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稀奇了。什么大事儿,还需要你亲自来提了。”王氏看不惯李纨的做派，说话自然没个好声气。
不过李纨对这些并不在乎。她弹弹手指甲，说话得格外慢条斯理：“说来惭愧。儿媳同大爷成亲已有段时日。只可惜福薄,膝下只有小姐儿，不葉儿一个。如今大爷在外当差,办事辛苦,身边又没个可心的伺候。所以儿媳想为大爷同太太讨上一个人，也算是我这个做媳妇的本份了。”
“什么？”
这话将王氏同贾珠都给惊着了。要说王氏对李纨的不满意,零零碎碎的她能数很多条出来,但其中数得上号的就有一个，王氏觉得李纨她妒。
这些时日,贾珠同李纨夫妻两个的矛盾,明眼人都能看见。王氏还以为是之前她看着李纨有孕，张罗着要给贾珠纳妾给闹的呢。且不想不是如此，李纨的“贤惠”在这儿。
“当着母亲的面儿，你闹这些做甚。还知不知羞了！”贾珠对李纨是又羞又恼,气不打一处来。
王氏倒是笑了：“你恼什么。这是你媳妇儿用心，贤惠！”她可不论李纨此刻说这些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这大庭广众之下，她李纨主动说要给贾珠纳妾，还是从她这儿要人,这便是合了她的心意。
“母亲！”贾珠急了,感情这些都同他无关，一个两个都不听他的意见。他只能转头过来劝说王氏：“儿子在外是要当差做事的。这样闹得成何体统。”
在王氏听来，此刻贾珠说什么都是不作数的。她只是笑说：“爷们身边有几个伺候的算什么大事。晓得你有读书人的讲究,脸皮薄还怕羞。只是你媳妇儿替你张罗呢。你羞个什么。”
李纨笑盈盈的听着,似乎觉得这母子二人的对话分外有趣。只是若对着她仔细瞧瞧,自然是会发现她笑不到眼里,眼底透着凉。
因为李纨的主动，王氏此刻看她又变顺眼了几分，觉得李纨她虽脾性古怪，但总归是个识时务的。
“我虽不像家里老太太一样，是出了名的会调理人。但总归多活了那么几年，手下还是有几个能拿得出手，还算好的。你只管挑。”王氏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几个二等丫头，说是年龄正当，□□好了准备日后大用的。她甚至还预备着，如若李纨开口要她的一等丫鬟，那为了珠儿，她也是舍得的。
“太太您谦虚了。您这儿的自然个个都好。”李纨似乎是嘴上抹了蜜，现在说话甜甜的，顺着王氏的意。她还在王氏指的那几个身上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
只是轮到开口的时候，李纨话锋一转，手指向了屋里不起眼的角落：“我瞧着这孩子挺好的。太太亲子调理出来的人，自然个个都沾着仙气儿。”
只见李纨指到的不过是个将将留头的半大丫头，才学好规矩能进主屋伺候，不过是帮大丫鬟干些跑腿打杂的活计。这会子被李纨乍的一指，王氏甚至都记不起这孩子叫什么名儿。
“就晓得她没那么乖觉。”王氏又有点火气，在心里嘀咕着，准备岔开话题，给贾珠另挑一个好的。
李纨自不会如她的意，口里紧接着说：“太太可是答应了儿媳，说让儿媳自个儿挑人的。这会子莫不是舍不得了吧？”
李纨又弹了弹指甲，她小指留了半寸长，染了鲜红的豆蔻：“要儿媳来说，还是这孩子好。毕竟她同大爷也是又交情的。之前一路来着，说说笑笑的，看着感情就不错。”
这么一出有鼻子有眼的，王氏被李纨说得心里一个咯噔，生怕是自己千防万防，最后反倒是她屋里进了狐媚子，勾坏了她的珠儿。”
可王氏转头看看贾珠的通身气派，再看看那半大丫头，心里又觉得不是。那丫头虽生得白净，瞧着是个周正的，可才将将留头，连个头发都梳得不算整齐，就是再好的颜色瞧着都是不美了。
“胡闹！”贾珠此刻可是被李纨弄得恼羞成怒。要知道李纨方才指派的，正是之前王氏派去，给贾珠传话跑腿的。他指着李纨的鼻子道：“你若是心里有什么不自在，发作出来便是，何必埋汰人家小姑娘家。人家才几岁，你可开得了口！”
“知道大爷怜惜人家年纪小。不过这不养养就大了么。”李纨不敢直视贾珠的眼睛，垂眼不知道是在瞧些什么，“能进大爷屋里伺候，那是她的造化，那才是不埋没了她的人才。又哪里算得上是埋汰。”
对于那个小丫头，原本只是老老实实当着自己的差，事儿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甚至还傻傻愣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得亏身边有个好心的大丫头，及时掐了她一把，推着她跪下。此刻听着贾珠同李纨的对话，她虽是不懂，但也吓得瑟瑟发抖了。
自得了小闺女，王氏就开始吃斋念佛了。她本就有几分信仰，如今为了给孩子祈福竟是更加虔诚了。所以她虽算不上善心人，可也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这般形状。
“好孩子，过来我瞧瞧。”王氏招了那丫头近身说话，“你叫什么名儿呢？几岁了？”
“回太太，因本家姓夏，姐姐们给取名叫夏瑞，今儿八岁了。”小丫头虽怕，可到了主子跟前，竟是鼓足了勇气，不露怯不说，口吃倒还伶俐。
王氏做主赏了小丫头吃食，又估摸着那个瑞字怕犯了京里那瑞大爷的忌讳，于是道：“姑娘家家的还是叫得柔和些为好。你以后便叫夏蕊罢。”
早前王氏派人来请，李纨就不准备在王氏这儿多待。是以她带着小贾葉，但并没有给贾葉吃饱。此刻估计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了，王氏这样子又似乎还和缓，于是李纨直接抬手恭贺道：“那媳妇儿就恭贺太太了。”
“你！”贾珠最见不得她这眼里没个人的模样。
适时，小贾葉哭闹了起来。一是因为饥饿，二也是因为吵闹。虽说大人说话，孩子会被奶娘们抱得远些，但总归不会脱离主母的视线。所以这边谈话动静大了，孩子们那边多少也是会受影响的。
李纨接机以孩子做由头告退。王氏想了想，也不拦着，让李纨带着她的一行人离开。只剩下贾珠头大的厉害，不由得道：“母亲，你怎么就由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