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虫)

  草原兵很快被崇宁公带来的精兵风卷残云地全部制服, 而沈容辞原本安排在三十里外的人马被全军覆没也只是顾迟渊刻意营造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让可汗彻底放松警惕,如今那些人马已经自动收编入崇宁公的军队之中, 现在已经全都属于沈容辞的麾下。

  等收拾完这里的烂摊子,顾迟渊又带领军队折返燕云州。不出所料燕云州的百姓还被残留的草原人所俘虏,不过这些草原兵并不是精锐部队,人数也少, 对上沈容辞的军队根本无力反抗,燕云州很快就被收复。

  而直到他们将燕云州收复之后,被困在沙坑底下的吴才俊才被偶然路过的士兵救了上来。在沙子里待了几日的吴才俊明显蔫了不少, 灰头土脸的,往常的嚣张气焰也随之消失, 除了见到顾迟渊的时候露出了犬类遇到敌人的狰狞神色,除此之外他总是虚弱地躺着装死。

  处理完燕云州的事务之后, 他们便启程回京了。

  沈容辞每天都给顾迟渊处理伤口, 一天换三次药,可顾迟渊的伤口却仍然没有痊愈的迹象, 反而伤口有些溃烂,隐隐有向整条胳膊扩散的趋势, 情况愈发严重。

  他问过系统为什么那些药对顾迟渊的伤口不起作用了,系统告诉他,这是因为可汗的刀上有一种独属于草原部落的特殊毒药, 而且应该是施加了巫术, 一旦触碰到人的血液, 就会渗透进去, 如同诅咒一般如影随形, 就算沈容辞的那些药属于这个世界中最好的奇药, 也难以祛除顾迟渊身上的毒。

  “照这样下去,男主的整条胳膊都得废了。”系统叹了口气,觑着沈容辞的脸色,犹豫再三还是豁出去道,“其实有个解决办法……就是宿主完成最终任务回归原世界的时候,系统主机可以在合理范围内实现宿主的一个心愿……不过机会难得,等任务完成这个世界与顾迟渊就同你没关系了,所以这个愿望还是留给自己的好。”

  沈容辞沉默了一会:“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把草原部落的巫师抓来能解决吗?”

  系统摇摇头,十分遗憾道:“我给的药要是没有用,那只要是在这个世界的法则内的一切办法就都没有用了。”

  “我知道了。”

  而这一切在顾迟渊告诉他回到京城自己就要着手准备登基大典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不论顾迟渊如何旁敲侧击,沈容辞自始至终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只是对顾迟渊摇摇头,随即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为了不让顾迟渊担心,他也会扯一扯嘴角,露出些笑容来,可这笑容实在太牵强,看得人都跟着心疼。

  而且,顾迟渊发现沈容辞的睡眠越来越糟糕,常常整夜都不曾合眼。不知多少次顾迟渊半夜从梦中醒来,都会看见沈容辞一人坐在床边,在安神香的气味中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象,或是专注地看着他伤口还未痊愈的右手,不知道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明明满脸疲惫,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他安然入睡。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顾迟渊抬起左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嗓音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温柔,“就算真的好不起来了,容辞就来当我的右手,好不好?”

  沈容辞想扯起一个笑容,什么也没说便躺回了顾迟渊的身侧,假装闭上了眼睛。

  也只是单纯地闭上眼睛而已,顾迟渊知道他不会睡着。

  于是他倾身钻进沈容辞的怀中,头轻轻枕在他的胸口,让他抱着自己,亲昵地依偎着。

  其实可汗砍在他右手上的这一刀他可以躲过的。

  当时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危急,顾迟渊清楚可汗在杀死他们之前会想尽办法折磨他们,要放火烧沈容辞也只是折磨他的一种手段,当时其实还有更多的办法同草原人周旋,有的是时间拖到救援赶到。

  但他记得沈容辞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他故意让自己挨了一刀,只要沈容辞还心疼自己,就会将之前生气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至于伤口能不能好,这条胳膊会不会因此而残废,顾迟渊根本不会在意。只要他的小狐狸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不再生自己的气,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可是现在他后悔当初做下的这个决定了。

  早知道沈容辞会这么担心,担心到觉都睡不好,他就该好好保护好自己,宁可多哄哄他,换种方式让他开心起来。

  顾迟渊正兀自想着这些早就不可能再实现的事情,就听头顶传来沈容辞的声音很轻地传来:“要做吗?”

