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罪证【完结】>第35章 【消失的豆蔻35】

  下午六点的案情梳理会议准时启动。

  沈长言一边看着自己腕上的手表, 一边带着陆清河往楼上走,他几乎是掐着点儿进来的办公室。

  会议内容的重心从三岁女童穆朵被害,到追查过程中的嫌疑人朱龙举家失踪, 再到菜市场附近怀抱残疾女婴乞讨,结果被人劫持杀害的妇女在医院给警方留下了写着地址的线索外。

  其余部分零碎的资料信息在收纳分析之后,也都陆续可以拼凑出一条完整的证物链来。

  贺月云的电话是在会议正式开始的十分钟后打来。

  省城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原本留在这边等候检测结果, 顺便还能跟随专家一起学习一些新的法医学鉴定知识的人, 却临时接到通知说地市公安局上报的检测资料已经得出了结果。

  惊喜万分之下想要快速和对方分享这份喜悦,所以等不到第二天乘车折返就赶紧找到一间公用电话亭拨出了那个号码。

  贺月云先呼叫了沈长言的传呼机, 但是那边没有回应, 她随后又才拨打了对方办公室里的座机电话。

  虽然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不过直觉告诉自己沈长言一定还在市局,所以即便确认了无数遍, 但在对方接起电话的那一刹那,贺月云的心头仍是忐忑。

  “喂?”沈长言低沉沙哑的声线里又带着几分沉静。

  贺月云抓着听筒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几分,她轻轻唤了一声,“喂, 沈长言。”

  “是我。”

  电话亭外的雨势又大了一些, 落下来的雨滴砸进水坑里, 荡起层层涟漪。

  “啊, 是这样的,省厅这边已经把检测结果交给我了。”薄薄的一页纸, 就装在自己手里的羊皮纸袋里,贺月云拿手摸了摸红印上去的「档案袋」三个字, 她说, “原本想早些回来的, 结果今天下了大雨,我没拿伞,也改签不了别的班车,所以只好先打电话回来先和你交代一下结果。”

  “嗯。”沈长言问,“结果是什么?”

  电话听筒压在桌面上,他按了免提键,对面信号不大好,但比起声音更能听得清楚的是大雨滂沱的「唰唰」声响。

  贺月云在特意告知了沈长言省城在下雨,和自己没带伞这样的关键词后,对方却依旧能自动屏蔽掉那些想要被传递的重要信息,然后只获取他需要知道的那一部分内容。

  说不失望是假,毕竟特意打了这个电话,但是一切工作事宜都必须以紧急为先的道理贺月云心里也是明白,所以现下听了沈长言这么讲,她无奈但也只好回答一句。

  “根据检测结果来看,胡同口第二位受害人的DNA数据与遗留在第一位受害人体内□□的DNA序列一致。”

  沈长言沉默两秒,他精简了一下这番话说,“意思是同一个人对吧。”

  “对。”

  “我明白了。”沈长言说完这段话,又随意加了一句,“辛苦你跑这一趟。”

  贺月云抿着嘴,她没有接话。

  按理说这种情况,对方就是在打算结束对话的过程之中,但是自己拿着话机听筒始终没舍得压下这段通话。

  沈长言忙着拿笔写些什么,察觉到话机另一头许久没有动静,于是拿笔的手指一顿,他侧头过来问。

  “还有事吗?”

  “啊!”贺月云正在走神,突然被人唤了一声又连忙应下,“没,没事了。”

  “没事就挂电话吧。”

  他提醒,但自己又不主动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

  贺月云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把电话听筒压在胸口,这个地方闷了一口浊气,憋的人难受,但是又吐不出来。

