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烁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穿一件红白波点的裙子,蹲在门边角落。

  像一朵蘑菇。

  刚刚送到的外卖,没挂在门上, 而被简烁抱在怀里。

  她看到阮漠寒回来,马上站起来。

  鼻子皱皱的,妖冶的眼尾泛着一点红,像是又哭过。

  “漠姐。”她可怜兮兮的叫。

  阮漠寒冷冷看她一眼:“你在这干嘛?”

  阮漠寒一直知道, 简烁很清楚她家在哪, 春节的时候, 还像“猫的报恩”一样, 来把一个红包放在她家地垫上。

  只是简烁从来没正面出现在她家, 甚至连她家附近也没出现过,阮漠寒就以为这是两人共有的默契。

  金丝雀与金主,见面的场合该是酒店。比如W酒店的1704, 就很恰如其分。

  其实在聆音的见面, 已算逾矩,只是简烁每次都能找到奇奇怪怪的理由。

  沉迷所谓“医学研究”的阮漠寒, 也就放任自己相信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理由。

  没想到今天, 简烁却在她家门口出现了。

  阮漠寒声音越发冰冷:“你不该在这里。”

  家的空间,最是私密。

  简烁逾矩的太过分。

  况且,阮漠寒已经决定,终止这项也许从一开始、就并不成立的“医学研究”。

  简烁吸吸鼻子:“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

  “漠姐,你会死么?”

  阮漠寒:……

  她抬起手,手掌上一圈白色的纱布:“你告诉我, 这样的小伤,到底怎样才会引起一个壮年人类的死亡?”

  简烁愣愣的“哦”了一声。

  阮漠寒:“我回答完了,你可以走了。”

  简烁不愿:“可是人的死, 都是很突然的,比如羊水栓塞,就是一瞬间……”

  阮漠寒记得简烁说过,她妈妈就是生她的时候,因为羊水栓塞去世的。

  简烁从出生开始,就与死亡相伴。

  也许是从那时,对死亡的恐惧和阴影,就埋进了她的身体里。

  简烁在一旁絮絮叨叨:“还有心梗、脑溢血、急性中毒、心脏病……”

  阮漠寒忍无可忍的抬起手:“你看清楚,我这是皮外伤,跟那些重症一点关系都没有。”

  简烁又“哦”了一声,忽然问:“钟韵丽的刀上没有涂毒吧?”

  阮漠寒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简烁随即自我否定:“应该没有,她看上去胆子很小。”

  “刺过来的刀,又慢又软,就算你没握住那刀,她也不一定真会刺伤我。”

  简烁随口的一句话,却在阮漠寒心里猛敲了一下。

  阮漠寒的语气越发冰冷:“你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绝对肯定的答案,可以走了?”

  简烁:“可你是因为我受伤的。”

  “我……我也不喜欢欠人,我该怎么赔你?”

  阮漠寒看着简烁微红的眼睛。

  她很想像以前一样问一句:“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但看过昨夜简烁的眼泪以后,她反而问不出口了。

  她怕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不想听,也不想面对。

  她只是一脸冷淡的问简烁:“怎么赔?难道我也划你一刀?”

  “没法赔的事,不用纠结,你赶紧走。”

  她拿过简烁怀里的外卖,掏出钥匙想开门,却被简烁挡着:“没法赔,至少可以补偿。”

  “怎么补偿?”

  “钱行么?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她已经把手机摸出来,看样子想给柏静娴发微信。

  阮漠寒打开她的手:“不要。”

  “那你要什么?”简烁可怜兮兮看着她。

  阮漠寒目光冷冷:“什么都行?”

  简烁点头。

  “要你以后别来见我。”

  简烁一愣:“为什么?”

  “以后连周六……都不见了?”

  阮漠寒一脸淡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点头。

  “为什么?”简烁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聒噪鹦鹉一般的状态又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想去拉阮漠寒的手,阮漠寒躲开。

  “为什么?”阮漠寒反问简烁:“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简烁一瞬间静下来。

  她脸上可怜的表情消失了,狂躁的魅惑的冰冷的,所有在简烁脸上出现过的表情,统统都消失了。

  变成了提线木偶一般,一片木然。

  她木然的静静的看着阮漠寒。

  阮漠寒在这样木然的眼神中开口:“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对吧?”

  拎着外卖盒的手指,在简烁看不到的地方,蜷紧。

  简烁不答话,还是那样看着她。

  阮漠寒语气冰冷:“因为我以为你是没有感情的人,你以为我是无比淡漠的人,对吧?”

  “我们的关系,一开始,就建立在没有感情这一前提之上。”

  “要是有人动了感情呢?”

  简烁看着她:“谁动了感情?”

