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恕亲王殴打太子一事,不能就此过去。”

  皇帝话锋一转,看向顾迟渊, 道:“恕亲王就去贤明殿静思己过三日吧。”

  “是。”

  沈容辞这回没有再替顾迟渊说话。若是再多说,恐怕就会被人看出破绽。

  等走出大殿,太子径直向他走来,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却被半路赶来的皇帝内侍喊走,去商议晚上庆功宴的事宜了。

  太子临走前深深地看他一眼,最终还是跟着内侍离开了。

  回到崇宁公府后, 沈容辞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崇宁公打了二十板子, 打完让他闭门思过,晚上的庆功宴也不准去了。

  沈容辞知道他是为何打自己, 只是没想到宫里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 想来崇宁公在宫里也安插了眼线。

  中途霖霖来看望过他。兄妹俩分别这么久,见面竟是这般光景, 霖霖也不知是该心疼这个哥哥还是什么。

  自然,她也听闻了沈容辞求娶顾迟渊一事。沈容辞一开始以为她会感到恶心或者抗拒, 谁知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还喜滋滋地问他,等他俩成了亲, 自己是不是就能经常见到哥哥了。

  她到底年纪还小, 很多事还不大懂。沈容辞见她这般雀跃的模样, 偷偷松了口气。

  崇宁公恼怒, 他并不在意。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霖霖这个妹妹会从此怨恨他。

  幸好。

  二十板说不痛是不可能的, 送走霖霖后, 沈容辞趴在床上,心思却已经飞远,竟也觉不出多少痛楚来。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自己在大殿上到底做出了一个怎样的惊人举动。

  求娶顾迟渊。

  意味着他从此以后,就和顾迟渊是一体同心的夫妻了。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并肩站在一起,可以不用避讳地帮扶彼此,可以一起关上门商讨如何夺位,还可以……

  沈容辞不自觉回想起自己与顾迟渊在浴桶里相拥的那个夜晚,脸颊突然变得滚烫。

  他不否认,自己当时在大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求娶顾迟渊的这一举动多少有些冲动的成分,但是如今冷静下来想想,他却一点也不后悔。

  从今往后,他就可以好好护着顾迟渊,不会再让他一个人面对争储之战的腥风血雨。

  系统端着止痛药进来,就见自家宿主扒着枕头趴在床上,满脸通红,连带这耳尖都是红的。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时不时傻呵呵地笑两下。

  系统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来。他毕竟打从一开始就是支持宿主走白月光路线的,虽说中途多有挫折与艰辛,但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自然是高兴的。

  “还有个好消息。”系统一边替沈容辞在后腰上涂药膏,一边道,“任务完成了。”

  “任务?什么任务?”沈容辞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就是求娶九公主的任务啊。”

  沈容辞愣了一下,显然是已经将这个任务忘记了。

  “这个任务不是跟霖霖挂钩的吗?怎么……我求娶顾迟渊也能判定成功吗?”

  系统显然也不是很清楚:“系统主机的判断一般不会有错,证明你求娶顾迟渊这个举动同样能够维持剧情的稳定性,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如果硬要说,很类似于人类的一句老话,叫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能够完成任务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沈容辞伸手:“这次的奖励是什么?”

  系统嘿嘿一笑,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牌子放入沈容辞手中,显得十分得意。

  沈容辞低头一看,愣了一下。

  这牌子他很熟悉,甚至今天才刚从他手中交出去。

  虎头铁铸,入手冰而沉,隐隐泛着血腥味的铁锈气息,右上角有道不易察觉的小豁口,正是兵符。

  ——

  顾迟渊跪在壁龛前的蒲团上,骨节分明的手中捻着一串冰绿佛珠,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似乎心情很好,嘴角若有似无地挂着一抹笑容。

  一阵风从殿内穿过,扬起黄稠飞舞,等风停下的时候,顾迟渊身后已经站定了一人。

  正是灵珂。

  灵珂依旧是一身苗疆打扮,容貌和九年前相差无几,年岁在她身上竟是没能留下丝毫印记。

  顾迟渊没有回头:“怎么是你,皇帝还是不敢自己面对本王吗?”

  “圣上要准备庆功宴的事宜,何况若被太子发现他与你暗中相见,定会打草惊蛇,令太子起疑。”

  顾迟渊似乎很轻地冷笑了一声:“所以,他让你来做什么?”

