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水清用力眨眼。

  她想眨掉眼睛里泛上来的泪水,可她越是想忍越忍不住,泪水决堤奔流而下,她安慰自己病人在生病的时候,心情肯定不会太好。

  尤其是沈文安这么骄傲的人。

  一时接受不了现状很正常,他是替自己受的伤,就算是骂她打她,她都不会计较。

  这都是她欠他的。

  可为什么,看着他冷漠的侧脸,自己的心这么疼?

  “我、我不是同情你,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你以前也帮了我不少,而且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我有义务照顾你;

  你别这么冷漠,我们就算不是朋友还是同事,你现在病了,我怎么能一走了之,我没有这么狠心。”

  沈文安听见她声音里的哽咽。

  他在心里微微叹气,还说不是同情,她以前可不会用这种娇软无辜的声音和自己说话。

  罢了。

  他得为自己下一剂狠药。

  绝了自己最后的念想,要不然,他不确定自己还能硬的下心,他会很强硬的挟恩图报,将顾水清留在自己身边。

  “你是我什么人?”

  沈文安转过头,墨色的眸子里波涛汹涌,沉沉的盯着顾水清,满意的看着她脸上迅速染上红晕,连耳朵都红的滴血,看起来清纯又可怜。

  顾水清垂下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觉得他们应该算是朋友,很明显,沈文安想听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呵呵。”

  沈文安嘴角勾起一抹放肆的邪笑,眼睛里闪过揶揄,语气颇为吊儿郎当:“我只让我对象照顾,要不你来当我对象?”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

  顾水清就像是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抬起了头,怔怔的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睛湿漉漉的,看得人心尖痒痒的。

  “你、你什么意思?”

  沈文安继续恶劣的笑:“怎么,你不愿意?”

  “我……”顾水清犹豫了一秒,纤长浓密的睫毛抖了抖,惴惴不安的抬眸,心一横,直接道:“愿意!”

  沈文安心尖猛跳。

  他没有料到顾水清真的会同意,他足足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你真的愿意?”

  顾水清严肃的点头。

  她是这样想的,沈文安是因为自己才瘸了腿,以后他娶不到老婆,她愿意将自己赔给他。

  未来,她会好好照顾他。

  “我愿意!”

  “可我不愿意!”

  沈文安倏地收起了浪荡的笑容,同时心头涌上一股恼怒,她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如果换成别人,她是不是依旧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为了报恩以身相许?

  一瞬间,他的心狠狠疼了一下,冷着脸垂下眼睛,不去看顾水清忐忑不安的眼睛,硬声道:“如果你是同情我,那么我不需要同情,

  你走;

  我可不敢让你这么个未婚姑娘来伺候我,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赶紧走!”

  顾水清眼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隔壁的中年男人好奇的看过来,眼里充满了八卦的探究,她有些忍受不了这种目光,深深吸了口气,缓了一会儿才开口。

  “沈文安,我感激你。”

  “你是替我受的这一场罪,如果没有你,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你病了,我就当你胡言乱语,你也不用拿话激我,

  该我做的我会做;

  大队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他们很快应该就会过来,在你家里人过来之前,你,归我负责。”

  沈文安眼神黯了黯。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对别人好,那是因为我自己愿意,我对别人不好,也是因为我不愿意,

  你不用有心里负担;

  更不需要因为这个愧疚,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也不需要你因为感激而对我好,出去吧,我要上厕所,难不成你想帮我?”

  最后这一句,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痞痞的调侃。

  顾水清涨红了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就算脸皮再厚,也没脸再继续待下去,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这样冷漠邪气的沈文安,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正犹豫着,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顾水清抬眼看过去,门外站了一位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他面容严肃,身上带着久居上位者的迫人气息,正灼灼的望着沈文安。

  “跟我回京!”

  沈文安脸色冷硬:“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提步进来,经过顾水清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朝着她点了下头,然后才看向沈文安,眉眼间难得溢出一丝温情。

  “你都病危了,我这个当老子的自然要来。”

  病危?

  沈文安看了顾水清一眼,眸光中隐隐带着疑问,他真可怜,断腿已经不算啥了,直接病危了。

  怪不得连老头子都惊动了。

  顾水清有些尴尬。

  “那个,可能是你们大队的人搞错了……”

  传话就是这样,传来传去变了样,直接从受伤跳到了病危,她看了看沈文安又看了看一身冷硬军装的中年男人。

  两人长得很像。

  不同的是,沈文安父亲身上多了一丝军人的肃杀与铁血。

  “伯伯,对不起,沈同志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要跟您道歉……”

  顾水清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文安便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冰冷:“好了,我的家人来了,你可以走了。”

  他一次次的用这种冷漠的语气说话。

  顾水清莫名有些受不了。

  她垂下眼睛,低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转身,快速跑了出去。

  沈文安紧绷着嘴角。

  死死盯着顾水清刚才站着的位置,那里有一团小小的水渍,是她的眼泪,她又哭了。

  莫名有些烦躁。

  他颓废地用力往后一靠,动作幅度有些大,牵动了伤处,打着石膏的腿撕裂般的疼痛。

  沈文安嘶了一声。

  从顾水清跑走后,他的心情就很不爽。

  沈柏怀看出来了,哼了一声,很不客气道:“喜欢人家还用那么恶劣的语气说话,哪个姑娘能受得了,就你这样的,等着一辈子打光棍吧!”

  沈文安沉着脸,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他现在心里压抑难受的厉害,没功夫和老头子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