  “你?还是我?”

  阮漠寒回望简烁的眼睛,墨黑的看不到底:“你昨晚哭什么?”

  “我不喜欢血。”

  “就只是这样?”

  简烁叹了口气。

  简烁竟然叹了口气。

  她问阮漠寒:“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阮漠寒:“照实回答。”

  简烁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我以后……不会再见你了。”

  阮漠寒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走吧。”

  她看上去很累。

  这时,阮漠寒家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妈妈?”

  阮漠寒很警惕,马上走过去挡在阮清音身前:“谁让你随便开门的?”

  阮清音撇嘴:“我是听到你声音才开门的。”

  一声妖冶的轻笑从旁边传来:“呵。”

  阮清音看过去:“你是谁?”

  她看到简烁这么大个陌生人,站在她家门口,第一反应竟不是哭闹。

  而是警惕和好奇。

  这对阮清音来说,很罕见。

  简烁不理阮清音,只是看向阮漠寒:“你怕我?”

  一双墨黑眸子里的光,已经如往昔一般,变得妖异又冰冷:“你竟然怕我?”

  她“呵”了一声,转身就走。

  嘴里念着怪诞的歌谣:

  “我在那,

  遇到了一个老男人,

  他不愿意祷告,

  于是我抓住他的左腿,

  把他扔到楼下去……(备注1)”

  阮漠寒伸手捂住阮清音的耳朵:“别听。”

  阮清音被阮漠寒捂着耳朵,望着简烁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她敏感的问阮漠寒:“那是谁?你的医学研究对象?”

  阮漠寒“嗯”了一声。

  “她怎么走了?”阮清音又问。

  “因为她变异了。”

  阮漠寒带着阮清音回到家,关上门。

  把外卖放到餐桌上的时候,一瞬愣神。

  外卖还是温热的,好像带着某人抱过的体温。

  阮漠寒嗅觉敏锐,就能闻到牛皮纸袋上,传来阵阵大丽花的香气。

  阮漠寒也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

  “妈妈,妈妈。”

  直到阮清音连叫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嗯?”

  “你在发什么呆?外卖要凉了。”

  外卖要凉了。凉了就要加热。反复加热就要产生亚硝酸盐。

  这不是阮漠寒最介意的事吗?

  阮漠寒抓紧把外卖餐盒拿出来,在餐桌上摆好:“来吃饭吧。”

  ******

  深夜。

  阮漠寒为了不沾湿自己手上的伤口,洗澡有点艰难。

  等她洗完澡回到卧室,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滑开一看,是那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就短短一行字,哪怕阮漠寒没打算看,大脑已经本能的处理了这点文字信息:

  “那你为什么要握住刀?我又是你的谁呢?”

  阮漠寒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瞬捏紧。

  急不可待的把那信息删了。

  回忆起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

  诚如简烁所说,钟韵丽胆子小,刺向简烁的那把刀,速度又慢,力度又软。

  阮漠寒五感敏锐,反应极快,所以在她伸手握住那把刀的时候,她并非是出本能。

  再之前,在看到柏静娴差点被服务生撞到时,她伸手拉了那服务生一把,那是本能,因为她知道,柏静娴怀着孕。

  但是钟韵丽的速度慢到,阮漠寒已经脱离了本能反应的瞬间,而进入了思考阶段。

  她甚至想到,自己该用左手去握刀,因为如果右手伤了,工作和生活起来更不方便。

  所以,她握刀的举动,在她自己这里,根本不能简简单单用一句“本能”搪塞过去。

  她也能想到,就算她不握住刀,按钟韵丽的胆量,也很有可能不会真刺向简烁。

  那她为什么还是伸手,握住了刀呢?

  因为大脑告诉她,有那么十分之一的可能,心理极度失衡的钟韵丽,是有可能刺向简烁的。

  为了这十分之一的可能,阮漠寒当时没有任何别的物件可以挡住那把刀,便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了那把刀。

  并说出了那句话:“她是我的。”

  当然,她可以解释说,简烁是她珍贵的“医学研究对象”,她伸手握刀,还有宣之于口的那句话,都只是占有欲作祟。

  但……她又想起傍晚,简烁问她的那个问题:“谁动了感情?”

  “你?还是我?”

