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早先就遣走了自己的奶娘,如今身边伺候的一众人等不过交情了了，哪有像那样忠心劝谏的。这样反倒惯得李纨愈发牛心古怪，竟直接同王氏针尖对麦芒起来。她嘬着牙花子,表现得倒是轻描淡写：“我们小姐儿再怎么娇，那也娇不过她小姑姑。”
话一落音,满屋子伺候的都把动作放轻了几分,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撞到主子不悦的当口上了。
人人都知道细妹儿如今是王氏的命根子。她乃王氏老蚌生珠得的幺儿且不说,就是那先天不足,造成的身子骨弱也格外得人怜惜。这会子李纨偏偏哪壶不开单提哪一壶，硬生生地戳着王氏的心窝子。
“怎么说话的！”贾珠开了口。对于李纨他本是无话可说的。夫妻两最后成了这样,那也不是他一个人单单就可以解决的。只是这会子他只能开口了。且不说人□□理,便是婆媳两个当场闹将开来，那也不是什么能见人的光彩事儿。
以王氏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如此处事。照她的道理，婆婆训斥儿媳那是都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方才李纨出言不逊。只是自己儿子都开口替自己出头了,她也就不想闹得太大。这不细妹儿和小姐儿都在呢。若是动静大了，吓着孩子也不好。看書喇
只是先前叫人过来说话的兴致，甚至说帮忙缓和缓和小夫妻两个的关系的小心思，王氏此刻肯定是没有的了。
王氏只是淡淡的道：“京里家里来信了。给几个孩子都取了名字。咱们家细妹儿大名叫贾玫。他们说细妹儿这个小名不雅,要唤做黛玉。至于小姐儿。”王氏顿了顿,见李纨没有插话的意思，她又接着道：“当时京里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只是将名字一并取来。若是男孩就叫贾兰,若是女孩,便叫贾葉。”
贾珠自是知道黛玉乃前世他表妹的名字。不过如今变故太多,之前宝玉变表弟的时候就莫约觉得可能如此了。此刻顾不上惊诧,他只想着前世表妹的境遇就隐隐不祥，于是说道：“这名字可有典故？”
“你老娘我哪里知道什么典故不典故的。”
“嘁。”李纨嗤笑一声，似乎在笑王氏说话的粗俗，至于更多，再是没有的了。哪怕之前话里提到了自己的女儿，李纨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王氏喝下一口浓茶，将心中的不悦尽数压下。她只同贾珠说：“典故我是不知道的。只是咱们家的姑娘不同那些小门小户，一贯是看重的。看你敏姑姑就是能知道的。她的名字不就是依着家里的辈分给取的大名。如今你大妹妹也大了，家里又有这个传统和说法，自然不能一直叫着小名的混叫了。所以家里给她取了大名，唤做贾瑗。这大姐姐有了大名，其他姊妹女孩儿自然是一视同仁。你大伯家的迎春大名叫贾璎，咱家京里那个唤贾璮。我们细妹儿同小姐儿也就一个大名叫贾玫，一个叫贾葉了。”
“那黛玉这小名又有何说法？”贾珠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继续发问。
“还不是你老子闹的。”贾珠的问题正好问到了王氏的笑点。她笑道：“依咱家的规矩，孩子们的小名本应是老太太取的。就细妹儿，老太太说要同其他姐妹一样，名里带一个春字，得叫品春。只是你父亲听说细妹儿长得巧，不似我们两个，反倒跟你们敏姑姑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生得一双罥烟眉，又是在扬州出生的，赶着一个巧宗了。他念及兄妹之情，硬把取小名的差事给讨了过来，说要跟宝玉一样取个玉字。至于前头一个黛字，说是什么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因此才得了个黛玉之名。”
“不过是出自《古今人物通考》，杜撰之物罢了。算不得什么正经出处典故。”李纨听着王氏把这一出出详详细细的讲了出来，似乎有卖弄之嫌，又开口刺道。
贾珠直觉得黛玉这名委实不妥，便也不计较李纨的古里古怪，只是道：“家里姐妹小名里都有个春字。偏生细妹儿不同，这等区别对待，岂不是同姐妹们生分了。哪有姑娘取名不和家里的姐妹相同，反倒是依着表兄的规矩。”
比起贾珠对黛玉一名的排斥，王氏倒觉着不错。反正她的瑗儿已经大了，日后总归是要叫大名的，总不能一直小名的混叫。再说瑗儿那小名是因为生时的好兆头，其他的春不过学她。所以瑗儿的名字自是不同的。其他几个春也就是那样的出身，虽也是大家小姐，但总没有她王氏的孩子来得金贵。她金娇玉贵的细妹儿又何必同她们一样，叫相似的名儿。
于是王氏点着贾珠的额头说：“瞧你胡诌的。一家子姐妹，哪里说得上生分不生分。而且那可是你老子取的名。细妹儿叫这名，就连老太太也是觉得好的。她说同宝玉一起，整好是两个玉儿。”
其实就连贾珠的女儿取名叫贾葉，京里那边也是有个说法的。给姐儿取个葉字，意思是枝繁叶茂，开花结果，取贾家子孙繁盛之意。不过此刻对着李纨，王氏自然是没有心情说起，也就绝口不提了。
母子两个这边说着，李纨那边冷眼瞧着。毕竟是夫妻，就算关系僵了，她对贾珠还是了解的。估摸着贾珠对黛玉这名绝对不喜，她故意道：“那还叫什么细妹儿，俗气坏了。不是得叫黛玉了。”
一句话又是将贾珠同王氏两个给得罪得齐全。这也算李纨的本事了。他们母子两个谈得虽不算什么其乐融融，但依旧被李纨给坏了气氛。
只不过李纨一点儿都不在意现在这情况。她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太太叫儿媳前来，可就是为了这点子小事儿？若是再没别的了，那儿媳也是有一事想起，想趁机来提上一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