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例会, 阮漠寒走进会议室,没看到那双貂一样的眼睛,反而看到简铭, 坐在会议桌首端。

  她微微惊讶。

  姜凯伦实在不像一个,会频频因为私事请假的人。

  除非为了她刚从英国带回的那个人。

  那个阮漠寒在最后一刻,放弃了与她见面机会的人。

  ******

  这段时间因为姜凯伦请假多,简铭对聆音和GS合作的具体事务, 就抓得多。

  下午, 他再次把阮漠寒召到会议室。

  简铭:“姜总很看好你。”

  阮漠寒淡淡道:“谢谢。”

  简铭:“她甚至跟我表达了带你回英国的意愿, 升职加薪, 以促成聆音和GS的长期合作。”

  阮漠寒看了简铭一眼。

  “简总, 我想我未来何去何从,基于我对自己的职业和人生规划。”

  简铭意外:“当然,只是如果姜总是认真的, 职位和薪资, 都会给你很丰厚的回报。”

  阮漠寒点头:“我明白。”

  两人开始谈具体工作。

  阮漠寒收起笔记本电脑,走出简铭的会议室以前, 简铭最后问她一句:“阮总监, 你觉得这次聆音和GS的合作,是不是快要成功了?”

  产品全面升级,同时向国内和欧洲市场铺货,看上去前途一片光明。

  到那时,聆音在国内医疗设备行业的地位,将再无可撼动。

  独一无二的领航者。

  阮漠寒看着简铭。

  莫名兴奋的一双眼, 泛着一点点红,双手握拳支在下巴下面,手背青筋爆出。

  是因为再温和的男人, 都会被事业心激出热血的一面吗?阮漠寒回忆她初入聆音,觉得简铭并非这个状态。

  她想起杨海宁的那句话:“聆音是他爷爷的心血,他憋着一口气,太想把聆音做好。”

  她还是多问了简铭一句:“简总,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简铭一愣:“好得很。”

  随即笑了:“你是怕最近聆音和GS合作,工作量太大我吃不消?”

  阮漠寒沉默不语。

  简铭追问:“阮总监,作为姜总最看好的人,你觉得聆音和GS的合作,是不是快成功了?”

  阮漠寒据实以告:“这世界上任何事,都是回报与风险并存。”

  “回报越大,风险越高。”

  阮漠寒看着最近手头的数据表,数据是很漂亮。

  但她总有一种在过独木桥的感觉,看着全公司打了鸡血一样的同事,觉得莫名有些荒唐。

  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会本能对危险视而不见吗?

  比如现在面前的简铭,笑着:“阮总监,你是一个太踏实也太保守的人。”

  阮漠寒轻声道:“是。”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转身出了简铭的办公室。

  没走两步,毫无防备的对上那双貂一样的眼睛。

  阮漠寒浑身一僵,她没想到姜凯伦,今天还会回公司。

  倒是姜凯伦冲她笑笑:“简总找你?”

  笑容优雅。套装精致,妆容得体。

  连高跟鞋的细细鞋跟,都是完美。

  阮漠寒点头。

  姜凯伦笑道:“他问你对聆音和GS的合作前景怎么预判了吧?”

  “你怎么说?”

  阮漠寒:“回报越高,风险越大。”

  姜凯伦笑而不语。

  阮漠寒想起姜凯伦放在她桌上的那张名片。

  柏静娴。

  聆音的秘密,跟此次与GS的合作有关么?和从不插手聆音事务的柏静娴又有什么关系?

  阮漠寒不觉得,她在姜凯伦这里问的出答案。

  她转身想走。

  姜凯伦突然在她身后问:“上周六你没去我家,会后悔么?”

  阮漠寒转头看了姜凯伦一眼。

  她以为姜凯伦永远不会问她这个问题。

  就像一个狩猎者,看着自己的猎物误入歧途,绝懒得规劝,最多报以怜悯的一眼。

  阮漠寒不需要姜凯伦的怜悯,她自有她同样不差的研究对象。

  她有简烁。

  只是……为什么姜凯伦今天问了?阮漠寒强迫自己看向姜凯伦。

  阮漠寒轻声问:“她走了么?”

  难道姜凯伦今天请假,是去机场送行?

