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立秋,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1。凤泉山上心急的叶子们已经暗暗给自己叶边镶上了一抹淡黄,气温倒是没怎么变的仍旧热着。

  陈家生日宴是在晚上,但是叶跃和李越泊早早就出了门,叶跃鲜少出镇,李越泊打算借此带着他玩一玩。

  叶跃觉得也不错。

  原书中陈家所在的苍市是“李越泊”在爱上陈晨后无数次前往的圣地麦加,但现在,苍市即将变成他和李越泊牵手游玩的新奇城市乐园。

  藏冬镇到苍市要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车程,因为起得早,叶跃在车后排枕着李越泊的腿睡觉。

  叶跃不太喜欢汽车空调,再加上早上气温也适宜,因此车内并没开空调,驾驶室的车窗大大地打开着,后窗留着两指宽的缝,秋日第一天的风就从这些地方灌进来,带着清晨微微的薄凉吹得人很舒服。

  叶跃身上盖着薄毯,李越泊的手掩映在薄毯下,又从叶跃的衣服底下探进去,轻轻柔柔地帮他小小揉着脊背和肩胛。

  先前还没睡着的时候,叶跃说背心有点痒,他懒得动就让李越泊帮他挠,李越泊帮忙挠完后并未退出,而是顺手又给他轻轻按摩放松起来。

  李越泊是很贪恋这些小小摩挲叶跃肌肤的时光的,叶跃睡着给他盖薄毯时,他探入衣服底下的手都没抽出来,而是有点别扭地用并不太顺手的另一边空着的手去拿的薄毯。

  因为别扭着身子,动静就有点大,但李越泊并不担心惊醒他的叶跃,因为他知道他的怀抱就是叶跃最能安睡的地方。

  果然,叶跃并没有醒,而是很熟练地随着他的动作自觉地调整了姿势,往他怀里窝得更深,温热的呼吸隔着衣衫若有若无地轻拂在李越泊的肚子上,李越泊就又想亲他。

  但这姿势属实不好低头去够叶跃的脸,李越泊只好把盖好毛毯又空起来的那只手伸出来,摸摸叶跃的脸,又一下一下轻玩起了他长长的羽扇般的黑色睫毛。

  藏冬镇是个很美的地方,连带着出镇大道旁的沿途风景也极美,每一个在冬藏商会工作的人每次出镇回镇都会在这段路上感慨万千,说就是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上一整天也愿意。

  但李越泊一眼都没留给窗外,于他而言,最美的风景一直在身边,他从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要时时刻刻抱怀里。

  李越泊知道他的叶跃还有他爸妈都时常觉得他辛苦,但李越泊从不觉得,世界在一开始就把他最想要的珍宝给了他,他做很多事心里都怀有无限感激。

  ·

  下午五点半,陈家。

  跟藏冬镇这种纯地方性的经济组织不一样,陈家是传统的国资派,所谓传统也就意味着历时弥久,陈家是苍市的“百年老字号”——传统世家。

  今晚是陈家下一代代表人物陈晨的生日宴,不出意外他应该是陈家下一代的掌权人,因此虽然邀请函上写的是六点,但此时陈家已经人很多了。

  藏冬镇来的人不少——李家、宋家还有之前跟陈晨一起上过门的邓五叔邓家都来了人,宋若唯也收到了邀请,但他对这种事向来不感兴趣,他提着桶挽着裤脚约周蔓蔓和邓璐大晚上海钓去了,并且实时在他们共同的群里随时公布夜钓成果——目前邓璐一人遥遥领先,宋若唯和周蔓蔓还是苦哈哈的零蛋。

  叶跃随手发了一个嘲笑的表情过去,收起了手机。

  此刻他独自一人在陈家二楼的宴会厅里,李越泊忙,一来就被请去了谈事,走的时候眼神询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叶跃连连摇头拒绝了他,他一听李越泊工作上的事就脑袋疼。

  李越泊便叮嘱了有事打电话,又低声交代了说工作人员里有他安排的人,这才走了。

  陈家是真的老派,这里的老派不是说宋若唯老派的浪漫那种老派,这里的老派是个很明确的贬义词——整个家里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墓气。

