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还很遥远,重要的是过好当下。

  叶跃现在才懂得了他奶当初为什么说爷不在了,她不敢去她以前常和爷一起去的小合院。

  因为时间会回涌。

  就像他再回到叶家小院,拿碗筷的时候会习惯性拿三副,晚上九点以后会习惯性小声,说话时会下意识蹦出一声“奶”……

  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死去的xx又攻击了我”。像海潮去又回,时间会回涌。

  藏冬镇的习俗是不允许立即回去住刚有人去世的家的,倒不是说头七、回魂夜一类,只是单纯就是这么个习俗——要在外最少住满半个月才能回家。

  正好避开时间回涌。

  李越泊带着叶跃住进了李家在凤陨山上的小别墅,小别墅在叶家小合院再往上的地方,更接近山顶,也更在山林深处。李越泊每日光是开车上下山就要花两个多小时。

  不是没想过选近一点的房子,但数来数去,就这个房子奶没来过,符合藏冬镇习俗要求,更重要的是房子里没有会触发时间回涌的细小开关。

  所以只能辛苦李越泊。

  叶跃知道他辛苦,人越发乖觉。奶已经不再了,他只有李越泊了,他要和李越泊好好的。这次进山他们没带其他人,李越泊不在时做饭打扫这类日常都归了叶跃。

  他们最近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开始的:李越泊起得早,叶跃起得晚,但现在叶跃不会起得特别晚,他定了闹钟,通常会在闹铃响起来之前的几分钟醒过来,先把闹钟关掉,穿好李越泊给他放在床头的衣服,洗脸、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刷牙,都收拾妥当后再对着镜子笑一笑。

  等他做完这一套,李越泊差不多把早饭弄好了。海鲜粥、葱油面、小笼包……叶跃是忠实的淀粉爱好者,所以他们的早饭一般都是各式中式早点轮着换。住在山上,送牛奶不太方便,所以就换成了两杯香浓的温豆浆。

  叶跃走过去帮李越泊从厨房拿早餐时,李越泊会先揽着他的腰交换一个缠绵的早安吻,十八年里他们吻过好多遍,但每日的亲吻仍像每日的早晨一样,寻常又新鲜。

  李越泊揽着他的腰,他勾着李越泊的脖子,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互相之间唇与舌的配合在日日不断地练习中越发默契,被舔唇代表该张嘴了,被咬唇代表别偷懒了,李越泊想要回应……

  当然也有新鲜,有时候他会坏心眼地轻咬一下李越泊的舌尖,有时候李越泊会“资本主义扩张”一样从唇一路吻到耳垂、锁骨。两个人都随心所欲,自由大胆地对对方“为所欲为”,没有限制,所以猜不透,所以日日亲、日日鲜。

  天气预报说受某个路过的台风和气旋影响,最近天气多变,要大家加强房屋巡检、注意防护。

  叶跃倒是没检查房屋,不过有感受到台风天瑰丽多变的天空,比如今早起床时就发现天空是玫瑰色的,是玫瑰色的早晨,所以是玫瑰色的早安吻。

  早饭过后李越泊开车去工作,叶跃送他出门,当然,出门时照常少不了亲吻。可能是早安吻时没亲够,可能是受玫瑰色天空影响,可能是李越泊单纯借此拖延上班,这个吻也很绵长。

  绵的是叶跃的身子,长的是亲吻的时间。

  是藏在山里的中式小别墅,建造设计时尽量贴合了凤陨山的自然风貌,玄关处放摆件的地方是做的山势起伏那种设计,此时倒是方便了李越泊。

  叶跃被放在山坳处,李越泊站在他双腿之间,两个人的手十指紧扣着握着垂放在叶跃身两侧的山坳里,李越泊的头微微向左偏,叶跃的头向右,然后再轮换。

  屋外早起的山鸟啼鸣、层林尽染晨光,屋内唇齿交融、口舌生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漂亮与美好。