  “不。”姜凯伦依然带着她优雅的笑容:“她死了。”

  “我今天上午去火化了她。”

  她忽然问:“阮总监,你去火化过什么人么?”

  阮漠寒点点头。

  她去过。

  姜凯伦点头:“我猜也是。”

  阮漠寒表面不动声色,手指蜷起,藏起颤动的指尖。

  那个人……死了?

  让姜凯伦,从十年前照片那样,变成十年后现在这样的人……死了?

  阮漠寒凝视着姜凯伦。

  笑容优雅。套装精致,妆容得体。

  居然仍然没有一丝破绽,若说唯一也许是破绽的一点,便是她问了阮漠寒一句:“会后悔么?”

  姜凯伦见阮漠寒一直望着她,又笑了:“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你去吧,我去找简总说欧洲市场的事。”

  阮漠寒转身。

  “对了。”姜凯伦的声音再度响起。

  阮漠寒再望过去,姜凯伦带着盈盈笑意,优雅看着她。

  “周三杨海宁老夫人的生日宴,你穿什么?”

  阮漠寒看着那双貂一样的眼睛。

  笑意优雅温和,无懈可击。

  这双眼睛的主人,刚刚去火化了一个人,一个可能对她人生来说、最为重要的一个人。

  阮漠寒莫名想吐。

  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真可以冷酷无情到这样的地步么?

  冷酷到这样的地步以后,是不是就跟怪物没有区别?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热了,中午吃的鸡胸三明治不太新鲜,阮漠寒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

  她跟姜凯伦匆匆说一句:“抱歉。”

  匆匆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她真的吐了。

  吐完到盥洗台边漱口,映在镜子里的一张脸,仍尽量保持清冷冷,面无表情。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一双眼。

  跟姜凯伦的有区别么?

  还是有的。

  她有点不甘,却也有点庆幸。

  这时,洗手间另一个隔间的门被推开:“阮总监?”

  “刚才是你吐了?”

  是褚行云。

  “我被简总叫上来汇报产品升级的研发进展,但我现在,你懂。”她指指自己的孕肚。

  又问阮漠寒:“怎么了你,没事吧?”

  阮漠寒不欲多谈:“大概吃坏了东西。”

  褚行云:“我那儿有牛奶,护胃的,你要喝么?”

  阮漠寒摇头。

  褚行云笑了。

  阮漠寒看着她。

  褚行云:“我就猜到你会拒绝。跟很多年前的我一样,从不接受别人没原因的好意,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跟任何人产生任何关联。”

  阮漠寒:“我懒,这样方便。”

  褚行云笑了:“我懂。”

  她忽然问:“阮总监,未来真的不会有一个人让你改变么?”

  她捧着自己的孕肚,让她改变的,是她对肚子里这个可以陪她数十年小生命的渴望。

  阮漠寒淡漠道:“永远不会。”

  阮漠寒觉得,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一个人让她有情。

  可为什么她一想到自己未来可能变成姜凯伦那样,又一阵恶心呢?

  ******

  下午六点,地下停车场。

  阮漠寒拎着电脑包,面无表情的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露过熟悉的那只猫,悠哉悠哉闲逛着,冲阮漠寒“喵喵”两声。

  阮漠寒没有放慢脚步。

  只是上了车,发动车子以前,阮漠寒看了那猫一眼。

  闲逛了两圈,又坐在原地,扫扫尾巴,舔舔爪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阮漠寒看着那只猫。

  今天,还是没有那个妖娆又邪魅的身影出现,晃着鸡肉肠来喂那只猫。

  最终,阮漠寒把火熄了,从车上下来。

  乘电梯到一楼,走到聆音办公楼外的一家便利店。

  现在的便利店很人性化,为了方便时间紧张的上班族,也卖猫粮狗粮和宠物零食。

  阮漠寒买了一包鸡肉肠。

  她下楼,回到聆音的地下停车场,那猫果然还在。

  阮漠寒撕开一根鸡肉肠的包装纸,喂给它。

  那猫懒洋洋吃了,便甩都不甩阮漠寒,叫都不叫一声,一扬尾巴,走了。

  阮漠寒:……

  她站起来,重新坐回车里,发动车子离去。

  面对简烁再次没来的情况,无论她觉得怎样奇怪,也还是克制着自己,没给简烁打出过一个电话。

  ******

  阮漠寒回到家,陪阮清音吃晚饭。

  吃完以后,她跟阮清音请假:“我要出去一趟。”

  阮清音问她:“你的医学研究,最近进展的顺利还是不顺利?”