  因为生日宴还未正式开始,管家领着他们进门后又当起了解说员——一一指着宴会厅里的陈列品解说了起来,好像他们不是来参加生日宴是来逛博物馆的。

  叶跃看得目瞪口呆又在心里把这一笔牢牢记了下来——正好他漫画篇里有个讨人厌的顽固反派可以参考下陈家的设置。

  好在他们到底是客人,管家并不敢拦着让他们听完所有解说,叶跃听了两句就跑了开,叶跃出席此类场合并不多,但是每一次他都能深刻感受到李越泊到底有多成功——不断有人在低声跟旁边人说他就是李越泊的omega。

  也有人想要上来攀谈,但此刻不是在藏冬镇,面对的也不是李越泊他们,叶跃脸上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矜贵、冷漠与疏离,让所有想要上前的人都自动止步。

  庭院看上去挺新的,管家也没提,想来庭院应该确实是没啥历史可说。

  院子里有个小孩在那儿玩泥巴,叶跃喜欢这类亲切的活动,就盯着那小孩看,地上一只白鸽突然飞了起来,小孩追着白鸽抬头,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叶跃,叶跃也跟着看清了,小孩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脸上已经花猫似的搞上了好些泥。

  跟他小时候玩泥巴的样子一模一样,叶跃就笑。

  小孩也笑。

  没等笑完,院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人——陈晨。

  今日是他的生日宴,他穿得自然隆重,一身白色高定西装,叶跃分辨不来这些品牌和服装材质,只看得出来衣服很贵很好看,头发和脸都精心打理过,他本就长得不差,这样一装扮起来自然更漂亮许多。

  陈晨顺着小孩的目光抬头,也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叶跃,四目相对的瞬间,陈晨脸上扬起了一个……古怪得有些病态的笑。

  下一瞬,就见陈晨径直走到小孩面前站定,然后一下抽出了小孩口中的棒棒糖,他抽得该很大力,叶跃仿佛听到了糖果猛地划过小孩门牙的刺耳声。

  小孩立即就哭了,陈晨抬头,当着叶跃的面把棒棒糖放进了自己嘴里。

  叶跃发誓,他今晚一定打他。

  ·

  管家突然拔高了声音,说生日宴已经开始,请大家入席。

  庭院里小孩哭着跑了开,叶跃再看了陈晨一眼,转身离去。

  席间陈晨又再度恢复了初见时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在台上侃侃而言,老古董的陈家用了最新式的话筒把他的声音扩传得很烦人。

  叶跃拉了拉李越泊衣袖,贴在他耳边小声问:“李越泊,你现在在这里骂陈晨问题大不大?”

  李越泊被他的问题逗笑,抓住他的手轻捏,语气清淡但内容霸气:“不大。”