  没下雨,所以车就停在院子里,照旧只能送到别墅这栋房子的屋外,不能跟出院子,理由还是那句“后视镜里你的身影稍微变小我的车就只能往回倒”。

  等汽车的轰鸣声开出听觉范围之外,叶跃就会转身从别墅后门往山里走。这是他最近开始的晨练。自从那晚起夜短暂晕眩过后,叶跃后来偶尔也会这么来一下。

  第二次晕眩发生后,叶跃没有瞒着,告诉了李越泊,也和他一起去找了元二叔。检查做得很仔细,结果也很乐观——生理指标一切都很正常。元二叔说可能是老太君刚走,心理情绪积压着造成的,只让叶跃尽量看开些。

  叶跃也觉得是情绪造成的,毕竟他现在还在情绪敏感期。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他是只有李越泊了,李越泊又何尝不是只有他,他们说过了谁也不会比谁先死。所以叶跃定了这个晨练计划。

  凤陨山有修好的盘山公路,也有没有开发的山林小径,叶跃喜欢走路,早饭过后沿着小径走上一小时算作锻炼。余下的吃饭、睡觉他也很乖觉,三餐定时、晚上不熬夜。

  有效果,至少近来他再没晕眩过。

  晨练后他会回小别墅画画,画到十一点多,叶跃会去厨房做午饭,午饭时李越泊会打视频来,两个人对着视频边吃边聊,吃完又各自继续工作。

  下午会空闲许多,有时候宋若唯他们会来,有时候只有叶跃一人。朋友们来了他就跟着一起玩,没人,他就继续画画或者看书。下午六点多,叶跃会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饭。七点左右李越泊准时回来,他们一起吃晚饭。

  吃完一起洗碗,洗完李越泊会缠着要亲亲抱抱摸摸以“充电”,然后再去书房工作,叶跃照旧窝在书房陪他。到点叶跃会去洗漱,再窝到李越泊怀里睡觉,当然,睡之前他们会先互道晚安并亲吻额头。

  不过是在努力维持跟以前大差不差。

  叶跃知道。

  也知道只要假以时日,他和李越泊总会走出他奶这阵风,只是确实需要一点时日。

  今日也是如此。今日也是被需要的时日中的一个时日。

  下午的时候宋若唯他们来找了他。几个人在院子里笑闹了一会儿,院门响了。邓璐去开的门。

  是李越泊托人带回来了酸果。

  邓璐看着送果子的人觉得有点熟悉,就问了一声。

  结果来人脸噌的绯红,说自己是阿松,又尴尬地解释说就是当初婚宴上差点把菜倒叶跃身上那位。

  邓璐也有些尴尬地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阿松又继续红着脸说自己现在在凤泉山项目帮工。

  邓璐正要接话,叶跃在院子里喊了一声,问她外面是谁,怎么在门口站了这么久。

  邓璐便从阿松手里接过了酸果,跟阿松说了声谢谢,进院子去了。

  阿松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嘎吱”,阿松把院门带上,隔着门传来了邓璐跟叶跃说是李越泊送来了酸果的声音,阿松竖着耳朵听这个声音,半天都没有走。

  ·

  “嘎吱”,晚上七点,李越泊准时推开了院门。

  下午跟宋若唯他们多闹了一会儿,所以这会儿叶跃还在厨房做晚饭。李越泊挽了袖子去帮忙,边帮忙边说江星年那边实验结果出来了。

  实验结果有两个,一个是没在镇上别的母猫身上发现有alpha信息素,一个是宗杨林里植物都有alpha信息素。

  “他们倾向于阿梨身上的alpha信息素是先天就有的,”李越泊说,“因为阿梨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后天人为注射不太可能能做到这一点。”

  叶跃摘了青菜正要拿去洗,李越泊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江星年他们还找了镇上别的动物,都没发现它们身上有alpha信息素。”李越泊接着说。

  叶跃又剥起了蒜,脑中浅浅划过吃新米饭时他奶剥蒜的样子。

  “那除了宗杨林里的植物,”叶跃问,“其他地方的植物他们查了吗?有信息素吗?”

