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沈容辞之前只是隐约抓到了些头绪,但是对事情的概貌并不清楚,此时见这内官再三阻拦,哪里还能想不明白?

  再结合二皇子之前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对顾迟渊出言不逊,足可以见得二皇子非但对自己这个弟弟的轻视,还根本不怕别人知道。

  想想看,青天白日就敢派来刺客暗杀皇子,还是在国子监内部的藏书阁,试问谁能有这样的胆量和底气?

  二皇子也走过来,安抚似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弟弟不要怕,有我在,那个歹徒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好巧不巧,二皇子拍的正是沈容辞受伤的肩膀。

  不过这会伤口处的灼烧感已经完全没有了,甚至被二皇子触碰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

  也不知系统给的什么药丸,如此神奇。

  沈容辞抬头看向二皇子,见他神色温和,眉眼间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

  他又越过二皇子看向后面,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饶有兴味。

  是啊,这些皇子都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如果见到刺客,怎么都不先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反而各个留在这不肯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戏呢?

  这场闹剧是谁在针对谁,他们心知肚明。

  并也司空见惯。

  沈容辞也终于明白二皇子对自己说那句话的用意了:选择他,还是选择顾迟渊,你自己看着办。

  选择二皇子,自然安然无恙,说不定还能跟着一起欺负男主;选择顾迟渊,那就只有跟着受欺负的份了。

  ——这不就是个炮灰反派大联盟吗!

  二皇子还在温声关怀沈容辞身体状况:“你之前不还说自己感染了风寒?此时又遭遇刺客受到惊吓,这般放任你一人回鸾翥台,身旁都没个人照顾,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实在不安。”

  撇去这油腻的话术,二皇子关怀人的态度还是值得认可的。

  沈容辞看着二皇子的脸,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找到了组织。

  个人的战斗力是有限的,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

  沈容辞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选择。

  这句拉踩着实精彩,虽说谁都能听得出沈容辞嘴里的「某些人」具体指的是谁,但在场除了二皇子的所有人感觉都有被冒犯到。

  六皇子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两个字:“狗腿。”

  就连一旁的张学士都皱了皱眉:这沈世子也过于谄媚奉承了,小小年纪就懂得溜须拍马,丝毫没有将军世家的刚毅之风。

  二皇子听沈容辞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沈弟弟信我就好。来,快先坐下,给太医瞧瞧吧。”

  沈容辞心知这回是真躲不过了,于是顺从地点点头,坐在了内官搬来的椅子上。

  太医连忙上前,跪在沈容辞面前行礼道;“得罪沈世子了。”

  也是可笑,这太医先前是为了给五皇子看病才请来的,如今在二皇子一个眼神下,就完全将那五皇子抛诸脑后,居然优先给他这个外臣之子看病。

  系统给的药丸药效奇佳,说不定这太医已经查不出什么问题。事到如今,只有假装自己从未受过伤了。

  沈容辞面上表露处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嫌弃:“只一点,我不喜别人看我身体,更不喜人碰我,太医把过脉便是了。”

  太医似乎对这种要求早已司空见惯,只应声道「是」,取出丝帕来盖在沈容辞白皙的手腕上,闭目查探脉象虚实。

  “太医,沈世子情况如何?伤得可重吗?”二皇子似乎很紧张沈容辞的伤势。

  太医面露难色。

  沈容辞见状,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赌对了。

  “你这太医,二皇子问你话呢,怎么吞吞吐吐!”内官催促道。

  “回二皇子……”太医支支吾吾,“沈世子这……心悸受惊,确实应该好好休养。”

  “心悸受惊?那别的呢?”二皇子又问。

  “这……”太医擦了擦汗,“微臣……会给沈世子开一副调理的方子,吃上三个疗程,便可痊愈了……”

  言下之意,沈世子只是单纯受了点惊吓,其他屁事也没有。

  众人看向沈容辞的目光里瞬间带上了些许鄙夷。

  这沈世子刚才要死要活的,控诉五皇子在危难关头如何将自己用作挡箭牌,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替五皇子挡了多少刀、断了多少条胳膊腿呢!

  谁知只是「心悸受惊」,连油皮都没破一块!