  叶跃觉得也是,凤泉山项目李越泊敢在最后临门一脚时把陈家踢出局,李越泊肯定是比陈家厉害的,他问一问,不过是想着多确认一下。

  叶跃伸手管李越泊要他的手机,李越泊递给他时,他想了想又不接,再度贴着李越泊耳边叽里咕噜说了起来,李越泊微微低头很认真地听着。

  他俩这样的亲密互动自然逃不过台上人的眼睛,叶跃敏锐地察觉到话筒里陈晨的声音有了那么一丝咬牙切齿,当即在心里小小哼了哼。

  他看得懂人心,自然知道怎么打、打哪儿最痛。

  叶跃说完,李越泊就拿着手机打起了字,然后把手机小小拿了起来,没有很夸张地举过头顶,只大概放在肩高的位置,手机屏幕上是滚动的两个大字:煞笔。

  当然是叶跃让他这么写、这么做的。

  李越泊不在乎崩不崩人设,他对上叶跃除了一个爱他的人设外再无别的。

  陈晨的声音瞬间卡壳,空气里弥漫着不合时宜的陡然空寂,但到底是陈晨,他只卡壳了一瞬就再度说了起来,只是语气没那么清风拂面了。

  叶跃很快地把李越泊的手机拿了下来,又忍不住高兴地偷偷亲了亲他,李越泊捏了捏他的手。

  席后果然来了两个工作人员,一个请李越泊,一个请叶跃。李越泊又叮嘱了一遍叶跃有事打电话。叶跃因为席间的事还在开心,声音软软地答应着。

  跟着工作人员下楼,穿过之前看到的庭院,再上楼,然后工作人员为叶跃推开了一扇门,叶跃谢过对方,走了进去。

  果然,陈晨坐在里面,嘴里含着根棒棒糖。

  “嘎吱”,工作人员把门关上。

  老派的陈家没有地毯,是棕红色的木地板,脚踩上去声音很足,叶跃没有客气地挑了张椅子坐下。

  陈晨不会请他入座的,不如自己来。

  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里只有陈晨不时吃糖的声音——他用的是小孩子式的吃糖方式,只吸/吮,不是成年人擅长地用牙齿咬碎再嚼吞。

  但他到底还是得意的,所以忍不住先开口了:“你知道了。”

  用的肯定句。

  叶跃回到了他上一世把所有真相安排进漫画暗线时的状态,甚至状态更盛,脑子像被浸入深秋带着凉意的早晨,无限清明。

  “你没有要隐瞒。”叶跃说。

  不然不会有庭院里的那一幕。

  棒棒糖在陈晨脸颊下鼓起一个大包,像可怕的肉瘤,但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爱,舌头抵着那糖,越发鼓起那个包:“唔,当然要告诉你,我最喜欢看别人知道但无能为力的样子了。”

  叶跃接过话:“就像赵明涵现在?”

  “哎?”陈晨惊讶了一瞬,把身子微微前驱:“你居然知道这个,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你和赵明涵有联系?让我猜猜,应该是最近才联系的吧,毕竟我可是教了赵明涵很久不要来打扰你们的。”

  说着又把身子缩了回去,眼神和语气都开始玩味:“不过你知道就更好了,现在是不是又在为你的好朋友心痛?也有你的原因嘛,你不提议去凤鸣山,我也找不到机会这么快让他俩悲剧呀。有你的原因哦,叶跃。”

  到现在还不忘引导他自责,真是天赋异禀。

  叶跃掀了掀眼皮,回了他两个字:“放屁。”

  说完又把那肉瘤换到了另一边,眼睛微微弯起来:“赵明涵现在肯定在哭吧,你说他能看在我给他当了这么多年志愿者的份上,把他痛哭的照片发我一份吗?除了李越泊的照片,我第二喜欢的就是这种照片了。”

  幽蓝色的至高温火苗蹭一下在心间窜起,叶跃也回了一个笑:“你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烧给你。”

  陈晨又哈哈笑了起来,肉瘤在他脸上一鼓一鼓的,像活过来了一样。

  叶跃冷冷地看着他,赵明涵发过来的截图里“终有一跃”说的那句“我叫叶跃”的目的很清晰了——他就是要告诉赵明涵这么多年里他在骗他,他是赵明涵长达六年多的志愿者,赵明涵或许早就把他当成了朋友,应该早把自己和宋若唯的事告诉过他了,甚至极有可能是在他的指导下写的回信。李越泊猜得很对,赵明涵所谓的“不配”、“没有资格”确实有人在引导。

  “不配、没有资格,”叶跃说,“还有最后的退婚都是你。”

  他也用的肯定句。陈晨用力地点头,一脸“我做得棒吧”的样子,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得意:“昂,都是我。”

  昂你……

  叶跃在心里爆了粗口。

  又问:“为什么?”

  陈晨歪了歪头,肉瘤随着重力往下滑了滑,他一脸你好笨的样子:“我说过了呀,我最喜欢看别人知道但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了。赵明涵知道被骗了又怎么样?他没有办法呀。”

  “他已经被教成了这样的人,刻在骨子里的就是‘君子’守则,就算是被骗的又怎样,事情就是他做的,他做了他就认;还有宋若唯,骨子里的浪漫洁癖和完美主义,他知道他和赵明涵一开始就有宋家的功劳,他就要不了这样的爱情。性格决定命运呐~”他还慨叹了一下,“虽然这里面也有我们陈家的手笔。”

  又立马做了一个哭脸:“所以赵明涵只能哭哭。”

  叶跃又笑了一下:“那你也该知道人的性格是可变的。你工地那个坑不就没有困住我?”

