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天, 贺知心情似乎不太好,经常自己闷坐着,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 这下更不怎么理人了。

  陆战生猜测他可能是想家了。

  话说贺知来了也有十多天了,来的第二天就给罗姨写了信,如果罗姨收到立刻就回信的话,算一算日子这几天也该收到了,可是邮递员最近却一直没来过石门村。

  虽然陆战生有时候会腹诽贺知, 觉得是风水轮流转了, 现在轮到贺知感同身受他之前受的苦, 可看到贺知情绪那么低落, 吃不下也睡不好的, 他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

  可他也觉得无计可施, 探亲的批文他已经从县知青办刘大伟那忽悠出来过一次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而他也没办法把罗姨给弄来, 那太不现实了。

  所以陆战生这两天也有点愁,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贺知。

  偏偏,赶上最近这两天知青点的伙食水平还下降了。

  前阵子家里人给寄的东西已经基本都吃完了,现在基本上就只剩下之前县知青办给分发的玉米面杂粮, 还有腌制的大白菜和萝卜。

  对着这些东西,大家的胃口都不是很好, 可毕竟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可吃,大家就也都能好歹对付着吃两口。

  可贺知不行,如果不是实在饿急了,他就吃不下去,以至于这两天几乎每顿饭都不怎么吃,模样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的憔悴。

  所以陆战生也又有些着急,不吃不喝的,心情还不好,就贺知那体格,肯定撑不了太久。

  想着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让贺知心情变好一些,陆战生就打算给他弄点好吃的东西让他先填饱肚子。

  有天中午,陆战生一个人出门去了村里,他想看看谁家养着鸡鸭什么的,好想买一只回来炖了给贺知吃,结果刚到村口,看到有个男人正抓着只大鹅从一个院子里出来。

  那人穿着个黑色的破棉袄,蓬头垢面的,看着很邋遢,但这村里的人基本也都不是特干净,陆战生当时也就没多想,直接问了嘴: “ 大哥,您这鹅卖吗?”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片刻,伸出了根手指:“五块钱。”

  陆战生当时就有些无语,在北京老字号的北平饭店的烤鸭,烤好了还带酱料的才一块钱,这里一只鹅这人却张嘴就要五块,基本就属于漫天要价了,感觉这人明显是看他是知青想讹人,陆战生直接没再理他。

  陆战生去村里挨家挨户的问,把养着鸡鸭的家里几乎问了个遍,可却没有一家肯卖,因为他们基本养的都是会下蛋的禽类,那些蛋要么用来养孩子,要么换钱,不会宰杀吃肉。

  转了一圈并无收获,陆战生有些失望,回来的时候,那个抓着鹅的男人正在知青点附近等着他,仿佛早就知道了他买不到似的。

  陆战生很无奈,虽然他也不想上这个当,但别的地方买不到,他又不想让贺知就那么一只饿着,于是,权衡之下,还是付了五块钱,把那只鹅买下了。

  然而。

  陆战生所上的当,却并不只是买贵了而已。

  当他高高兴兴的把鹅带回知青点,收拾干净剁成肉块,刚要准备端进屋里下锅的时候,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孕妇突然找了过来,陪着她的还有另外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

  那个中年女人一看到地上的鹅毛还有案板上的肉块,立刻就一脸愤怒的指着陆战生吆喝了起来:“ 快来人啊!大家快来看!这帮知青娃偷东西了!”

  陆战生当时就惊了,立刻放下刀起来冲那中年女人道:“ 喂,你别瞎喊啊,这是我买的。”

  “ 撒谎!”

  中年女人又指着孕妇:“主人就在这里,你还敢撒谎!”

  陆战生立刻看向那个孕妇。

  那孕妇看起来很面善,倒是没有吵闹,只是有些着急,急的红了眼,她对陆战生问道:“ 小伙子,你跟谁买的?”

  “ 一个男的。” 陆战生立刻说。

  “ 又撒谎!”

  那中年女人又吼道:“她家男人早死了,你们这些知青娃没有人性,专挑软柿子捏,知道她男人死了,现在又大着肚子,好欺负哩!”

  这时,贺知和郑延他们从屋里出来了。

  郑延上来就对那女人说:“ 你可别诬赖好人啊,我们可没欺负任何人,也不可能偷你们的东西。”

  宋见也说:“ 就一只鹅而已,也值当的用个‘偷’字?”

  “ 就是,那是我们拿钱买来的好吗!”

