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柏静娴的发问, 阮漠寒淡淡道:“只是看看你有没有事。”

  柏静娴直到这时,也许是最初的惊愕过去,后怕上来, 反而露出一些胆怯的神色。

  她抚抚胸口:“刚才吓死我,阮总监,幸亏有你。”

  阮漠寒还是淡淡看着她。

  她在想,柏静娴的胆怯, 到底是因为后怕上来, 还是因为发现了她观察的目光。

  在阮漠寒清冷的目光里, 柏静娴神色如常, 只是抚着胸口, 露出恰到好处的情绪。

  那样的自然与正常,那样的毫无破绽,让阮漠寒想起一个人——

  姜凯伦。

  恰在这时, 姜凯伦端着酒杯走过来:“这里怎么了?”

  笑容优雅, 妆容精致。一件流光银色晚礼服,肩膀处细细一排镶钻, 既不过分张扬, 又不过分低调。

  一切都是完美。

  柏静娴笑道:“刚才一个服务生被地毯绊到,差点撞到我,还好阮总监眼疾手快。”

  姜凯伦看向阮漠寒:“看来脑子清楚反应快的人,在哪里都能发光。”

  对阮漠寒赞赏有加。

  阮漠寒淡淡道:“只是随手小事。”

  姜凯伦问柏静娴:“你没事吧?”

  柏静娴:“只是稍微吓到,一点事都没有。”她捧着自己的孕肚。

  姜凯伦松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不然简总可要担心坏了。”

  简铭在远处, 被重重人群挡着,并没有看到这边发生的意外,事态就已被柏静娴压了下来。

  阮漠寒站在一旁, 静静看着姜凯伦和柏静娴。

  两人既不过分陌生,又不过分热络。

  恰到好处的熟悉,话里话外,好像她们的熟悉,都是因为简铭的关系。

  阮漠寒又想起祝涵的话:“我很确定姜凯伦和柏静娴没有私下联系过。”

  可如果柏静娴真是一个毫无异常的幸福主妇,姜凯伦把柏静娴的名片,当作聆音的秘密塞给阮漠寒干嘛?

  难道故意骗她?

  阮漠寒觉得不可能。

  姜凯伦的段位,就像高高在上的狩猎者,阮漠寒就像她的猎物。

  狩猎者需要对猎物撒谎么?阮漠寒实在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柏静娴温柔笑着的声音,暂时打断她思绪:“姜总,阮总监,你们先聊,我去找阿铭。”

  姜凯伦和阮漠寒一起点头致意。

  柏静娴走开了。

  姜凯伦看着阮漠寒:“礼服脏了。”

  刚才一杯红酒,一半洒在阮漠寒的晚礼服上,红色的酒渍,在白色裙摆上格外醒目。

  不好的预兆。

  姜凯伦好像有读心术:“你不会觉得是不好的预兆吧?”

  阮漠寒淡淡道:“我不信这个。”

  姜凯伦笑:“我也不信。”

  她端着酒杯走开了。

  没有拉着阮漠寒久聊的意思。

  ******

  一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挤满了来贺寿的人群。

  阮漠寒过于敏感的双耳,觉得负担很重,她端着酒杯移步,来到二楼。

  走到平台处的窗边,轻轻推开窗。

  老木头的窗框,发出岁月沉淀的声音,吱呀吱呀。

  窗外夜色寂寥,一轮弯月藏在云后,几乎看不清楚,只剩下两颗零碎的星。

  面前一棵巨大的玉兰树,盘根错节,像在黑暗中沉睡。

  阮漠寒喝一口酒杯里的酒,淡淡茶香混着酒香氤氲。

  她望着面前的玉兰树,枝干在夜色中变成墨色,上面并没有藏着一双莹白脚踝,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简烁没有来么?阮漠寒想。

  她在窗口站了一会儿,端在手里的一杯酒暂时喝不完,已经觉得无聊,便向一楼走去。

  她打算出去抽一支烟。

  开门步出,又把那扇厚重雕花的木门关上,悠扬起伏的中式舞曲声,热闹喧哗的人群交谈声,就都被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她走到简宅被精心打理过的小花园里。

  茂密的灌木丛旁,盛夏将至,开满一朵朵蔷薇,绛红浅白,灼灼耀眼。

  却都比不上躲在里面的那张脸。

  阮漠寒把手包放在一边的长椅上,拿出一支烟点了,一手夹烟,一手端酒,向着那片蔷薇丛走去。

  她淡淡说:“伸手。”

  清泠泠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很幽渺,有回声似的。

  躲在蔷薇丛中那张妖冶的脸,发出魅惑的轻笑声:“干嘛要听你的?”