  他承认陈晨目前的分析都很对,但人总会为了爱而改变,他是,他相信赵明涵和宋若唯也是。

  陈晨的脸瞬间扭曲,似乎要和那个肉瘤融为一体。

  叶跃不等他回答,接着说:“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如此扭曲地折磨人,你是不是有病?”

  陈晨瞬间可怜状,而后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神色扭曲得真像一摊活着的肉瘤,他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对啊,我就是有病啊,李越泊就是我的药,你把李越泊给我好不好?你把李越泊给我,我就乖乖的,很乖很乖,你不是最善良最好的吗?你把李越泊给我呀。”

  叶跃都懒得看他。

  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依然是先前那个庭院,眼下换了角度看,又觉得这庭院显得有点古旧了起来。

  陈晨见他不看自己,又平静了下来,一派天真地问:“那你还知道多少呢?我亲爱的叶跃。”

  叶跃直接回答了他:“我知道你窥视我们许久,我知道你妄图取代我霸占李越泊,我知道你费尽心思逼迫我内心是妄图引导我走向自我毁灭,我知道你现在坦白真相,是你笃定你有了我无力挽回的致命后手,也是你憋不住想要显摆。”

  从陈晨领着邓五叔上门开始,叶跃就知道了——陈晨已经不打算隐瞒了,毕竟他登门那副做派实在太过古早狗血,半点没有他“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风范。

  都是深深觊觎李越泊的人、都是深谙人心的人,彼此之间总会有一点奇怪的“互相理解”,收到陈家请柬那一刻,叶跃就知道陈晨这也是打算“对线”了。

  陈晨说了他最喜欢别人知道但又无能为力的样子,眼下他如此坦诚地全盘托出,是憋不住要显摆,也是笃定了他会“无能为力”。

  陈晨眼中爆发夺目的光,脸上的肉瘤激动得都抖了一抖:“如果没有李越泊,你肯定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叶跃又把头转向了窗外,留给他一个发丝都透着嫌弃的后脑勺。

  “我五岁起就知道李越泊了,”陈晨自顾自说了起来,说起李越泊三个字时语气温柔了许多,听得叶跃心火又熊熊,“我每天都在看他,他真好啊。”

  而后语气陡然凶恶:“为什么要有你呢!明明李越泊有我就够了!”

  叶跃嘲讽:“李越泊才不要你,煞笔。”

  特意提点李越泊手机里的“煞笔”二字,果然陈晨瞬间眼睛都红了,但他又很快平静,再次露出了庭院里那个古怪得有些病态的笑:“没关系,他要叶跃,我就会是叶跃。”

  叶跃提醒他:“你信息素都匹配不了。”

  陈晨笑得更开心了:“你没查到赵明涵那个志愿者omega当年是b级?我可是a级。”

  他说话时,肉瘤仍旧一动一动的。叶跃神色不变,心想这可能就是他敢现在摊牌的原因之一。

  陈晨甚至更得意起来:“赵明涵当初找我是为了从信息素方面去治他弟的病,眼下研究什么omega的等级与情绪健康,是为了宋若唯吧,可怜的小赵,他愿意求求我这个老朋友的话,我兴许会帮他的。”

  叶跃正待回话,陈晨接着又说:“你放心叶跃,没有人会比我更能匹配李越泊,我和他天生一对。”

  点题了,知道他不会再说更多了,叶跃站了起来。

  “叶是单元音e,跃是双元音ue,不是叠音,建议你普通话重新考级。”叶跃边走边说。

  他走到陈晨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窝在沙发里的陈晨:“还有,‘沉沉’怎么可能跃得起来。”

  又附身按着椅子扶手,声音跟李越泊生气时一样冷冷地:“你想要李越泊?”