  阮漠寒闭上双眼,不愿再想下去。

  因为她内心深处,早已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为简烁握了刀,简烁为她流了泪。

  两人一直掩藏在不动心外壳下的真心,在昨晚,全都昭然若揭,暴露无遗。

  这项所谓没有感情的“医学研究”,已经在昨晚,彻底失去了意义。

  ******

  周五,聆音集团和GS集团的例会之后。

  阮漠寒主动留了下来。

  等其他所有人走出会议室以后,阮漠寒到姜凯伦对面坐下:“我猜,你今天有个问题想问我吧。”

  姜凯伦优雅看着她,含笑不语。

  阮漠寒:“关于周六的葬礼,我的答案是……”

  “不去。”

  ******

  姜凯伦还是优雅笑着,面不改色。

  阮漠寒觉得,姜凯伦对她总是这样,无论她的决定顺姜凯伦的意,或者逆姜凯伦的意,姜凯伦都听之任之。

  别说生气或失望,甚至连一丝惊讶的情绪都不会有。

  所以阮漠寒觉得姜凯伦对她,像狩猎者对猎物。

  反正总有自投罗网的一天,何必急于一时,看着猎物自己扑腾一阵,反倒有趣。

  可是,如果猎物足够聪明呢?

  阮漠寒对姜凯伦说:“你不问我为什么?”

  姜凯伦很配合:“为什么?”

  阮漠寒:“因为我知道了钟韵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是因为你。”

  姜凯伦含笑不语。

  阮漠寒:“钟韵丽的小男友,是突然拿到国外名校的奖学金,才决定出国的。”

  “之前和他暧昧的小女生,偏偏也来自那间名校,就是Jenny.Chou。”

  “她毕业回国,第一份工作就选了聆音,还是在GS团队入驻以后,她才开始跟聆音接触的。”

  “而那间名校,就是你的母校。”

  “姜总,你说巧不巧?”

  姜凯伦笑:“你查的倒细。”

  阮漠寒一脸淡漠:“是你并不避讳我查到,不然,你大可以做的更加隐蔽。”

  姜凯伦笑着点头:“不错。”

  “为什么?”阮漠寒问:“你一步步设了这个局,就因为一眼看出钟韵丽是个软性子,想把她逼到心理崩溃?”

  “甚至还用Jenny.Chou也进了聆音、前途无量这件事,给了钟韵丽最后一击?”

  “钟韵丽周三突然出院,也是你联系她家人去签的出院许可,可能还用到了一点金钱吧?”

  “你想让钟韵丽彻底崩溃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姜凯伦又笑了:“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何必问我?”

  阮漠寒问:“是因为简烁,对吗?”

  “你想利用钟韵丽,让我意识到自己早已对简烁动了感情,对吗?”

  姜凯伦坦诚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对简烁有感情的?”

  姜凯伦眸子里的光一闪而过:“阮总监,我倒有点没想到,能亲耳听到你说对简烁有感情。”

  “看来我还低估了你一点,你比我想的更勇敢。”

  阮漠寒:“回答我。”

  姜凯伦挑眉:“比你自己更早。”

  “你自己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就像简烁,也一直回避。”

  “我不帮你们捅破这层窗户纸,你们只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阮漠寒问:“所以你就这样把一个无辜的人,一步步逼到彻底崩溃?”

  姜凯伦笑:“阮总监,我知道你怕麻烦,不想亏欠任何人,也不想拖无辜的人入局。”

  “可钟韵丽哪里无辜?她在明知道徐董事有妻子的情况下,还去勾引徐董事,给徐董事妻子和孩子带来多大伤害,最后还拿了一套房子全身而退,难道你忘了?”

  “你就当是上天给她的报应吧。”

  姜凯伦继续说:“总之,替你们捅破这层窗户纸后,我不知道简烁会怎么想,但我知道你,一定会重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简烁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她有感情。”

  阮漠寒:“你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对吗?”

  “对。”姜凯伦笑:“我已经彻底变成了你想找到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

  姜凯伦一摊手:“有人把我变成了这样。”

  “那个你曾经有机会见到、却错过了见面机会的人。”

  果然是姜凯伦从英国带回的那个人。

  阮漠寒沉默良久,才问:“怎么变的?”

  姜凯伦:“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让你看到你对简烁的感情。”

  “只有彻底拔除你内心的感情,你才有可能,真正变成我现在这样。”

  “没有感情,完美无暇。”

  “到现在,你还是不想去周六的葬礼么?”

  阮漠寒站起来,一脸冷淡:“不去。”

  “我讨厌被人算计,就算简烁不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我也能找到我自己的办法,不一定非要靠你。”

  姜凯伦笑望着她:“我尊重你的决定。”

  阮漠寒面无表情走出了会议室。

  ******

  周五,简烁收到柏静娴的微信:

  “阿烁,我收到一笔阮总监打来的钱。”

  “三百零二万八千。”

  “我想了想,应该是扣除你之前每周跟她见面的钱以后,剩下的钱。”

  “你们是终止关系了么?”

