  阮漠寒“嗯”一声。

  她从盒子里拿了一支口红,不张扬的豆沙色:“口红送我?”

  简烁懒洋洋的:“拿走拿走。”

  阮漠寒向玄关处走去,开门的时候,轻轻留下一句:“不进来是因为……想看看你会等我多久。”

  “想看看你,会不会一直等下去。”

  ******

  周一,因为姜凯伦已经回到公司,聆音团队和GS团队的例会照常。

  散会以后,姜凯伦并没有叫住阮漠寒。

  倒是简铭下午叫阮漠寒去他办公室的时候,阮漠寒走到门外,正好遇到姜凯伦,从简铭的办公室出来。

  姜凯伦看着她笑笑:“新口红?”

  阮漠寒点点头。

  姜凯伦:“挺适合你的。”

  点头致意一下,便与阮漠寒擦肩而过。

  阮漠寒望一眼她的背影。

  提都没提阮漠寒周六没去她家的事,好像阮漠寒失约,绝对是阮漠寒的巨大损失,无需再议。

  阮漠寒收回目光,走进简铭的办公室。

  ******

  下午六点,地下停车场。

  阮漠寒一从电梯出来,远远就看到一个橘黄色的身影蹲在那里。

  阮漠寒走过去。

  简烁不抬头看阮漠寒,只盯住面前的猫。

  她晃着手里的鸡肉肠:“喵。”

  猫:“喵。”

  简烁:“喵喵。”

  猫:“喵喵。”

  阮漠寒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猫吃了一半鸡肉肠,剩下的一半,叼走了。

  简烁拍拍手站起来。

  “哟。”好似真的是来这里看朋友,偶遇阮漠寒,随意的打声招呼就想走。

  阮漠寒抿抿唇角。

  她从窄裙口袋里摸出一块饼干:“吃么?”

  简烁一愣。

  阮漠寒手里的饼干,就是王诺给笑研孩子准备的那款,因为阮清音去过笑研几次,还算爱吃,所以阮漠寒偶尔也会买。

  阮漠寒晃晃手里的饼干袋子:“不吃?”

  “那我喂猫了。”

  “哪只猫?”简烁笑嘻嘻把饼干从阮漠寒手里抢过去,撕开饼干袋子,塞进嘴里。

  “好吃么?”

  “难吃死了。”

  她把阮漠寒拉到墙角。

  阮漠寒头靠在墙面,不知道自己的白衬衫和黑窄裙有没有蹭脏。

  简烁直接吻了上来。

  柔软的唇瓣沾了零零碎碎的饼干屑,带来一些粗砺的质感,黏在阮漠寒的口红上。

  不过很快就没这个困扰了。因为简烁吻的更深,口红就都被吃掉。

  饼干是椰蓉味的。这个深深的吻里,就带了口红的花香调,和椰蓉的丝丝甜味。

  阮漠寒没躲。

  简烁揉着她的耳垂:“你上周六迟到,这算是还我的?”

  阮漠寒:“对。”

  简烁“呵”一声,又欲吻上去。

  阮漠寒推开她:“还完了。”

  走到自己车边,拉开车门欲上车,简烁伸手挡住,笑得妖冶又慵懒:“饼干还有么?我好饿。”

  她舔舔嘴角:“每次看到你,我总是很饿。”

  “没了。” 阮漠寒一脸淡漠,推开她的手:“再见。”

  简烁“哼”一声:“小气。”

  阮漠寒径直开车走了。

  把车停到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上楼回家以前。

  阮漠寒摸出那支豆沙色口红,对着后视镜,浅浅点在自己唇上。

  拎包,上楼。

  不然,她不知该怎么回答阮清音一定会问的那个问题:“妈妈,你的口红怎么全没了?”

  ******

  周二,聆音团队和GS团队开完例会,阮漠寒回到市场部办公室。

  听到众人在议论:

  “真没想到现代人的心理这么脆弱。”

  “平时看起来那么强势,怎么说去心理科住院就去了?”

  阮漠寒不知他们在议论谁,也不感兴趣。

  回到自己办公室,塞上蓝牙耳机。

  整个世界一片清净。

  下午,阮漠寒老时间去上洗手间,遇到下楼买牛奶的褚行云。

  褚行云问她:“听说了么?”

  阮漠寒摇头。

  无论褚行云说的是什么,她都没听说过。

  她可能是处在公司八卦链最末端的那个人。

  褚行云告诉她:“钟韵丽住院了,心理科。”

  阮漠寒想起钟韵丽灰败的脸色,还有那涂出唇线边沿的猩红口红。

  她并不感到太意外。

  褚行云却颇为感慨:“只是小男友突然出国留学,失一次恋,至于受这么大打击?”

  很快她又否定自己:“不过如果现在,突然告诉我孩子没了,让我重回一个人的清冷寂寞,我估计也要崩溃。”

  她很快打打自己的嘴:“呸呸呸。”好像不吉利的话,连说都不能说。

  她知道阮漠寒不爱说话,冲阮漠寒笑笑,走了。

  阮漠寒走进洗手间。

  在盥洗台前洗手时,她看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脸。

  清冷冷的不张扬,她总觉得自己像角落里的一丛苔藓。

  又想起初见钟韵丽的一张脸,浓妆重彩,像一朵开到盛极时的花,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不过一个徐董事一个小奶狗,外加满足物质需求的一套房,原来用寂寞把一个人击溃,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可见人有感情有情绪,真的不好。

  阮漠寒擦干手,走出洗手间。

  ******

  下午六点,阮漠寒走到地下停车场。

  简烁蹲在那里,她今天穿一条仙草绿的裙子,树脂耳环大到夸张,里面包裹着珊瑚触角一类的东西。

  简烁晃着鸡肉肠,身子一摇,硕大的树脂耳环就跟着摇。

  响彻在寂静的停车场,叮叮当当,像风铃。

  她听到阮漠寒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今天还还账么?”