  李越泊把洗净的青菜从盆里捞起来放入菜篮,又沥了沥水,点头。

  “查了,只是植物分析要慢些,”李越泊说,“要等等结果。”

  “赵明涵那边呢?他上次不是说阿梨身上的alpha信息素跟beta体内的alpha信息素一致?”叶跃还记得。

  李越泊从他手中接过蒜,剥了起来。叶跃去洗了手,准备工作都做完了,李越泊在,他不会让他炒菜。

  “不是巧合,赵明涵说他筛查了好多beta,”李越泊先说了结论,“原因现在不明,苍市已经跟我确认,赵明涵本周内回国。”

  所以所谓的alpha信息素是真的并不只存于alpha体内,他在beta、猫(阿梨)甚至植物上都有。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真如李越泊猜想那样是个病毒?

  想不明白。

  “李越泊,你有没有觉得藏冬镇的植被和环境很奇怪?”叶跃问。

  以前叶跃以为藏冬镇是小说世界,所以一通乱长,可既然“原书”都有问题了,藏冬镇是小说世界这个设定是不是也该推翻一下?但如果不是小说世界,藏冬镇的环境植被怎么如此奇怪,现在又在植物身上发现了alpha信息素,中间会有关联吗?

  “你不知道?”李越泊难得诧异。

  “知道什么?”叶跃问。

  “陨石雨,”李越泊说,“百多年前藏冬镇发生过一次浩大的陨石雨,大量陨石掉落引发局部磁场变化,藏冬镇就形成了这样特殊的环境。”

  原来是这样。

  也对,如果藏冬镇真的奇怪得没有科学解释,也不该会有如此平和的日子。

  许是他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太过恍然大悟,李越泊眉眼含笑地低头亲了亲他。

  台风天天气多变,晚饭后风一吹就下起了暴雨,雨来得又急又猛,像天上银河在开闸泄洪。

  下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天上闸门一关,雨停了。但凤泉山项目那边却在这时来了电话,说排水工程出了问题,再不想办法,风往城那个人造地下城怕是要全毁了。

  李越泊亲了叶跃一口,叮嘱他早点睡,又开车下山。

  叶跃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清楚地知道他死了,以灵体的形式飘在自己墓碑上方。

  李越泊端了一盆海棠还揣了一把酸果来看他。

  李越泊把海棠放好,又拿出酸果放在地上,他做得很仔细,先在地上铺了张纸再放上的酸果。

  墓地起风了,几只麻雀从树梢飞出,李越泊看了两眼又收回了目光。

  “跃跃。”李越泊喊他。

  叶跃一愣,本能地“嗯?”了一声。

  但他已经死了,李越泊自是听不到他的回答的。他喊的那声不过是起个开头,自顾自又说了起来:“阿梨我交给元二叔了。”

  阿梨不是归隔壁二叔管吗?怎么交给元二叔了?

  “海棠我交给罗三叔了。”

  海棠?他和李越泊一起种在车库外的海棠吗?不是长得很好吗?怎么交给罗三叔?“你愿意展出的画我都交给宋若山了,想藏起来的、还有手稿一类我都收好锁在我们卧室了。”

  “叶家的院子、你喜欢的山景小别墅这些房子我都做好了安排,除了定期维护打扫,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越泊还在继续:“商会的国资化已经完成了。”

  不是已经上交了陈家的资产和凤泉山项目了吗?怎么还要继续国资化吗?

