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世间没有如此纯粹的情感。”
裴凉的出声，果断打灭了谢晚的长篇大论。
谢晚不想与他再说一些有的没的，眼神看向凤非尘，无声催促他出马。
凤非尘拿纸扇敲了敲桌子，“好了裴凉，既然案宗上都是个死人了，又有何可执着的？我看比起来你的判案水平更应该增进，恰好谢晚就是个不错的陪练选手，你有事没事都能找她过来切磋。”
意外被坑的谢晚不可思议的看过去，“昭王？”
凤非尘狡黠一笑，很快收敛笑意说，“还是你不想给我面子？”
裴凉面色软化，“昭王的面子必须得给，但昭王你可得想好了，此事一了，你曾救我的恩情便一笔勾销。”
谢晚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大个恩情在，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救命之恩，明显可以换回更大的好处。
凤非尘不在意，“本来就没想让你还恩情，你说了了，那就了了，现在可以放人了吗？”
裴凉不再执着，拿出卷宗圈圈画画，很快抽出一本扔到谢晚面前。
谢晚打开一看，冷汗直冒。
“确认罪臣之女蔡宁宁存活事实，我便改了历史卷宗，将卷宗呈报上去的同时，将罪人送入花想容。半个小时前，已经将人送走。”
谢晚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绕了这么大圈，居然只有这个下场。
她翻身上马，马不停蹄赶往花想容，心中只能祈祷琅琊郡王的余威还在，祈祷花想容老板，没那么快糟蹋蔡宁宁。
大雪飘落，迷糊道路。
落在谢晚的衣服上，脸上，手上，冻的全身冰冰凉。
她的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心中全是满心的祈祷，她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不停喊着驾。
“啊！”
前面有个小姑娘突然闯出来。
没注意两边路况，蹲在地上捡石头。
谢晚来不及了。
眼看着就要撞上时，她勒住大马，摔在地上。
大雪飘落在她的眼睛上，化落泪水。
不好的隐喻下，她忍着剧痛爬起来。
马儿已经逃跑。
孩子的娘冲出来对她破口大骂。
周围看清一切的商贩心惊，将她围在中间要讨个说法。
谢晚摸了摸口袋，发现钱包没带。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对不住对不住，孩子若是伤了就去医馆，药钱去天一书斋拿即可，我还有急事。”
那些人一听，更是不依不饶。
“我认出她是谁了！她就是那个臭说书的！仗着嘴皮子厉害最近惹了不少风波。”
“别以为说赢了王先生就能纵马行凶了啊，这可是在天子脚下！”
“我孩子都被你给吓傻了，赔钱！不赔钱，就赔命！”
“都是你的书，要不是你的书，我孩子就不会偷走我娘的棺材本。”
“我家孩子看你书都看入迷了，都不想读书了！怎么办啊！”
市井商贩凶悍的破口大骂，一口一个唾沫星子的都快将谢晚给淹死。
谢晚想离开，被他们团团围住，且围住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从孩子受伤的话题延伸到书太好看了孩子不好好读书，又从那些说到后半本什么时候说书。
人一多，话题就变多，话题变多，听粉书迷就变多。
等谢晚好不容易逃出后，已经半个时辰后。
她匆匆跑向花想容，花想容门前的血都被积了厚厚一层。
两个龟公抬着裹着白布的尸体从后门走出，谢晚看一眼后愣住不动了，等看到尸体的手从白布里掉出，她的双眼泛泪，小跑过去。
“是刚刚送到的罪臣之女蔡宁宁吗？”
突兀的问话问愣了龟公，他们下意识回答，“你认识？”
掀开白布，是蔡宁宁的容貌。
此刻的她满嘴鲜血，面白如纸。
“她怎么死的？”
“嘿，还能怎么死的？要舌死的呗。这年头不想入烟花流地的女子不都是这个死法？你要是认识，我们把她交给你了啊！”
龟公们将人放下，搓着双臂跑进屋内。
大冬天的，谁也不想干埋尸的活。
鲜活的人死在了地上。
谢晚木着脸一瞬不瞬看着她。
“蔡宁宁，你是不是傻？”
“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
“为什么，自己会来迟呢？”
谢晚蹲在地上将她的手塞进白布，看到衣襟内塞着一封信。
很俊秀的小楷，是谢晚喜欢的味道。
清秀的字迹只有几行，却看到谢晚泪湿满襟。
“阿晚，你我萍水相逢，缘尽于此，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更不想成为你的污点。蔡宁宁。”
累赘？
污点？
谢晚不在乎。
可是有人替她在乎。
她越发不明白裴凉的做法。
心里汩汩流动着一个想法：如果有可能，她想改变大楚的株连死罪。
这种刑法，真的，太不人道了！
艳阳那天。
谢晚让人在远离城区的山上抛了个坟，火化尸体后，将骨灰埋在坟中。
坟前的墓碑上只有蔡宁宁三个字，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清白的仿佛只有一个人。
短短几日，谢晚还没摸清她喜欢什么。
便供奉了清酒一杯，梅花一枝，希望来世，不再这污浊地方翻腾。
回去的路上，谢朝驾着马车疑惑发问，“姐，宁宁姐，为什么会咬舌自尽？她应该知道你会救她的。”
谢晚明确跟蔡宁宁说过会救，她也在用实际行动不错过一分一秒的救。
但蔡宁宁走的决绝。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走的决绝的。
她想过要活。
她也在等着谢晚来救。
可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
再等一会儿，意识到自己活着，将会有更多人被牵扯进来。
她那么聪明，知道她的存在会是谢晚的污点，裴凉更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一日不死，谢晚将会被桎梏一天。
死是最好的解脱。
既不用让人受罪，也不会让自己愧疚。
她已经想好了死亡，在那日大火的时就已经想清楚。
谢晚看向远方，看着初升的骄阳说，“因为宁宁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到，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想牵扯他人。
谢朝对这种情感理解的不是很深，悲伤了一会儿后，想到姐弟俩即将面临的关乎他们命运的事情。
“姐，今天是第三天了，安宁侯会乖乖把钱还给我们吗？”
从离开安宁侯府后，谢朝已经不肯再叫安宁侯爷为叔父。
谢晚倒不在乎这些虚名，要是叫两声能乖乖让他们吐出更多的利益，谢晚乐的一直叫下去。
“我会请昭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