  当真是个小题大做的作精,比后宫里那些想方设法争宠的妃嫔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二皇子的脸色都变了变,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不应该的……

  二皇子很清楚今天派来藏书阁中的是哪一位。他就算不是自己手下最顶尖的刺客,身手也属上流,对付这两个毛头孩子绝不在话下。

  他本意只是想给顾迟渊一点教训,教自己这个五弟不要妄图肖想崇宁公。沈容辞是他已经看中的棋子,他志在必得,就算得不到,也不容许落入他人手中。

  所以当沈容辞也称病要留在藏书阁的时候,二皇子非但没有犹豫,反而认为这是个离间的好机会。

  所以他特意吩咐过刺客,只伤沈容辞一人。

  到时候只要在宫里稍微放出些流言,说五皇子为了自保拿沈世子出去挡刀……

  谁知不等他自己放出流言,沈容辞自己在那里叫嚣得起劲,真是给他省了不少心。

  只要太医再查出沈容辞身中剧毒,此事便是板上钉钉,他顾迟渊在宫里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连国子监那些所谓看好皇子「才情」的酸夫子们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再赠予沈容辞两瓶救命解药,何患他不心甘情愿为自己鞍前马后地效力?

  可是……

  为何沈容辞毫发无损?

  难不成是奴才办事不利,没将他的布置传明白?

  二皇子看了一眼内官,内官吓得两腿战战,差点直接跪下。

  六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阴阳怪气道:“闹了半天,除了倒了几个书架,五哥和沈世子可都相安无事,这刺客不会是个软脚虾吧?怕不是崇宁公嫡子骁勇,将那贼人直接吓跑了呢。”

  他其实打从一开始就对沈容辞分外反感。他的母妃经常告诉他,二哥哥是皇后的嫡子,也是将来的储君,一定要和二哥哥打好关系,若是他能得到二哥哥的宠爱,将来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不论他如何努力对二哥哥撒娇卖乖,二哥哥虽面上温柔,实际他却能感觉到二哥哥刻意的疏远。

  反倒是这个沈世子,才来宫里没几日,就勾搭着二哥哥喊他「沈弟弟」了。

  这般亲近的称呼,连他这个亲弟弟都不曾有。

  他只觉得这沈世子实在可恶,必须得让他在二哥哥面前出尽了丑才好。这样,二哥哥就会发现还是自己最惹人疼了。

  张学士也在一旁摇了摇头,心里对沈容辞的印象又降了个档次。

  在场众人都对沈容辞充满鄙夷,唯独顾迟渊在听到太医的诊断后,神色一凝。

  他是亲眼看到毒针扎进沈容辞肩上的。

  他也知道沈容辞所中的毒有多可怖。

  也正因如此,他才感到疑惑。

  顾迟渊清楚,自己的血液确实能够暂时阻止毒素的扩散,稍稍缓解沈容辞的苦痛,但绝不可能将其治愈,甚至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连太医都查不出丝毫头绪。

  ——沈容辞离开屏风后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医才放开手,沈容辞便立刻收回自己的手腕,生怕自己背上的血迹暴露,又将墨裘拉严实了几分。

  二皇子虽计划落空,心里多少不大舒服,但面上没有显露分毫,还贴心地问沈容辞:“既如此,沈弟弟还是早些回宫歇息,我已经令人备好了暖轿,沈弟弟就坐我的暖轿会鸾翥台吧。藏书阁内发生的事我和张学士会禀告给父王,沈弟弟不必担心。”

  一听不用再陪着这帮人演戏,还有免费的轿子送回去,沈容辞自然答应。

  谁知二皇子抬头,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在沈容辞耳边很轻地笑了一声:

  “对了,我的五弟想必也受惊不小,何况他之前就身体不适,我这个做兄长的若是不好好照顾他,父王会怪罪我的。”

  他这话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只有沈容辞听清楚了。

  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二皇子垂头冲自己一笑:“就委屈沈弟弟和他同行了。”

  沈容辞:我可以拒绝吗?

  他刚才就是仗着有二皇子撑腰,才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说了顾迟渊一堆坏话;此时要他再单独和顾迟渊同乘一顶轿子,他不敢。

  这是不要他命?

  何况……顾迟渊知道他身中剧毒,要是在路上问起此事,他该如何解释自己体内的毒突然痊愈?

  光想想他又要和顾迟渊单独待在一个小空间里,沈容辞就窒息了。

  皮那一下很开心,却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来了。

  二皇子又看向顾迟渊,问道:“五弟觉得意下如何呢?”

  沈容辞也跟着一起看过去,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希冀:不要答应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顾迟渊似乎是有所察觉,视线在半空中与沈容辞的对上。

  就见那病怏怏的药罐子对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直接要了沈容辞半条命去。

  只听顾迟渊道:“敢不从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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