  阮漠寒:“很难说,很复杂。”

  阮清音点点头:“你去吧。”

  她最近沉迷于老电影,有一方自己的小天地。

  阮漠寒提醒她:“别看恐怖片。”

  阮清音哼一声:“知道。”

  ******

  阮漠寒开车,七弯八拐,按照导航,来到一条僻静小巷。

  停了车,走进一家咖啡馆。

  不一会儿,一个一头黑长直发扎马尾,黑T恤加牛仔裤的飒爽女人走进来。

  她扫视咖啡馆一圈,然后,径直向着阮漠寒这边走来。

  坐到阮漠寒面前自我介绍:“祝涵。”

  阮漠寒看一眼祝涵放在桌上的手腕,浅浅一道疤,疤上面纹一朵淡淡粉色的荼靡。

  阮漠寒问:“你知道是我?”

  她之前跟祝涵联系,都是通过手机,祝涵应该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祝涵笑笑,只说:“我以前是刑警。”

  阮漠寒看一眼她的一双眸子,黑漆漆、亮晶晶,鹰一般的敏锐。

  阮漠寒问:“有进展么?”

  祝涵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阮漠寒打开看,里面是一叠照片。

  阮漠寒一张张翻看照片时,祝涵忽然问:“你为什么查她?”

  “喜欢她?”

  阮漠寒惊诧:“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她的每日行程,确实跟一个家庭幸福的豪门贵妇,没有任何区别。”

  阮漠寒问:“她没见过什么陌生人?”

  “最陌生的数她了吧。”祝涵拿过阮漠寒手里的那叠照片,翻到其中一张,指给阮漠寒看。

  阮漠寒淡淡看一眼,不露声色。

  照片拍的模糊,只能看到照片上的女人,衣着精致,发型优雅。

  连高跟鞋的细细鞋跟都是完美。

  阮漠寒只需要看到这背影一眼,便能联想起背影的主人,有双貂一样的眸子。

  姜,凯,伦。

  ******

  阮漠寒看着照片上姜凯伦的背影,淡淡道:“我认识她。”

  “你当然认识她。”祝涵笑笑:“你是聆音的市场部总监,这个女人姜凯伦,算是你现阶段的上司。”

  阮漠寒:“你也查过我。”

  “当然。”祝涵很坦白:“知己知彼,我要确认我的每一个雇主,不会给我惹麻烦。”

  “你很怕麻烦?”

  祝涵放在桌上的手腕,极其轻微的动了动,手腕上淡粉色的彼岸花,跟着轻轻扭动。

  “我当然怕啊。”祝涵还是笑笑的:“不然干嘛退*役干起私家侦探。”

  阮漠寒淡淡开口:“我以为,你退*役是因为你队里牺牲了一个人。”

  祝涵这次笑得低下头:“你也查过我。”

  阮漠寒:“知己知彼。”

  “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干嘛不自己去查?”祝涵说:“查柏静娴。”

  阮漠寒一脸淡漠,把祝涵刚刚的一句话还给她:“怕麻烦。”

  祝涵又笑了:“好吧。”

  “我暂时看不出这位祝女士,会给人带来什么麻烦。”

  “那她呢?”阮漠寒纤细指尖,点点照片上姜凯伦的背影:“你怎么看她?”

  “看起来就是很合格一企业高管。”

  “看起来?”

  “老实说,我也查过她。因为……”祝涵挠挠头:“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她给人的感觉,有点恐怖。”

  “像假人。”

  “是吗?”阮漠寒不动声色。

  问起姜凯伦,是阮漠寒给祝涵的一道测试题。

  测试这位有双鹰一般眼睛的私家侦探,直觉是否足够敏锐。

  普通人如王诺,如聆音和GS的所有员工,是感觉不到姜凯伦异常之处的。

  祝涵瞥阮漠寒一眼:“你明明也觉得这位姜女士很恐怖。”

  阮漠寒忍不住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祝涵笑:“我告诉你,岂不是泄露了行业秘密?这都是我们吃饭的本领。”

  阮漠寒看她一眼。

  祝涵:“你请我喝杯咖啡我就告诉你。”

  阮漠寒叫了一杯咖啡。

  “眉毛的微表情。”

  “这里。”祝涵指指靠心眉心的位置:“这里有块很小很微妙的肌肉,人在紧张或焦虑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跳动一下。”

  阮漠寒:“这样的行业机密,只值一杯咖啡?”