  简烁“嗤”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没有回复。

  她本来懒洋洋窝在沙发里,此时一下子弹起来,推开窗,对着窗口的风:“啊啊啊啊啊——”

  然后时至夏日,午后的风实在太小,没有能力把她的声音,切割成一块一块。

  跟简烁同住的朋友,一身精致C家套装加一副全新秀款太阳镜,扭着腰走过来:“阿烁,我先出去咯。”

  简烁扭头问她:“你家有电扇么?”

  简烁现在就是打游击,这个朋友家住一段时间,那个朋友家住一段时间。

  所谓“朋友”,对简烁而言,就是可以一起胡乱花钱的人。

  并非像阮漠寒那样可以陪她玩的人。

  所以简烁对朋友每天撇下她独自出去这件事,毫不在意,只是很急的又问了一遍:“你家到底有没有电扇?”

  朋友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惊诧:“这年头谁家还有电扇这玩意儿?”

  简烁不耐烦的一挥手:“你走吧走吧。”

  朋友走了,她马上拿手机点了个电扇外卖,很快送来了。

  简烁兴致勃勃找了一处电源,让电扇通电。

  开到最大风力,扇页呜呜呜的旋转起来。

  简烁拍手笑了起来,十分兴奋的样子。

  她坐到电扇前面,对准风力最集中的那一点:“啊啊啊啊啊——”

  她的声音果然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像卡通人物。

  简烁越发兴奋:“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啊啊啊……”

  “啊,啊……”

  百无聊赖的,向身后的地板上倒去。

  后脑勺撞到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

  周五傍晚,晚饭时间。

  王诺是在走出教室、帮一个孩子拿安抚玩具的时候,看到操场上的秋千,在摇摇晃晃的。

  上面蹲了一个人。

  不用细看,王诺已经知道那是谁。

  她把安抚玩具给教室里哭闹的孩子送过去以后,走向操场。

  她跟蹲在秋千上的简烁打招呼:“好久不见。”

  简烁还是和以前一样,晃荡着秋千,笑得妖异:“嗨,眼镜娘。”

  “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简烁慵懒笑着:“就无聊呗。”

  王诺打量着她:“你头发怎么那么乱?”

  一头浓密卷曲的长发,好多打了结,胡乱支着。

  简烁无所谓的扯扯:“电扇吹的。”

  王诺意外:“现在还没到吹电扇的季节吧?”

  简烁懒洋洋瞥着她:“哪儿来那么多规矩?你和那女人一样,无聊。”

  那女人?

  王诺心想,简烁今天,怎么不把阮漠寒称作“你的漠寒”了?

  她问简烁:“你是不想叫漠寒的名字么?”

  “发生什么事了?”

  简烁瞟了她一眼,细长的眉眼又垂下去。

  她不说话,蹲在秋千上,晃着秋千。

  没有外界的推力,无论她再怎么用力,秋千晃动的幅度也很小。

  反而是老旧的秋千架,虚张声势,发出明显的“吱呀,吱呀”声。

  王诺问她:“你吃晚饭了么?”

  她再次摸出口袋里随身带的小饼干:“要么?”

  简烁恶狠狠看过来。

  王诺在她唾口水之前,抢先把小饼干装回口袋:“好吧,我知道你不要。”

  简烁嬉笑着:“你倒学聪明了。”

  她又陷入一阵沉默,王诺也不催她,就站在秋千边看着她。

  王诺用的是她应对孤僻孩子的那一套。

  “那女人……为什么给自己定规矩,不让自己动感情呢?”

  王诺一怔。

  “谁让你来问我这个问题的?”

  简烁瞥着她。

  “漠寒知道你来问我这个问题么?”

  简烁摇头。

  “那你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我就当你今天没问过这个问题。”

  王诺转身就走。

  “喂,眼镜娘。”简烁在她身后叫她:“为什么?”

  王诺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因为有一件漠寒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彻底忘掉。”

  ******

  周六中午。

  阮漠寒陪阮清音吃午饭时,阮清音问她:“妈妈,你今天下午,还去做你的医学研究么?”

  “去。”

  阮清音觉得奇怪:“你的研究对象不是变异了么?”

  阮漠寒把一块鸡胸肉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我要寻找新的研究对象。”

  吃完饭,她把阮清音送到医院。

  自己从医院出来,驱车去了邶城CBD。

  找了一家临街的咖啡馆坐下,要了一杯咖啡,没打算喝,只是为了消费标准。

  她坐在角落一张桌边,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美丽的脸。平淡的脸。不耐烦的脸。焦躁的脸。

  有任何一张脸上,是没有任何情绪和感情的么?

  阮漠寒静静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眼神逐渐放空。

  直到,一个一头黑发的身影,映入了她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