  还周六迟到的帐。

  阮漠寒淡淡:“还完了。”

  “哦。”简烁还是蹲着,看也没看阮漠寒:“那我不找你,我只找它。”

  指蹲在她面前吃鸡肉肠的那只猫。

  阮漠寒面无表情的路过她,把一个什么东西,轻轻放在她头上。

  “喂!”简烁暴躁:“你不会把我当个架子什么的……”

  她一转头,头上的东西就滑下来。

  那边的阮漠寒,已经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

  简烁低头看,刚才阮漠寒放在她头上的东西,此时掉进她的手里。

  一块小饼干。

  昨天简烁找阮漠寒讨要,阮漠寒说了没了的那种。

  简烁一愣:一向清冷到极点的阮漠寒,这是……在宠她?

  结果这时阮漠寒的车子,从简烁身边呼啸而过,扬起好一阵尘土。

  简烁被呛的咳嗽两声:“喂,阮漠寒!”

  阮漠寒的车呼啸远去,

  简烁扯起嘴角笑笑,把小饼干放进裙子口袋。

  ******

  周三下午,阮漠寒刚走到地下停车场,就听到脚底传来一阵轻轻响动。

  细碎绵软,极其微妙。

  若不是阮漠寒的耳朵敏感异常,她一定不可能听到。

  她移开黑色高跟鞋,低头看。

  一朵蔫掉的花,被她的鞋底碾碎。

  “哎呀呀。”一个妖冶又慵懒的声音响起,靠在墙边,带着嘲讽的笑意。

  阮漠寒淡漠开口:“这不会还是你上次在笑研摘的那朵花吧?”

  简烁慵懒笑着点头:“踩坏了,你怎么赔?”

  “你不是送给我了吗?”

  “你不是转送给我朋友了吗?”简烁指指蹲在角落吃鸡肉肠的猫:“它又送回给我了。”

  “所以还是我的。”简烁笑得像个无赖小孩:“所以你怎么赔?”

  一张妖冶的脸凑到阮漠寒面前。

  阮漠寒伸手,捏住她尖尖秀丽的下巴。

  对着她的唇角,直接咬下去。

  其他人还在加班,停车场空无一人,满满车辆间的一条走道,只站着她们俩,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阮漠寒放开简烁:“这么赔,够不够?”

  她一脸淡漠,好似刚才的一幕完全没发生似的,拎着包往前走。

  简烁从后面一伸手,攥住她纤细的手腕。

  阮漠寒没有回头。

  简烁也没没有说话。

  一秒。

  两秒。

  三秒。

  在阮漠寒轻轻呼吸,即将开口之时。

  简烁妖冶魅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如果我说不够呢?”

  阮漠寒回头,拂开简烁的手:“我就赔这么多,觉得不够,你就只能去告我了。”

  她走了。

  ******

  开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

  阮漠寒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

  左手肘架在车窗上,淡淡白色的烟,在纤长的指尖缭绕。

  红灯的时候,阮漠寒凝眸,看向夹烟的手。

  不是手指,而是手腕。

  刚才简烁握过的地方。

  一秒。

  两秒。

  三秒。

  “滴滴”、“滴滴”!

  是后车疯狂的鸣笛声,让阮漠寒从走神中清醒过来的。

  眼前的红灯已换作绿灯。

  她点一脚油门,往前开去。

  五月的轻风和暖,轻轻扫在阮漠寒车窗口的手腕上。

  风中清淡的花香,让手腕上那妖冶的大丽花香气,反而明显起来。

  车内的音响,是阮漠寒最为熟悉的那女歌手在唱:

  “转转这道大门,

  世界太闷,

  也只得你跟我玩。(备注2)”

  阮漠寒抽完最后一口烟,关上了车窗。

  ******

  晚饭后,阮漠寒走到家中的零食柜边,取出一块小饼干。

  阮清音拿着绘本路过:“妈妈,你要吃饼干?”

  她觉得稀奇极了。

  “不。”阮漠寒淡淡:“喂猫。”

  阮清音惊讶:“猫能吃人的饼干?”

  “只有一种猫能吃。”阮漠寒交代:“你不可以给其他流浪猫喂人的饼干。”

  阮清音点个头走了。

  她对猫不感兴趣。

  周四下午六点,阮漠寒来到地下停车场,

  走出电梯时,她手指碰了碰黑裙口袋。

  微微一点不平整,是那块小小的饼干。

  然而这里,并没有蹲着一个色斑斑斓的身影。

  阮漠寒凝神,仔细聆听。

  有猫的脚步声。

  看着阮漠寒,带点疑惑。

  像是已经习惯了简烁每天的投喂,好奇今天到了饭点,怎么还没两脚兽来投喂。

  阮漠寒看着猫,猫也就一直看着她。

  她轻声问:“你能吃人的饼干么?”

  猫“喵”了一声。

  阮漠寒听不懂,觉得大概是在说“不行”。

  她面无表情,拉开车门上车,点火,油门,走人。

  开出地下停车场,车内音响自动循环昨天放过的那首歌:

  “彼此有谁,

  彼此也有玩具,

  一起进或一起退,

  没法一起失去。(备注2)”

  阮漠寒伸出纤长手指,按下关闭,女歌手清冷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面无表情的开过一个绿灯,又一个绿灯。

  手边的手机,一直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她并没有给简烁打出一个电话。

  她只是反复独自想着:在她已经放任自己每天都愿意见到简烁,并开始在周六以外的时间、主动与简烁有身体接触以后,简烁为什么……

  没有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