  犹豫许久之后快速同人道了一句「再见」,然后匆忙将电话听筒压回话机之上。

  知道自己不该期待,但掩不住的还是眉眼处疯狂涌上来的失落感。

  电话亭外飘进来的雨滴打湿了一些自己的衣衫,塑料白凉鞋在台阶上的水坑迟疑两秒,她终究还是咬着牙朝外迈出腿去。

  朦脓的雨势之中多了一道仓皇逃离的瘦弱身影。

  刑侦队这边几乎是同时传来了「嘟嘟」的断线声,沈长言目不斜视,他直接抬手将听筒扔回了话机之上,简明扼要的结束了这一段嘈杂。

  “刚刚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快速两笔记录好笔记本上的内容,沈长言起身拉过自己背后的那一块儿小黑板来。

  “根据法医室提供的检测结果,我们现在可以直接把第一件女童被害案和第二件入室杀人案的两位受害人用箭头连在一起。”

  沈长言点头,他在小黑板上画了两个代表不同受害人的圆圈出来,“查出什么结果了。”

  “在调查过程中,两位受害人之间并没有相关联系,但是根据沈队您的要求,我们在排查第二位受害人的时候发现了很多疑点。”

  “说来听听。”

  马跃从人群中挤出来,沈长言给人让出位置并且坐回自己的藤椅里时,还不忘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件资料。

  小黑板换了主人,粉笔也被拿到了马跃的手里。

  “根据调查,第二位受人暴力伤害致死的受害人名字叫做陈爱国,今年57岁,独居,十年前发生过孙女和儿媳无故失踪的案件,并且在案发后一个月内儿子又遭遇意外身亡。”

  “是什么意外?”

  “酗酒后和父亲发生争执然后出门遭遇了车祸。”

  “发生争执?发生什么争执?还有这个意外车祸当时有没有进行过相关排查?”

  “因为是十年前的事情,且当事人均已逝世,所以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发生的争执没人知道,只是根据之前调查的口供记录里说,附近邻居有听见剧烈的争吵声从屋内传来,至于车祸的话,交警队那边是按照意外事故处理的,有关这部分的调查资料十分有限,我们目前并没有掌握到太多有效信息。”

  沈长言抓住重点来问,“你说的这部分有效信息是根本没有?还是暂时没有调查到?”

  马跃迟疑了半秒,他不敢说谎,于是只好低下头来小声回答,“暂时还没有调查到。”

  “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沈长言果断处理了这个问题,然后轻微屈起手指关节又敲了敲自己面前这份调查报告说, “那既然是死者儿子的死亡原因暂时存疑,你这份报告里为什么关于这部分的相关信息却只字未提?”

  “那个是因为。”马跃知道沈长言误会了自己,于是连忙解释,“之前走访调查,搜集资料,着急写下来的狗爬字我怕您看不懂,今天又是临时召开案情梳理的会议,所以这边还没来得及把内容整理汇总到资料夹里。”

  “临时召开?”沈长言说话时尾音明显提高了一个声调,“从我通知会议到现在应该快有一个半小时了吧。”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做报告资料的整理应该是绰绰有余。

  但马跃最近手里头压着的基础数据实在太多,一大堆乱七八糟堪比摩斯密码的手稿资料,除却他本人以外其余人都是看不懂的,有时候甚至潦草过了头,一段话自己也得看个20来分钟才能被破解出来。

  沈长言对待工作一贯十分认真,面对他的质疑,有时候过多的解释也许反而会在对方眼里变成没有按时按量完成工作的无端狡辩。

  论口才和逻辑辩证,整个宛城市局都很难找到沈长言的对手,所以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正确答案是直接承认外加道歉保证散会后立马完成工作的口头交代。

  马跃正准备低头认错,人群中却突然在这种时候炸出一声铁盅水杯落地的声音。

  “@#¥哐%&?)哐哐哐!”