  “我们根本不是偷的。”

  “…”

  赵俊和李大宝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只有贺知没说话。

  贺知只是看了看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随后目光落地地上那些鹅毛上,渐渐皱起了眉。

  这时,一些村民们也闻声赶了过来,而他们来了之后,不问到底什么情况,直接就开始对陆战生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一时间,几乎所有村民都坚信是陆战生偷的,因为他刚刚确实是挨家挨户的去问了,并且没有买到。

  陆战生长这么大,自认有损道德之类做的最过分的事,也就是出去买东西不排队了,偷和抢在他这里也是大忌,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要说仅仅只是骂,陆战生也没那么在乎,他并不在意别人骂不骂他,可被人栽赃污蔑这么恶心的事,陆战生就有些受不了,女的他没办法,但这群人里有些男的也跟着骂,他气的当时抄起了棍子。

  只是,在抡过去之前,被贺知拦下了。

  这边闹的就要动手的的时候,吴常德来了。

  吴常德对陆战生的印象一直还是不错的,还是愿意相信他,听了他的解释和对那人长相和穿着的描述,让人把刚才那个男人叫了过来。

  但那个男人来了之后装作根本没见过陆战生的样子,死不承认,甚至还觉得自己很委屈似的近乎撒泼打滚。

  这时候,村民们几乎就都不说话了。

  那男人叫赵寺,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平日里又馋又懒,就喜欢偷鸡摸狗的,他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村民们也不稀奇,并且都知道这事儿八成就是他干的。

  而至此,陆战生也就明白了自己到底是上了哪里的当。

  赵寺死不承认,当时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在场,这件事可谓没有任何证据。

  吴常德也没办法,虽然他知道陆战生八成时被冤枉了,可他也不能空口无凭的就治赵寺的罪,他只是和了场稀泥,然后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无赖的继续无赖,倒霉的自认倒霉。

  所有人也只是不说话了而已。

  没有人向陆战生道歉,也没有人还他一句清白。

  大家散去的时候,贺知叫住了那个孕妇,然后去屋里拿了十块钱出来。

  那个孕妇知道陆战生是上了当的,不肯要,但贺知还是硬把钱塞到了她的手里,并且说了一句:“是我们的错。”

  可知,陆战生听到这一句时,心里当时就凉了一截。

  其实,陆战生理解贺知为什么要给钱,毕竟刚才村民们在骂他时他也听到了,知道这个孕妇的丈夫去世了,她孤身一人在村里,想必日子过的也很艰难,失去一只会下蛋的鹅对她的生活来说可能是很大的打击,所以多给些补偿是应该的。

  可陆战生并不理解贺知为什么会说这“是我们的错”,贺知根本都还没有问他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只是凭借自己看到的表象,就说了“是我们的错。”

  甚至,陆战生被人诬陷恶心,受了这样的委屈,整个过程贺知都还没有替他说上半句话,还没有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就先说了这是他的错。

  每次都是这样。

  那一刻陆战生是很难过的,他说不上来那是具体什么样的心情,但那让他觉得自己很无力,让他觉得好像自己无论做什么,在贺知心里的既定印象都扳不回来的。

  人群散去之后,陆战生自己去打谷场上坐了会儿,拒绝所有人跟着他,包括贺知。

  陆战生知道,贺知跟过来之后会安慰他的,可他并不想这种要事后的安慰。

  晚上吃过饭后,陆战生拎了根棍子就打算出门。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都知道他下手有分寸,所以,没人拦着。

  除了贺知。

  其实打架对于陆战生来说,更多的时候,是他向别人表明自己为人的态度,那就是他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但别人不能无故伤害他,否则,他就会加倍的找回来。

  而且今天这样局面,委屈的,并不是他陆战生一个人。

  陆战生还记得,他们到了这个村子的第二天,村里有些小孩子对他们很好奇,来知青点转悠,几个女生看到他们后,就把从家里带来的点心和糖果给了他们一些。

  便是因此,从当天下午开始至往后的好些天,一直不停的有孩子到知青点来要东西吃,郑延他们问起,孩子们说是爹娘让他们来的,说这里有好吃的,来要就给,不给就哭。

  小孩子心思单纯,无非想要一点吃的东西,这不足以让他们计较,但这种现象引发过他们的反思:

  似乎在那些村民们的印象里,这帮知青们都很有钱,并且,很傻。

  陆战生知道,今天他碰到的这事也是个例子,如果放任不了了之,如果他就这么闷不吭声的认了这个哑巴亏,那么难保之后不会有人争相效仿,也难保同伴们以后不会再遇到类似的情况。

  之前他们不再给孩子吃的东西时,就已经遭受过一次指指点点。

  陆战生是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的,他得让那些人知道,他们这帮知青虽然是外来的,但也并不是为鱼为肉,任人随意宰割,而且他们也并不傻,受了委屈也是不可能只会忍气吞声。

  陆战生并不想对贺知解释这些,因为解释不通,他只是在贺知拦他的时候,问了贺知一句:“ 这回你还能威胁我什么? ”

  不理?不管?还是什么别的?

  贺知大概是知道自己无力阻拦他,最后也没说什么,让开了。

  但从这一晚开始,睡觉时就又背对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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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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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知:为什么又要闹别扭,继续抱着睡觉不好吗?

  陆战生:不好。

  贺知:?

  陆战生:只是抱一下不满足了,想更进一步。

  贺知:?

  陆战生:不闹别扭我拿什么理由去借酒消愁?不去借酒消愁我怎么喝醉?不喝醉我怎么糊里糊涂的亲你?不亲你我咋开窍? 光靠每天晚上给你当那会儿暖宝宝能够吗?我思想那么纯洁!

  贺知:…

  陆战生:要不你来,你亲我一口,我立马就能开窍。

  贺知:……还是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