  “相关合约我都新签了,我买了你旁边的墓地,本来想合葬的,但是我怕你生气,所以没敢,公墓到期会由基金会续费,你喜欢的酸果海棠这些东西都会有人定期送过来,我本来想在合约上再约定细一些,比如让他们把酸果洗三遍的,但是想想这种事还是我来做更合适。”

  风已经停了,墓地越发沉寂,只有李越泊低沉的声音在絮叨。

  叶跃又懵又慌,为什么李越泊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

  “事无巨细我都安排好了,所以跃跃,我可以来找你了吗?”李越泊坐了下来,靠着墓碑轻声问。

  叶跃摆手:“不可以。”

  也是巧合,一阵风又起,带着李越泊放在地上的酸果咕噜噜滚了两圈。

  李越泊低头看了一眼,轻扯了下嘴角,语气开心了些:“你同意了。”

  “我没有。”叶跃辩解。

  可李越泊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他把头靠在了墓碑上,喟叹一声,沉沉闭上了眼。

  闭眼之前叶跃恍然跟李越泊对视了一眼,李越泊的目光眷恋又温柔,语声轻不可闻:“我来找你。”

  言罢,手一松,啪嗒一声打在墓碑上。

  梦醒,叶跃睁开眼。他拿了手机给李越泊打电话,李越泊接得很快。

  “跃跃。”李越泊在电话里喊他,声音跟梦里面的李越泊重合。

  但背景声不一样,电话那头李越泊那边很吵,人声、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你还在忙啊。”叶跃说。

  “嗯,怎么了?”李越泊问。电话那头传来旁人喊李越泊的声音,李越泊浅答应了一下。

  “没什么,我就是做了个梦,醒了有点想你,”叶跃说,“你先忙吧,忙完早点回来。”

  “好,我等下就回来。”李越泊一如既往对着电话亲了一口。

  叶跃挂了电话。手机屏幕还亮着,又是凌晨两点。

  睡不着,山里的夜很安静,叶跃听了一会儿虫鸣,在床上翻个身,这才注意到窗外有着稀朗的光。

  他穿了衣服推开门走出去,居然出星星了,挂满了整个天幕的星星。

  叶跃仰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了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他不记得这星星的名字,但是李越泊给他讲过很多次了,他知道李越泊很喜欢这颗星星。

  但李越泊在忙,应该没有时间抬头看星星。

  叶跃转身回屋拿了手机要给李越泊拍下来。拍了两张,他又觉得角度不好,拍得不甚清晰。

  叶跃看看星星,又看看星星下方对着的山林的位置,反正都睡不着,叶跃决定去山林那边给李越泊拍星星。

  说干就干,“嘎吱”,院门打开又关上,叶跃穿好衣服拿了手机走了出去。

  他走后过了一阵,“嘎吱”,院门打开又关上,一个鬼祟的身影闪身溜进了院子,手里还拎着一桶东西。

  鬼祟身影把拎着的那桶东西沿着墙角倒在了地上,一桶不够,“嘎吱”,院门打开又关上,鬼祟身影又拎回了两桶,照旧倒在了地上。

  如此往复了几次,墙角和墙上都被倒上了那桶里的东西。

  “嘎吱”,院门打开又关上。“啪嗒”,一个火机从院外扔了进来,然后轰的一下,大火烧了起来。

  是藏在山里的中式小别墅,设计建造时尽量贴合凤陨山的自然风貌,所以用了很多木材,所以很好烧。“啪嗒”,一个火机从院外扔了进来,然后轰的一下,大火烧了起来。

  是藏在山里的中式小别墅,设计建造时尽量贴合凤陨山的自然风貌,所以用了很多木材,所以很好烧。“啪嗒”,一个火机从院外扔了进来,然后轰的一下,大火烧了起来。

  是藏在山里的中式小别墅,设计建造时尽量贴合凤陨山的自然风貌,所以用了很多木材,所以很好烧。“啪嗒”,一个火机从院外扔了进来,然后轰的一下,大火烧了起来。

  是藏在山里的中式小别墅,设计建造时尽量贴合凤陨山的自然风貌,所以用了很多木材,所以很好烧。“啪嗒”,一个火机从院外扔了进来,然后轰的一下,大火烧了起来。

  是藏在山里的中式小别墅,设计建造时尽量贴合凤陨山的自然风貌,所以用了很多木材,所以很好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