  热水洒了一地,水杯也一路带着声响的往外滚去。

  水杯落地发出刺耳声响的所在地几乎吸引了全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视线,其中包括正在追问为什么工作任务没有及时完成的沈长言。

  他抬头,目光向前落去。

  喝水的人是陆清河,撞他胳膊的人是张安。

  右手还疼着再加上是热水,所以颠簸溅出来的水渍落在手背上,陆清河一个没抓稳杯子就从自己手里掉了出去,然后并非本意也十分尴尬的哐当砸了满地。

  在接受众人吃惊的注目洗礼时,他的嘴巴甚至都还保持着准备张开喝水的状态。

  “……”

  这样诡异的沉默大概持续了10秒左右。

  陆清河头脑空白,等到反应过来时才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现在尴尬的时候,又突然听见沈长言习惯性的拿手指头敲着桌面。

  那个人收回目光,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低头继续翻阅自己手中的文件夹,没有再追问马跃工作上的失误,这时候只随口说了句。

  “继续。”

  短短两个字,便结束了刚刚发生过的所有一切。

  ——

  “陈爱国的儿子叫陈建军,事发当年刚满三十岁,他原本是一家印刷厂的印刷工人,但在妻女失踪后他就辞去了这份工作,终日酗酒且在宛城市各个片区的派出所都做了妻女失踪的备案。”

  沈长言问,“他女儿失踪的那一年多少岁。”

  “孩子是十岁。”马跃说,“孩子的妈妈是二十九岁。”

  “你整理的报告上记录关于十年前的那起失踪案件,当地派出所的调查记录里就写了「失踪拐卖」这四个字?”

  “因为是十年前的案子,所以派出所也没有找到详细的调查记录,这个案子从立案到最后一次口供记录的时间就隔了三天,几乎是没有什么实质性可供参考的证据或者线索。”

  马跃在沈长言的办公桌前站的笔直,他说。

  “女孩失踪的时候,他们家老爷子呢?” 沈长言问,“这个陈爱国,他是做什么的?”

  “要说起这个陈爱国,他身上的疑点倒是还挺多。”

  “他身上疑点多你这份报告上还一个字不写?”沈长言把这文件夹从头翻到尾,最后不耐烦的双手一合就把东西给扔回了马跃手上,他说,“拿回去重新写。”

  马跃伸手接住从沈长言手里飞过来的那份报告书,他吐了吐舌头,没敢顶嘴,但却说了一句。

  “沈队,这部分口供和线索整理是我跟老陆一块儿弄的,那会儿说好了我做前半部分,他做后半部分,妻女失踪这部分信息是我在整理,但跟那老爷子的相关信息是他在汇总。”

  枪口突然被人转移,陆清河愣了两秒,然后尴尬的发出一声,“啊?”

  沈长言抬眼去看,“陆清河,你的报告呢?”

  事儿倒也确实是有这么个事儿,但是整理资料和手写报告向来都是陆清河最讨厌做的事情。

  由于沈长言对资料的准确性以及文字流畅、用词精准的高要求,导致刑侦队众人出个报告比上刑还要难受。

  对方要求必须以时间为基准,再以各项证物线索为分支散开梳理然后再囊括总结出整桩案件的主旨内容,并且同时要求要达到精简、通俗等各项标准,还常常因为沈长言个人的不满而被打回重写,所以现在人人都不愿意揽这个麻烦活儿。

  平时为了公平公正,一般遇着这种事儿大家都是轮番来做了这份活计,或者是分了任务来让你写一部分,我再写一部分的方式。

  皮球突然踢到陆清河的身上,和沈长言移过来的目光一起,陆清河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陆清河,你的报告呢?”

  “我的报告。”

  虽然资料数据都在自己手上,但是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话堵却在喉咙口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如果说马跃一着急起来,字儿写的就跟狗爬的似得话,那陆清河的字就和鸡爪子没什么两样。

  如果静下心来安安静静做份记录,也许写出来的东西还能看,但着急起来只顾完成任务的当下,别说沈长言了,那几页纸的「鸡爪子」就连陆清河自己都不一定能看得懂。

  好在他记忆力不错,听别人说过的话差不多都是有过耳不忘的本领。

  沈长言几乎是一眼扫过陆清河那副窘迫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没做过多的为难只简短说了句。

  “陆清河留下汇报,其他人就地解散。”

  作者有话说:

  马跃工作没做好。

  沈长言:给我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合理解释。

  陆清河工作没做好。

  沈长言(假装无事发生):好了,下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