  手却乖乖伸了出来。

  阮漠寒抽一口烟,把烟灰点在简烁的掌心里。

  简烁妖媚的嘴唇翘起,一吹,那点点烟灰,就消散在夜风中。

  什么都不剩。

  阮漠寒站在一旁静静抽烟。

  简烁就蹲在那片灌木丛中,也不起身,嘴里哼着:“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阮漠寒瞥她一眼:“今天里面不是圆舞曲。”

  “是中式舞曲。”

  简烁“哼”一声:“我又没聋,可我不喜欢。”

  “老太太才喜欢那样的老腔老调。”她又“哼”一声,格外不屑似的。

  阮漠寒:“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只是因为朋友家住附近,闲来无事,溜过来看看。”

  “我可没打算进去。”

  阮漠寒抽着烟:“你站起来我看看。”

  简烁:“不。”

  阮漠寒:“你再不站起来,我就要摸你的头了。”

  简烁骂骂咧咧站起来。

  阮漠寒上下打量她一眼:“杨海宁以前……喜欢你穿这样的衣服?”

  白T恤,格纹裙,有点像中学生的校服。

  阮漠寒想想简烁平时的奇装异服,大概也只有在中学还需穿校服的时段里,杨海宁说过一句:“穿的还像个人样。”

  那时还没有柏静娴,简铭又过分沉默,大概杨海宁是简烁唯一情感投射的对象。

  简烁是把杨海宁的话记在心里,记了好多年,所以今天穿成这样么?

  对柏静娴是这样,对杨海宁也是这样……

  那她不仅不是无情,反而是深情?

  阮漠寒觉得自己的脊背,沁出了一层薄汗。

  薄纱轻拢的晚礼服被汗浸了,贴在身上,再也不能轻盈的随风飞舞。

  这时阮漠寒放在一边的手包里,手机响起。

  阮漠寒走过去,拿出来一看。

  是姜凯伦。

  阮漠寒看了站在蔷薇丛中的简烁一眼。

  如果简烁其实深情,那么……阮漠寒要就此走向姜凯伦身边么?

  简烁似乎察觉了什么,几乎在她看过去的同一时间开口:“别接电话。”

  “你先听我说。”

  刚开始一句“别接电话”,几乎带了点恳求的语气。

  见阮漠寒面色冷漠,下一句“你先听我说”,又无缝切换成妖冶鬼魅的语调,就像她在夜色中闪光的眸子,冰凉,虚无,没有感情。

  阮漠寒静静看着她。

  简烁到底是没有感情,还是在表演没有感情?

  手机一直响着,呜呜,呜呜。

  简烁又用冰凉语气重复一遍:“别接电话。”

  “阮漠寒。”

  阮漠寒犹豫了一下,暂时先把手机挂了。

  于是慵懒天真又残忍的笑,再次爬上简烁的脸庞,她在夜色中轻轻“呵”一声,像诱人灵魂的人鱼。

  “的确是老太太喜欢,我才穿的。”

  简烁妖冶笑着,扯扯裙角:“这身打扮,可是我今晚回家的敲门砖。”

  回家,敲门砖。

  听起来有点可怜,又被简烁戏谑的语调全部消解。

  “漠姐,孩子都是天真可爱的,对吗?”

  “人越老,越觉得所有孩子,都是天真可爱的,对吗?”

  “到那时,她该怎么对满屋宾客介绍我呢?”

  “哎呀呀,简家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怪胎?简直是最大的笑谈!”

  简烁拍着手,好像即将曝光一件最值得兴奋的事:“哎呀呀!哎呀呀!哎呀呀!”

  阮漠寒抽着烟看着简烁。

  “好吵。”阮漠寒这样抱怨一句,语气却已经放松了。

  她松了口气——原来简烁是来搅局的。

  原来简烁并非深情。

  那么,她就不用被迫走向姜凯伦身边了。

  阮漠寒觉得背上刚沁出的一层汗,又消退了,白色的裙裾被夜风吹干,再次变得轻盈起来。

  又能随风飞舞了。

  简烁还在鼓掌:“哎呀呀!哎呀呀!”