  灵珂有些无奈。

  她九年前虽在圣上面前许诺,让顾迟渊能够放下以往的仇恨,暗中将他培养成能够与太子抗衡的储位人选。可这顾迟渊虽表面顺从,她却总觉得对方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般服从圣上的掌控。

  灵珂对沈容辞这个弟子的性格还是比较清楚的,能让他当着圣上的面求娶顾迟渊,定然是顾迟渊背地里做了什么。

  竟能在她和圣上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将太子的计谋扭转,或许恕亲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灵珂能感觉到,圣上这枚孤注一掷的棋子正在渐渐失控。

  不过好歹,在这九年间的相处下,她能看得出,顾迟渊是真的在意沈容辞的。只要沈家对圣上衷心不变,就能凭借他来牵制住恕亲王。

  “圣上想问你,是否真的要同沈少将军成婚。”

  顾迟渊眼睫微颤。只有在提到沈容辞的时候,才会令他有所动容,就连冷硬的下颌都松动了些许。

  “自然。难道皇帝想食言不成么?”

  灵珂作为一个传话的,只能默默消化恕亲王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毕竟您嫁到崇宁公府后,从此便是外姓家族的人了,将来若是以这种身份登基,恐怕不能服众。圣上的意思,若您想彻底让沈家与自己牢牢捆绑在一起,可以将沈少将军娶回王府,也是一样的。”

  “大祭司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王府里安插了多少眼线吗?”顾迟渊抬头看着黑白灵位,黑沉的凤眸中全是讽刺,“皇帝若是怕本王这枚棋子失控,大可往崇宁公府上也安插眼线。本王那漏得像个筛子似的王府,若真让少将军嫁进来,怕是连洞房花烛夜里做了几次,用的什么姿势,第二天东宫那边就全都知晓了。”

  “你——”

  灵珂没想到他会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那档子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而且,这更让她确信了一件事——

  顾迟渊同意嫁给沈容辞,并不单单是为了获得沈家的全力支持。

  而是真的想要彻底得到沈容辞!

  灵珂开始不由得担忧自己那个傻徒弟,怕是那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正傻呵呵地替人数钱呢!

  “告诉皇帝。”

  顾迟渊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言辞里是不容置疑的强势。这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令灵珂感到有些不适。

  “若是他为了替本王正名,而想背地里做出伤害沈容辞的举动,劝他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不然,本王也不知道自己会作出如何可怕的事情来。”

  ——

  当夜庆功宴上,皇帝亲自赐婚恕亲王与沈少将军,并钦点了三日后作为成婚的黄道吉日。

  次日这消息一放出,全京城都炸了。

  不知情的百姓们议论纷纷,都以为恕亲王要咸鱼翻身。直到有幸见证了沈少将军当着圣上之面提亲的大臣们放出消息,众人才恍然大悟,随即唏嘘不已。

  这恕亲王真是可怜,没有亲娘照顾,爹不疼娘不爱的,唯一的亲妹被送去崇宁公府做养女,如今连自己也要搭进去做兔儿爷,当真凄惨。

  更有记性好的,还记得九年前他曾扬言自己爱慕五皇子之事,没想到如今真让他娶到手了。

  那沈少将军虽说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但京城里一向有他不好的传闻。说他表面长得人模人样,其实就是个斯文败类,背地里不知道玩死了多少良家子弟,且手段极其凶残,被他掳掠走的至今没有一个能全须全尾地活着走出崇宁公府。

  那恕亲王拒绝少将军的心意这么多年,让他不知失了多少面子在京城。若真嫁进去,指不定能活到几时呢!

  在众人都在揣测恕亲王会受到何种非人虐待之时,唯有那三位被沈容辞打得鼻青脸肿的才俊面面相觑,隐约嗅到了一丝风吹草动的意味。

  不过任凭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传得多离谱,三日过后,崇宁公府早早地挂上了红绸与灯笼,仆役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迎亲之事。

  只是这崇宁公府看着整日吹吹打打,放了大半日的鞭炮,似乎热闹非常,但仔细一看,来往之人脸上没有一个有笑模样的,个个板着脸,眼观鼻鼻观心地做着手里分内的事,仿佛笑一笑就会立刻被拖去家法伺候。

  身着金红喜袍的少将军在将士们的簇拥下,长腿一跨,轻松跃上高大的骏马。那微微上翘的三白眼轻轻一扫,就将道路两排看热闹要喜糖的路人们吓得全都噤了声。

  更有年纪不大的小孩,在获得黑脸肌肉叔叔们送的喜糖后,当街大哭,被父母连忙捂住嘴撤离现场。

  这少将军去接个新娘子都这么满脸阴沉沉的,要不是少将军身上的喜服和身后的花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去上阵杀敌呢!

  当真吓煞人!

  唯有跟在沈容辞身侧的系统和杨思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太紧张了。

  杨思嘴巧,上前压低声音对沈容辞偷偷道:“主子,今日天气大好,府里的金桂全开了,是吉祥之兆,想必连天上的神仙都在祝福主子新婚呢!”

  沈容辞瞪了他一眼,似是不悦地冷声道:“少说胡话。”

  随即,那双狐狸眼却泄漏了主人的真实想法,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地期待与激动之意,连左眼眼尾的黑痣都飞扬起来,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走,跟本少将接世子妃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找个大家都在的时间更新,22点如何(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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