  祝涵喝一口咖啡,笑。

  阮漠寒:“姜凯伦每次去简宅,是柏静娴丈夫也在的时候?”

  “是。”

  “她们说什么?”

  祝涵又笑了:“这不是谍战片,我不可能真的在房子里装窃听器,也不可能非法监听她们的手机。”

  “她们谈话的时候,并不避人,就在简宅的茶室。”

  “茶室边一扇落地窗,从不拉窗帘,柏静娴的丈夫也坐在一边。”

  “还有简宅的帮佣,时不时会来送点心和水果。”

  “姜凯伦和柏静娴都面色如常,不可能是在谈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祝涵观察细致入微,阮漠寒觉得自己没有找错人。

  她又问:“姜凯伦和柏静娴没有私下联系过?”

  “我查过通讯记录,并没有。”

  “如果姜凯伦用的是另一个号码呢?”

  “所有跟柏静娴联系过的陌生号码,我都查过,无一不是房产中介、铺面推销。”

  “阮小姐,我很确定姜凯伦和柏静娴没有私下联系过。”

  阮漠寒点点头。

  祝涵笑问:“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值么?”

  阮漠寒瞥她一眼:“你可不便宜。”

  “没办法,谁叫你怕麻烦。”祝涵站起来:“要继续么?”

  “要。”

  阮漠寒点头。

  祝涵离开之前,阮漠寒:“祝小姐。”

  祝涵当然是一个化名。

  祝涵早已习惯这个化名,回头的很快。

  “柏静娴也没有跟任何陌生男人接触过,对吗?”

  “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她丈夫的?”

  祝涵:“对。”

  “她看上去会是个好妈妈。”祝涵翻出一张照片指给阮漠寒看:“她对她丈夫的妹妹,很疼爱。”

  照片上是一个五彩斑斓的身影。

  是简烁。

  阮漠寒不露声色:“我知道了。”

  祝涵看着她:“你好像对简家有这么一个没曝光的二小姐,毫不意外。”

  阮漠寒一脸淡漠:“我是聆音员工,公司里面,多多少少会有些八卦的风声。”

  祝涵笑着点点头:“当然。”

  她走了。

  阮漠寒望了祝涵的背影一眼。

  祝涵既然查过阮漠寒,当然知道阮漠寒跟简烁关系匪浅,每周六阮漠寒去W酒店,都是去见简烁。

  只是阮漠寒刚才态度明确,不想把她跟简烁的关系,搬到明面上。

  祝涵理解的很快,看破不说破。

  是个聪明人。

  阮漠寒又想起祝涵手腕上,纹着一朵淡粉色的彼岸花。

  祭奠逝者的墓地之花。

  是为着牺牲的队友吧。阮漠寒想。

  阮漠寒检索能力出色,逻辑缜密,善于推理。她从很多前一则旧新闻里,找到一张极其模糊的照片。

  照片角落的一个侧影,与祝涵现在的样子对应起来。

  为了牺牲的队友退*役,祝涵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有感情,就有破绽。

  阮漠寒绝不可能找一个姜凯伦那样的人,来帮她查柏静娴。

  那样局势一旦失控,她将毫无办法。

  她叫服务生过来,为刚刚请祝涵喝的咖啡买单,在夜色中,离开了咖啡馆。

  ******

  周六下午两点,W酒店,1704。

  阮漠寒是被一只莹白手腕,直接拉进房间的。

  还是被抵在玄关的落地镜上,简烁的吻凑了上来。

  带着熟悉的大丽花香气,湿润的,弥散在阮漠寒耳边。

  “想我了么?”声音魅惑,像人鱼。

  “两天不见。”