  “屋里的蛋糕好大呀!屋里的美酒好多呀!哎呀呀!”她越笑越深,连眼尾一颗墨黑的痣,都在黑暗里泛着冶艳的光。

  “你真的很吵。”阮漠寒淡淡说。

  她抬手,喝一口杯里的酒,跨过一丛蔷薇花,站到简烁身边。

  直接吻了上去。

  嘴里的酒,喂到简烁嘴里。

  简烁一瞬间安静下来。

  夜风轻扬,蔷薇飘香,淡紫色的夜幕,坠着一两颗零碎的星。

  阮漠寒的舌头很软。简烁的嘴唇也很软。

  酒在嘴里含到温热,两人各自喉头微动,吞了下去。

  简烁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直到阮漠寒放开她的唇,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恶狠狠唾一口口水,手背猛擦一把:“你干嘛?神经病啊!”

  “酒好喝么?”阮漠寒淡淡问。

  “难喝死了。”简烁翻个白眼:“臭的。”

  “那你没必要进去了,屋里的酒,也就这水平。”

  简烁“哼”一声:“还有蛋糕呢。”

  阮漠寒瞥她一眼:“你不是带了么?”

  “你怎么知道?”

  阮漠寒:“有奶油的香气。”

  简烁笑嘻嘻:“那是我搅局的道具。”

  阮漠寒:“我饿了,我们吃了吧。”

  简烁看她一眼:“你不是不在进餐时间以外吃东西么?”

  阮漠寒淡淡解释一句:“生日宴的菜不合我胃口,蛋糕也不合我胃口,没吃。”

  简烁想了一下:“你真想吃?”

  阮漠寒把烟掐了,点头。

  简烁:“好吧,算便宜你,反正老太太也不一定给我开门。”

  阮漠寒:“你真的愿意不进去?”

  “进不进去无所谓呀。”简烁挑挑眉:“这只是我很多游戏中的一个而已。”

  “这个玩不成,还有下一个。”

  “现在我可以玩的游戏很多了。”简烁掰着手指:“有你,有眼镜娘,有大嫂,有老太太……”

  阮漠寒打断她:“把蛋糕打开吧。”

  她不想让简烁进去,连提都不愿提。

  她不愿承认自己的恐惧,但其实,她是害怕的。

  害怕简烁在面对杨海宁和柏静娴的时候,会流露任何一点表明她有感情的细节。

  那样就会狠狠的,把阮漠寒推向姜凯伦身边。

  这时简烁找了一根灌木丛边的及腰罗马小柱,把蛋糕放在上面,打开。

  随着奶油香气四溢、弥漫在漫天的蔷薇花香中,阮漠寒有一种危机解除的感觉。

  姜凯伦那双貂一样的眸子,终于没对她如影随形、如芒刺背了。

  ******

  阮漠寒对着蛋糕伸出手。

  简烁却一把捏住她的手。

  阮漠寒淡淡道:“现在好像不是周六下午两点到四点吧。”

  简烁“嗤”一声:“你刚才还亲我了呢。”

  “我那是为了堵住你的嘴。”

  阮漠寒抬手,纤长的食指中指并拢,在唇上轻点两下:“这只是道具。”

  “除非你对我有感觉,才会觉得我在亲你。”

  简烁嫌弃撇嘴:“开什么玩笑。”

  她被阮漠寒绕进去了,就不跟阮漠寒打嘴仗,甩开阮漠寒的手,拿起蛋糕盒边的一把塑料刀。

  阮漠寒望着简烁划开那蛋糕,嘴里哼着一首怪诞歌谣,妖冶的声音,在夜色中就越发鬼魅:

  “玫瑰做的花环,

  用一口袋的花朵,

  阿嚏,阿嚏,

  我们都将倒下。(备注1)”

  蛋糕奶油粗砺,坑坑洼洼的不平层,显出制作蛋糕的人,或愤懑,或暴躁。

  一副情绪失调的样子。

  直到简烁妖异慵懒的笑着,从蛋糕里挖出一把沾满蛋糕碎屑和奶油的刀。

  她嬉笑着,天真又残忍:“我说了,这是我搅局的道具。”

  她双手抬起,在脸旁边比成两个尖厉爪子的模样,鼻子和脸皱起来,凶神恶煞的:“嗷!”

  模仿着什么最凶恶的野兽。

  阮漠寒瞥她一眼,看着她用塑料刀,把藏在蛋糕里的那把真刀,拨到一边。

  其实阮漠寒觉得有点好笑。

  真是个孩子的游戏。

  在蛋糕里藏的东西,若真想伤人,也该藏些什么碎铁丝、细图钉一类,不经意吃到嘴里,划伤口腔黏膜,血涌出来。

  不重的伤口,深深的恶意。

  不会像简烁这样,藏这么大一把刀,一切蛋糕的时候就暴露出来,除了虚张声势的吓人,没有任何作用。

  阮漠寒盯着那已被捣烂的蛋糕问:“盘子叉子呢?”