  不等陈晨回答,叶跃伸手猛地用力,一把抽出他口中的棒棒糖,掷地上,而后猛然一踏,“啪”地一脚踩碎。

  他一把夺过了曾经高悬在他颈后的命运这个刽子手紧握的屠刀,挥刀斩下,无形利刃划破命运虚空的声音伴随着少年冷冽的声音响起。

  “不给。”叶跃说。

  说话时他的声音、表情都很冷冽,像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无情地宣读判词。

  糖果“嚯”一下划过陈晨门牙,牙神经一瞬地疼,还来不及反应,又听得叶跃说:“我跟李越泊说过了,要打你。”

  下一秒,叶跃抬脚重重踹了过来,感谢古旧的陈家,用的椅子也很古旧——叶跃善于观察的眼睛早看准了这椅子薄弱处,一脚踢得正好,陈晨连人带椅子倒了下去。

  叶跃拔腿就跑。

  边跑边给李越泊打电话。

  李越泊接他电话总是很快,瞬间耳旁就响起了他温柔的声音:“跃跃。”

  叶跃脸上、声音里的冷冽在李越泊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边跑边说,声音里带上了一贯的亲昵和撒娇:“李越泊,我打人啦。”

  听动静李越泊应该也在跑,但他声音依旧稳稳的:“嗯,我看到你了,你慢点,我马上来。”

  李越泊的马上就真的是马上。

  接到人的一瞬间,李越泊就把人抱了起来,alpha深邃的眼睛自动开启了扫描模式,手上也摸个不停,第一要务是确认自己的人有没有伤到。

  叶跃被他摸得有点痒痒,打了人心里也舒畅,笑个不停。

  等李越泊确认完他没事后,叶跃又在他怀里娇娇地说:“脚疼。”

  其实并不疼,只是被陈晨这么一刺激,他忍不住就想朝李越泊撒娇。但看李越泊真因为他的话紧张起来,他又很自觉地说了不疼,撒娇未遂。

  但鞋到底是没要了,鞋底粘上了他踩碎的一部分塘渣,叶跃觉得恶心,他现在想起陈晨就觉得恶心。

  因为鞋子不要了,最后就是李越泊抱着他走出去的,好在李越泊有多宝贝他的omega一事早不是秘密,众人感叹了一番倒也不是很惊讶。

  只有陈晨的一双眼睛沉沉。

  ·

  因为离席离得早,回到李越泊在苍市小公寓的房间就不算太晚。叶跃把手机摸了出来,说跟陈晨的谈话他有录音,一会儿让李越泊一起听听。

  李越泊有心带他换换心情,就问他要不要去逛商超,正好给奶买椰浆。

  椰浆藏冬镇不是没有,只是这个时节要的话需要特意喊人去进。因为所有镇上能自产的东西,藏冬镇人都只吃新鲜的,鲜少会进对藏冬镇而言过季了的东西,椰子也是如此。

  他们既然“进城”了,就干脆自己买。

  路过水果区时,叶跃拿起红彤彤的大苹果摸了摸,冲李越泊说:“我夏日特辑里的椭红果,就是以这种大苹果为原型参考着设计的。”

  说话时他把苹果举起来放在他脸旁,红色苹果映着雪白肌肤,李越泊精心养了这么些年,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小时候叶跃的白是那种脆弱的不太有生命力的苍白,而今是一种健康的嫩白,用俗套的比喻,就是煮熟后刚剥了壳的鸡蛋,鲜、嫩且嘭嘭冒着热气。

  李越泊知道叶跃还是害羞,最好不要在公众场所亲他,因此只克制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有在认真听。

  叶跃把苹果放回去时没太注意,那苹果咕噜一下就从陈列框里滚下了地,叶跃躬身去捡时却抓到了李越泊的手——李越泊比他更先伸手去捡。

  待叶跃要收回手时,李越泊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了那苹果上,叶跃会意地捡起了苹果放回了陈列框,李越泊的手就从他的手腕滑上下来,很自然地跟他十指相扣。

  虽然还没买到,但牵着手慢慢走过商超里一排排货架时,叶跃的心就平静了下来,莫名觉得今晚买到的“过季”椰浆该很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