  吻急切,手也急切,急急按在落地镜的玻璃镜面上,手上一点点沁出的汗,一按,就是一个雾雾的手印。

  暧昧横生。

  阮漠寒的发梢被简烁的手掌按到,拉扯着头皮。

  微妙的痛感。

  她不确定简烁是有意还是无意。

  见她沉默不语,简烁的吻又凑到嘴边来,改成手去对付阮漠寒敏感的耳垂。

  舌头用力撬着阮漠寒的唇齿,好像撬开,就能让答案,从阮漠寒的唇齿间流淌出来。

  “到底想不想我?两天不见。”

  阮漠寒被吻着,说话发音不清,语气一贯淡漠:“之前就算见了,你也不是去找我。”

  “是去找你朋友。”

  “猫。”

  简烁“呵”一声:“当然。”

  五月的天气,真是热了。简烁好像没有开空调的习惯,身上烫,又出了汗,身上妖冶的大丽花香气,就越发明显。

  像枝节横生的藤蔓,缠缠绕绕,捆在阮漠寒身上。

  简烁在房间里待得久一些,身上棉麻的裙子,就浸了汗,黏腻腻的粘在身上。

  很快阮漠寒软绸的白衬衫也被沾湿。

  一点点内y的形状,若隐若现。

  简烁还在吻她,手揉搓她耳垂的动作也不停:“你就不想问问我去了哪儿?”

  “不想。”

  简烁“哼”一声,手探过去:“那你想不想……”

  阮漠寒手背在腰上,抵在镜子上,指甲划过镜面,够用力,反而不至于发出声音。

  简烁抬起手指,胜利似的“哈”一声。

  “我们来做吧。”简烁:“如果你想的话。”

  阮漠寒淡淡抬眸,看着简烁。

  细长的眉眼挑起,妖冶的唇角勾起,笑容慵懒又魅惑。

  墨黑的眸子亮亮的,光泽一如往昔,冰冷,虚无。

  阮漠寒还没看出什么破绽的时候,简烁一偏头,对着她耳垂上的浅棕色小痣啃下去。

  “嗯?来吧?”

  诱惑人鱼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吸引着远航海面的水手,自投罗网、丢失性命。

  阮漠寒冷冷:“怎么,你忍不住了?”

  她推开简烁,拎起简烁的手腕,把人往床边带。

  手一扬,简烁随着她力度的弧线,整个人倒进柔软的鹅绒大床里。

  像顽童陷入了球球池,随着整个身子下陷,嘻嘻嘻的笑。

  阮漠寒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是忍不住了么?”

  简烁还在笑,嬉皮笑脸,望住阮漠寒。

  没答话。

  阮漠寒俯身过去,贴的很近,柔软的睫毛尖,扫在简烁长长的睫毛上。

  手像羽毛,轻柔的落下。

  抚在简烁的头顶,一下,一下。

  简烁开口了,同时狠狠打开阮漠寒的手:“我忍不住个屁。”

  “我是可怜你。”

  “我需要你可怜?”阮漠寒目光冷冷,从床上爬下来。

  窗外阳光明媚,明晃晃的照进来,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

  一丝风都没有。

  简烁还躺在床上,一双魅惑的眼,睁大,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胸口微微起伏。

  房间里很静,马路上也很静,车流驶过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

  午后的闷热,好像给这个十七楼的酒店房间,罩了一层罩子。

  脱离了世界,独立存在。

  这个罩子里的世界,只有阮漠寒和简烁,气压低的吓人。

  简烁开口:“喂,你怎么生气了?”

  阮漠寒淡淡道:“没有,我生什么气。”

  简烁坐起来,看着阮漠寒抽烟的背影:“可我觉得你生气了。”

  阮漠寒抽着烟,回头瞥她一眼,莹白的手臂支出去,把烟灰弹掉。

  简烁眨眨眼睛:“是因为没做么?”

  “不是。”

  简烁“哈”一声:“你看你就是生气了。”

  “不是因为没做。也没有生气。”

  简烁又眨眨眼睛,从床上下去,光脚踩在地毯上,走到阮漠寒的身边。

  她靠墙站着,双手背在背后。

  “给我抽一口。”她看着阮漠寒手里的烟。

  阮漠寒淡淡瞥她一眼:“小孩子抽什么烟。”

  “你觉得我是小孩?”简烁扯起嘴角笑:“我二十六岁了。”

  “不是小孩,你去找柏静娴干什么?”

  阮漠寒一阵没来由的烦躁,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