  “没有。”

  “那怎么吃?”

  “用手吃啊。”

  简烁笑嘻嘻的,浑不在意,用手指挖了一大坨奶油,塞进嘴里:“真好吃,真好吃。”

  阮漠寒问:“你做的?”

  简烁“嗯哼”一声:“厉害么?”

  “我只是觉得,除了你,应该没别人能把奶油涂成这样。”

  “呸!”简烁晃晃手指问她:“你到底吃不吃?”

  阮漠寒从简烁手里,拿过她刚切蛋糕的那把塑料刀:“有工具你为什么不用?”

  “你没进化完全么?”

  “你懂个屁。”简烁笑嘻嘻:“用手指吃,别有一番风味。”

  她看着阮漠寒用塑料刀的刀尖,谨慎又警惕的挑了一点奶油,喂进嘴里。

  还问简烁:“你做蛋糕的时候洗手了么?”

  简烁不屑的“嗤”一声,觉得阮漠寒并没有很想吃蛋糕的样子,吃的一点都不香。

  她又用手指挖了一大坨奶油,喂进嘴里,囫囵吞下。

  面对阮漠寒的时候,她总是很饿。

  她希望阮漠寒也吃的像她这么香,才不算浪费。

  于是把手指从自己嘴里拔出来,又挖一大坨奶油,递到阮漠寒面前:

  “用手吃更香,真的,你试试。”

  “我手都被我自己舔干净了,不脏。”

  妖冶又天真的笑,狡黠又残酷的眼神。

  是暗夜灼灼盛开的花。是毫无章法的恶童。

  也许是因为天边坠着的那颗星星,闪了一下,令人晕眩。

  阮漠寒低头,含住简烁的手指。

  简烁一怔,低头。

  其实阮漠寒含住简烁的手指,只一瞬。

  舌尖轻轻一搅,刮走简烁指尖上的奶油,旋即放开。

  剩下简烁竖着一根手指,在和暖的夜风中。

  手指上的一点晶莹,被带着蔷薇花香的夜风吹着,慢慢风干。

  刚开始是一点暖,一点潮,还有刚才阮漠寒舌尖刮过的一点点痒痒感觉。

  后来是一点凉,一点干燥,和嘴唇包裹乍然退去以后的一点点空荡感觉。

  简烁怔怔看着阮漠寒。

  侧脸清冷,面无表情,修长莹白的脖子,喉头微动。

  微妙暧昧的咕噜一声。

  把她做的一口奶油吞下肚去。

  简烁莫名其妙问了一声:“甜么?”

  也许简烁问的不是蛋糕的味道。

  阮漠寒瞟了简烁一眼:“一般。”

  简烁十分不屑的“嗤”一声。

  她报复似的,又用手指挖了一大坨奶油,混着绵软湿润的蛋糕体,恶狠狠塞进自己嘴中。

  “我就觉得很好吃。”语气得意洋洋:“全天下第一好吃。”

  啧啧吮吸自己被奶油包裹的手指。

  就是阮漠寒刚刚含过的那一根。

  阮漠寒看着她,不语,走到一边的长椅坐下,把酒杯放了,又从手包里摸出一支烟来抽。

  简烁站在小小的罗马柱边,大口囫囵吞下自己做的蛋糕。

  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阮漠寒抽着烟,目光淡淡。

  就像简烁自己说的,在阮漠寒身边时,她好像总是很饿。

  阮漠寒抬头,吐出一缕轻烟,对着天幕上悬垂的一两颗星星。

  她想,要不是刚才那颗星星忽然闪了一下,令人晕眩的。

  她还会低头含住简烁的手指么?

  这时一声妖冶轻笑,在她身边响起,幽幽的蔷薇花香间,这样的笑声,如暗夜精灵,让人觉得并非置身人间。

  阮漠寒转头,看着简烁坐在她身边的长椅上来。

  一只腿架在另一腿的膝盖上,在夜风中一晃一晃。

  夜风像手,抚过简烁的格纹裙裾,又抚过白皙修长的小腿。

  阮漠寒又看看那个罗马柱上放着的蛋糕。

  已经被简烁几乎吃完。

  只剩下一些蛋糕体的碎屑,和被捣烂的奶油,一片狼籍。

  阮漠寒抽着烟,闻着空气里幽幽的蔷薇香,和淡淡的奶油香,混杂着简烁身上妖冶的大丽花香气。

  真正的夏天快来了。

  燥热的,不安的,充满了荷尔蒙气息的,让人忍不住要心动和恋爱的,夏天。

  阮漠寒瞥简烁的脸一眼:“沾到奶油了。”

  “哪儿?”