  顾迟渊喉咙一紧,抬起头来,眼神幽深地盯着沈容辞。

  他自然是想的,自从来了燕云州,自己就像斋戒了一般,别说那种事,就连亲吻都很少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每天看着沈容辞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无疑是绵羊在饥饿到极点的野兽眼前不听晃荡,却就是无法下口。

  可是……

  “不了,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有的是机会……”

  沈容辞伸手摸了摸,直接打断了顾迟渊的话音。

  顾迟渊看着沈容辞翻身压在了他身上,钻进杯子里,感觉他温热的气息沿着自己的腰线爬下去,汇聚在了某处。

  被这么殷切而热情的邀请,顾迟渊又怎么还能把持得住,直接将作祟的人从被窝里抓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拥吻着。

  本来顾迟渊还记得不能弄伤沈容辞,做了一次就打算停下了。谁知沈容辞并没有想要结束的意思,躺在丝绸缎面的被褥之上,像是妖孽一般再次邀请了顾迟渊:

  “再来,我还要。”

  顾迟渊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野兽,不再克制自己,要了沈容辞很多次。

  一直到后半夜,沈容辞直接昏睡了过去,顾迟渊这才停下。

  看着沈容辞紧闭的双眼之下的乌青,顾迟渊叹了口气。

  好歹这也算是让他睡着了。

  沈容辞这一觉睡得很沉,顾迟渊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少将军的休息。所以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近黄昏的时候了。

  今日车队已经行至京城郊区,晚上就可以回宫了。

  不过顾迟渊没有直接进入京城,而是在城门外休整了一番,似乎是有要事处理。

  沈容辞发现自己的枕头边有一封信函,打开一看,是顾迟渊的笔迹。

  顾迟渊邀请他黄昏时前往城墙之上,商议登基大典的事宜。

  说是登基当日城墙上要放礼炮,今日先提前安排好,让沈容辞也去瞧瞧。

  沈容辞原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了,可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毕竟登基的不是别人,是顾迟渊啊。

  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能多参与些也是好的。

  去往城墙的路上,遇到了很多将士,也不知是不是沈容辞的错觉,总觉得这些家伙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同寻常。

  感觉很像是在瞒着他什么。非但如此,有些心里头藏不住事的,很明显能看出他们隐约的期待与兴奋之意,一个两个还精神抖擞地冲他行礼:“少将军好!”

  像是在节日偷偷准备了惊喜礼物却还假装无事发生的孩子。

  沈容辞猜不透他们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事,但他也无心再去猜测了。

  城墙之上的风景很好,一边是整个京城的繁华之景尽收眼底,另一边则是无尽平原与漫天彩霞,一轮暖色的夕阳沉在天际线上,将空气都染上了一层粉红的温度。

  顾迟渊背对着夕阳负手站在城墙的最高处,见他来了,对他伸出手。

  沈容辞有些疑惑:“不是要商量登基当日的礼炮一事吗,怎么都走了?”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十分自然地牵过了顾迟渊的手,同他站在了一处。

  不知为何,背光中的顾迟渊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捏了捏沈容辞的手指。

  “其实今天喊你过来,也不全是为了商量事情。”

  “嗯?”沈容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来惭愧,我长这么大,其实还没好好看过一次夕阳,小时候一直听我母妃说,她很喜欢静静坐在院子里看着日头西沉,一直到暮色四合、月上枝头……但是我一直被关在皇后宫里的小院子里,那里看不到夕阳,后来长大了,也渐渐没了时间。今天机会难得,所以我想让你陪我一起看,好不好?”

  夕阳给顾迟渊的侧脸染上了一层柔软的暖色,沈容辞感觉眼前的人似乎有些脸红。

  自己又是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纯地享受着黄昏带给自己的悠然了呢?

  于是他点点头,与顾迟渊并肩坐在城墙之上,静静看着夕阳一点点被大地吞没,凤羽般的彩霞一点点收敛,身后的黑夜一点点盖在所有人的头顶之上……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却神奇地并不觉得无聊,感受着时光荏苒,只希望时间能走得再慢一些。

  当天边第一颗星光亮起之事,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鸣啸,一颗光亮划破天空,随即在空中猛然炸开,转瞬间,一朵巨大的烟火在头顶绽放、落下、消逝。

  紧接着,数枚烟火接二连三地升起、炸开,而城墙之下,将士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无数的启明灯,点燃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任由启明灯沿着城墙攀爬、飞升,在烟火的映衬之下,映亮了整个京城的天空。

  宛若星河坠落。

  顾迟渊难得有些紧张:“之前我答应过你,要给你摘星星月亮,不过真的星星我现在还摘不到,只能用这种方式补偿你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容辞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顾迟渊偷偷觑着他的面色,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欢,连忙找补道:“不喜欢的话就告诉我,我以后不会再弄了……说到底,烟火是吴才俊的主意,要是你觉得太夸张了,我就将他贬官去蛮夷那里……”

  沈容辞摇摇头。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一朵烟花在两人的头顶炸开,随即又泯灭消失。

  只有一瞬间的美,却那么刻骨铭心。

  顾迟渊的眼睛在烟火之下显得那么明亮,即便烟花在耳边炸响的声音那般震耳欲聋,却远不如他的话音来得鼓动人心。

  他看着沈容辞,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不光是夕阳和烟火,我还有好多好多想与你一起去看的地方。我想与你行至水穷,看云雾初生;我想同你隐居山林,看浮岚暖翠;我想和你独步沙川,看大漠孤烟……往后不论是星奔川骛,还是河倾月落,只要是与你一起,即便是鹿鹿鱼鱼的一生也无妨。

  “沈容辞,我要你陪我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一起过这无间冬夏,永不分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