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还真是挺可笑的。
想当年，姜琉璃打着‘为他们姜家二房着想’的旗号，伙同洛君淮陷害姜将军通敌叛国，害得将军府被满门抄斩，尸体悬挂城楼示众，姜沉鱼更是一尸三命，她则心安理得的坐上了至高无上的凤位，不曾有过半分愧疚。
事实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曾经的姜琉璃有多风光无限，临了的姜琉璃就有多落魄，如过街老鼠般，被所有人唾弃。
而她姜落雁，虽然在当初的事情上什么都没有做，却也同样没有开口阻止、软弱的没有替姜沉鱼他们说过一句话；且，做错事的是她爹爹和嫡姐，同样身为姜家二房中人的她，也不可能在这发生之后，置身事外。
这么想着，姜落雁微微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却又快速垂下头去，紧抿嘴巴。
同样身为罪臣之女，她能留住性命已是不易，哪还敢去接什么选择权？
她凭什么？
姜沉鱼一向最讨厌做事情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更没有原主的耐心和好脾气，眉头已经拧在一起，“我的问题这么难回答？还是你理解不了？”
姜落雁一怔，随即连连摇头。
姜沉鱼彻底无语了。
就不说什么性格、有没有坏心眼的，她这个哏劲到底是随谁呢？放眼姜家上上下下，也确实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了。
“我的意思，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怎么决定是你的事。”
她也懒得跟她浪费时间、浪费口舌了，作势准备掉头回房间，“想好了去找秋容，她自会给你安排。”
“你……你真的不记恨我？”眼看着姜沉鱼转过身，姜落雁双拳紧攥，终鼓足勇气开口。
“不管是当初，还是日前的事，我虽没有参与其中，但也同样的，在知道了以后，并未站出来劝阻、替你说话……”
“这本来就是你自己选择的权利。”姜沉鱼尚未迈开脚步，矢口打断，淡淡吐出一句。
她自己选择的权利……
姜落雁的目光中有丝丝异样划过。
长这么大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同她说，她有为她自己做决定的权利，从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的嘴里面。
换做是经历这些种种事情前的她，她大概会觉得这世间，也就只有姜琉璃，有可能会同她讲出来这样的话吧，可事实证明，姜琉璃只会和她说，你应该听话。
这大概，才是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情吧……
姜沉鱼不单单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人可欺的她，更是如获新生的她！
“诶姜沉鱼，你等等我！”再一抬起头时，姜沉鱼已经走出去有一段，她遂迈开脚步，麻利的追了上去，挡在她面前。
姜沉鱼则眼眸流转，上下打量面前这丫头，不自觉锁紧眉头，“你做什么？”
她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就快要将她身上的肉，一块块的都剜下来了。
姜落雁光是看着，便都忍不住想要打寒颤了：姜沉鱼扫视向她的那个目光，委实是有点太吓人了，这几年的时间里面，她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忍不住吞口水，她咬了下唇，“我……能刚刚你说的两个都不选吗？我能选第三个吗？”
她这话，倒是引起了姜沉鱼的兴趣。
只见她紧锁着的眉头微微舒缓开来，然后单边自然的上挑，神色带着一丝新奇，“说来听听。”
姜落雁试探着道，“就……我……能不能留在这，和你们一起生活？”
她一双眸子始终看着姜沉鱼的脸色，在这番话出口之后，连连补充，“你也知道，现在姜府被皇上封了，我也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真的细算起来，我就只有你这一个，还有点血缘关系的人了，但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过……”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生怕惹怒了对面的人。
“你说，你想留下跟我一起生活？”姜沉鱼重复了遍，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更多的是意外。
这个选择，确实是在她意料之外，完全没想到的。
“你可别忘了，你生母是因为我对付那老狐狸和姜琉璃，才会受到连累，和其他姜家一众，一齐被处决的。间接上，我也算是你的杀母仇人，你要跟你的仇人一起生活？”
姜落雁却轻轻摇头，“我知道，这不怪你。”
深吸一口气，她双手攥着衣边，垂下头去，“我爹爹和嫡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哪怕没有你，洛君淮也同样不会放过他们，最后的结果也是如此；况且，如果不是你，我怕是也已经成了那刀下亡魂了。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
姜沉鱼静静的听着她说，没有回应，亦没有打断。
见此姜落雁壮着胆子继续道，“我不过是姜家二房的庶出，一直以来在姜家，都是不起眼的那个，甚至连有的下人都恨不能爬到我头上去；过去种种，实在情非得已，欠了你的恩情，我后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以作偿还。”
其实姜落雁也挺可怜的，姜沉鱼知道。
这么多年以来，她虽然表面上是姜国公府上的二小姐，可实际上，姜家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更甚至那个老狐狸，都未必真的将她当成过亲女儿对待，她和姜琉璃被差别对待，云泥之别。
而今，姜国公府没了，她再没了任何约束。
对她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其实姜沉鱼也不知。
低头拂了下薄纱衣袖，姜沉鱼只字未讲，迈开脚步径直从姜落雁身边路过，朝房门那边离去。
姜落雁回过身去，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决绝背影，失落的垂下头。
也是，她在她的潜意识里，应该算是危险名单上的人物吧，她怎么可能在自己身边，留一个安全隐患……
“去管家那，让他给你安排个房间。”
这声音……
姜落雁猛然抬头激动不已：她这是……同意了？
“我讨厌被打扰，没事不要到我这乱晃！否则，我打折你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