  简烁直接伸出舌头来舔,但没舔到。

  阮漠寒伸手,淡淡在自己唇边点了一下,给简烁示意。

  简烁又舔了一下,还是没舔到。

  阮漠寒淡漠的又瞥她一眼,伸手。

  简烁笑嘻嘻:“这么好心?”

  “不然几次三番给你指。”阮漠寒另一手夹着烟冷冷道:“我怕麻烦。”

  她莹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揩向简烁的唇边。

  少女唇瓣柔软,又带着她自己刚刚用舌头舔过的一点潮,像沾着露珠的、最娇艳的蔷薇花瓣。

  连颜色都像。明明为了扮好中学生,连口红都没擦的,偏偏泛出最自然的蔷薇粉,在一片瑰丽的淡紫夜色中。

  阮漠寒表情淡漠,手指揩下了简烁唇边的一点奶油。

  她把手指伸到简烁面前。

  简烁嬉笑着:“干嘛?”

  阮漠寒面无表情:“吃了。”

  阮漠寒神色更冷:“我讨厌浪费食物。”

  简烁笑嘻嘻的“哦”一声。

  低头,含住阮漠寒的手指。

  故意的,舌尖像风中摇摆的藤,痴痴的缠绕、缠绕,最后舌尖一勾。

  才算把那为数不多的一点点奶油,给舔走了。

  阮漠寒面无表情的抽着烟,看着简烁含住自己的手指。

  还带着一点妖冶的笑意,含住手指的时候眼睛上抬,看住她,带着魅惑诱人的眼神。

  阮漠寒一脸淡淡等简烁舔走奶油以后,马上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

  简烁把奶油吞下去:“哈,我就说我做的蛋糕最好吃了。”

  阮漠寒不理她也不看她,抽着自己的烟。

  简烁“喂”了两声,见阮漠寒毫无反应,百无聊赖的“哼”一声。

  天边的星星闪着,灌丛中的蔷薇香着。

  不远处童话般尖尖屋顶的房子里,轻轻隐约的音乐声传来。

  简烁无聊的在旁边唱起一首歌谣:

  “玫瑰做的花环,

  用一口袋的花朵,

  阿嚏,阿嚏,

  我们都将倒下。(备注1)”

  阮漠寒抽着烟瞥简烁一眼:“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不能。”简烁嬉笑着,超大声:“不能!”

  “玫瑰做的花环,

  用一口袋的花朵……”

  阮漠寒把烟含在嘴里,直接从手包里把蓝牙耳机摸出来,带上了。

  熟悉女歌手的清冷声线响起:

  “心属于你的,

  我借来寄托,

  却变成我的心魔。(备注2)”

  简烁在阮漠寒旁边“喂”个不停。

  阮漠寒不理她。

  她又把一张妖冶的脸,伸到阮漠寒面前来,眼睛猫一样眯起来,嘴里继续“喂”着。

  阮漠寒还是不理她。

  她翻个白眼,直接伸手。

  想去摘阮漠寒一边耳朵里的耳机。

  阮漠寒一只没夹烟的手,直接把简烁的手打开。

  简烁浮夸的捂着手背大叫一声:“啊!”

  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传到阮漠寒的耳朵里。

  阮漠寒带着耳机,面无表情的抽着烟目视前方,本以为身边的简烁,还会搞什么小动作。

  没想到简烁静了下来——

  阮漠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杨海宁和柏静娴的身影出现了。

  好像是姜凯伦要先从宴会告辞,杨海宁和柏静娴很客气,陪着简铭一起,送姜凯伦出来。

  杨海宁一如往昔穿着优雅旗袍,柏静娴穿着白色晚礼服,肚子隆起。

  简铭送姜凯伦去车库了,柏静娴扶着杨海宁,站在德式雕花的厚重木门前目送。

  阮漠寒忽然感到身边一阵轻轻的风。

  她转头去看的时候,已经只看到一片格纹的裙裾了。

  简烁已经站起来,在向简宅大门口跑了。

  简烁……还是想要回家?对杨海宁和柏静娴……她还是忍不住依恋?

  阮漠寒心里一慌,蓦然伸手。

  她下意识想抓住简烁白皙的手腕。

  手一伸一握,却只抓住了一阵风——

  一阵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