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禾明白顾承安的意思。

  “那你躺着睡一会,我去去就回。”抬手将被子掖好,她和顾水清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沈文安的病房在同一层楼,隔了四间病房,她们俩人过去的时候,护士正在给沈文安打吊瓶。

  同一病房还有别的病人。

  是个摔断了胳膊的中年男人,正伸着胳膊等着护士换药,两个护士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窃窃私语。

  “太可惜了,长相这么英俊的男人竟然成了个瘸子,不知道结婚了没有,要是没成家,以后别想找好对象了。”

  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残废。

  另一个年长些的打趣道:“怎么,你看上了?看上也白搭,你爸妈能同意你嫁给个残废?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好手好脚的人都找不到媳妇,更别说他这种残废了。”

  顾水清听得头上冒火。

  她冲上前,怒气冲冲地瞪着八卦的两个护士,压低了声音斥责:“你们怎么说话的,

  这就是你们的职业素养;

  一口一个残废,你们当医生护士的是不是天生冷血心肠,专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她眼里都快喷出火苗。

  用力攥着拳头,跟个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护在沈文安病床前,对着两个护士一顿狂喷,喷得两个护士落荒而逃。

  顾水清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还是护士呢,比三姑六婆还八卦。”

  “好了,别生气了。”

  苏青禾拍拍顾水清的肩膀,视线移向躺在病床上的沈文安,他的头上缠着一圈纱布,白色的纱布隐隐能看到渗出的血迹。

  腿上打了石膏,用夹板固定着。

  整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虽然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但也无损他俊朗的气质。

  应该是用了麻药的原因,他还未苏醒。

  “水清,沈同志的嘴唇有点干燥,你用棉签沾着水帮他润润唇吧。”

  苏青禾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茶缸,迅速用意念取了些灵泉水,然后才若无其事的递给顾水清。

  顾水清光顾着看沈文安。

  丝毫没有注意到苏青禾的‘偷梁换柱’,她取了一只棉签沾了些水轻轻的涂在沈文安唇上。

  他的唇形生的很好看。

  此刻却有些苍白无力。

  “对不起……”

  道歉是最没用的话,可她除了对不起,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恨不得替沈文安躺在这里,这样她的心里也就不会这么难受。

  沈文安其实已经醒了。

  刚才护士给他打吊瓶的时候他就醒了,那些话他也听到了,所以,他没有被砸死却成了瘸子。

  还不如直接砸死呢。

  骄傲如他,他容忍不了自己身体的残缺,残废那两个字,深深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不后悔再次冲进那摇摇欲坠的破屋子。

  重来一次,他依然还会那样做,他不去,受伤的人就是顾水清,他舍不得她受伤,可现在他清醒了,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和她相处。

  他很明白自己对顾水清的心思。

  之前只是抱着逗一逗小村姑的想法,逗着逗着,自己却一头栽了进去,一天看不到她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似的。

  原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他成了残废,如何能配得上风华正茂,清纯善良的顾水清?

  顾水清坐在床边,清楚的看到沈文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赶紧将水缸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伏低身子,小声喊着沈文安的名字。

  “沈文安,你醒了吗?”

  然后她就看到沈文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直直的望着自己,她的眼睛倏地湿润了,吸了吸鼻子,惊喜的望着他。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沈文安没说话,依旧定定的看向面前眼圈泛红、睫毛微湿的女孩。

  她哭过。

  如果放在以前,顾水清能为自己流泪,用这种惊喜又柔软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会很激动。

  可现在……

  他激动不起来,更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他在那双水润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在悄然发酵。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多少次,他就是用这种眼神注视着顾水清的一举一动。

  沈文安很确定,如果自己此刻要求顾水清和自己在一起,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他喜欢她,想要她。

  却做不出乘人之危的事情。

  所以……

  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把感情掐在萌芽中,他不希望他的女孩背负着愧疚生活。

  顾水清被沉默不语的沈文安看得心颤。

  她以为他刚清醒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轻轻抿了抿唇,凑过去轻声询问:“你饿了吗?想不想喝点稀粥,我来喂你好不好?”

  苏青禾看到这一幕,悄然退了出去。

  沈文安的目光一直留恋在顾水清身上,深沉如水,仿佛要将她印在心里一样。

  顾水清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她垂下眼睛,不敢和他对视,直接拿起一旁的饭盒,粥还温着,一直放在滚烫的热水里保温,现在喝正好。

  舀起一勺粥喂到他嘴边。

  沈文安却扭过脸,声音冷漠:“我不饿,你走吧,你一个年轻姑娘照顾我不方便,传出去对名声不好,以后也不要来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顾水清吃惊的睁大眼。

  明明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他为什么突然涌这种冷漠的语气说话?

  她突然有些哽咽,心里一瞬间难受的厉害。

  说不上来原因,就是难受,很难受。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寂,半晌,顾水清吸了吸鼻子,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她也是应该的。

  是她害得他变成这样。

  如果当时她不答应老太太回去取牌位,沈文安就不会出事,更不会变成……瘸子。

  “没有。”

  沈文安侧脸线条坚硬,声音像浸了冰一样冷:“我谁都不怪,换作任何时候,

  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去,

  落下残疾成了瘸子也是我的命,跟你没有半分关系,你也不用内疚,更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不需要同情,你走吧!”看書喇

  话音刚落。

  他敏锐的听到一声低低的抽泣,忍着转过头的冲动,沈文安用力攥紧拳头,手臂上的青筋都在昭示着主人此刻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