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之言觉得他家老大说的特别有道理。

  他把霍冬桥刚收到的这些资料简单做了一个分类, 然后下发给了信息组的几个人,让他们拿去炒。

  安排完了这一切,祝之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事情哪里有些不对。

  他站在那里想了想, 又悄悄退了回来,凑到霍冬桥耳边, 小声的提醒他, “赵先生把咱俩撵下车的时候, 说的是让你回去处理好家事……你没忘吧?”

  霍冬桥不大情愿的皱起眉毛。他刚想说祝之言肯定是听错了, 就听祝之言又给他扎了一刀,“这些天你住在赵家, 云端问过你晏白的事儿吗?”

  霍冬桥悻悻, “问他干嘛?”

  “正常人都会问一问吧?”祝之言小声嘀咕,“毕竟那段时间你跟晏白一起去看演出, 还被狗仔拍到过。”

  霍冬桥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 他问祝之言,“你要是看到你女朋友跟别人有来往, 会主动问吗?”

  祝之言没有女朋友, 但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他毕竟也是看过好多恋爱鸡汤文的文艺小青年呀。

  “当然会问,”祝之言理直气壮的回答他,“除非我对她没有特殊的感情, 只把她当兄弟!”

  霍冬桥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他的表情认真了一点儿, 压着声音问祝之言,“那他没有主动问起的情况下, 我要怎么……怎么解释?”

  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该解释这件事,所以他混在赵家的那几天才不曾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当然,事情比较多, 大家都很忙也是主要的原因。

  那样一种紧张的气氛,让他实在不好意思把话题拉扯到儿女私情方面去。

  祝之言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家老大,简直恨铁不成钢,“他不主动问,就是在等你主动解释啊。”

  霍冬桥,“……”

  是这样吗?!

  霍冬桥想了想赵云梁那个特别能端架子的性格,搞不好这人真的没指望他在医药联合会的事情上出力。对他来说,对付秦伟川、对付医药联合会,都是谋划了多少年的事。说不定每一个步骤人家都算计好了。

  李云端事情对他来说反而更加重要一些吧?

  霍冬桥的脸黑了,“你也觉得我忙活得毫无意义?”

  祝之言一个激灵,突然间反应过来自己端着谁家的碗,“不!我觉得你做的很有意义!至少要让赵先生看到你有能力帮助他解决问题!”

  霍冬桥的脸色稍稍好看了那么一点儿。

  他知道祝之言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在赵云梁面前把腰杆挺得更直一些,底气也更足一些。

  但关键问题还在他家里。他的家里还能有谁会对李云端抱有不友好的态度呢?

  作为李云端的家长,看到霍家的长辈对自己的儿子不满意,他心里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当然了,李云端到底跟霍冬桥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赵云梁不能确定。他也不好直接问,所以对霍冬桥的挑剔,他也做的十分隐晦。

  至少表面上是一派不显山不露水的平和。

  霍冬桥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

  他有些沮丧的发现这段时间的冷处理似乎并没有在他妈妈身上起什么作用。她仍然乐此不疲的撮合他与晏白的交往,对他的抗拒视而不见。一有机会就会不顾他的冷脸,在他的面前反复提及晏白的种种优点。

  她看到了晏白身上讨人喜欢的地方,于是固执的想要把这些捧到她儿子的面前,让他也睁开眼睛好好去看,去了解。

  并且,她坚信这些优点的存在迟早有一天会打动她的儿子。

  她的固执,实在让霍冬桥感到头疼。

  霍冬桥对祝之言做了一个检讨,“我好像用错了方法。”

  祝之言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知道这几个月他都在跟家里冷战。现在这意思,是冷战已经宣告失败了?!

  霍冬桥思索了一会儿,“示弱行不通,那就示强吧。”

  “要怎么做?”祝之言不知怎么,心里他仍旧就冒出来一些不大妙的预感。

  霍冬桥皱着眉头做回忆状,“初秋那会儿,宣发组有个特别泼辣的小姑娘,她男朋友劈腿,她在食堂把一整盆水煮肉片泼到了他身上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祝之言脸都黑了,“你问她做什么?”

  霍冬桥嘿嘿一笑,“问问她,有个机会挣外快,干不干?!”

  祝之言觉得他的笑容特别邪恶,好像悬疑故事里的那种即将对着主角下手的大反派。他的心里敲响了警铃,不妙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什么外快?!”

  “你就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了。“霍冬桥左右看了看,“现在还有要紧事儿要忙。不管什么事儿,都得等这件事忙完了再说。再说,我也只是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具体做不做,还两说。”

  祝之言不放心的追问他,“这事儿不会连累我吧?再让太上皇揪着我的小辫子,估计就要直接把我给开了!”

  霍冬桥拍着胸脯给他打包票,“放心!他开不了你!”

  祝之言不是很放心,但他打滚撒泼也什么都没问出来,只好哭丧着脸继续去安排给医药联合会造谣……哦,是揭露证据的工作去了。

  医药联合会的账目问题连日来持续发酵。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网络上发声,有的在评论水军们发出来的小道消息,也有一些知情人旁敲侧击的对网上披露的消息做一个侧面的证实。

  比起这沸水一样的局面,行内人的态度反而要冷静得多。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对于医药联合会内部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耳闻,但是联合会标榜的“先驱者”、“业内翘楚”之类的标签对他们有着太大的吸引力,所以很多人即使已经察觉了联合会内部可能存在问题,仍然选择了不去深究。

  也有一些人并不是自欺欺人,他们只是太过清醒,知道医药联合会发展到如今这样的规模,背后牵扯的人脉、利益关系非同寻常,只是学术界一两个人提出质疑,对这个组织不会有任何影响。

  相反,医药联合会却拥有足够的力量,将这些提出疑问的人远远地踢出这个圈子。他们会斩断这些人前进的阶梯,让他们在行业里再没有发声的机会。

  于是,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但如今,既然有商界的大佬们开始组团打怪,这些人也就自觉的探出头来替这些大佬们,同时也是替自己呐喊助威。

  这其中,就有霍家的家庭医生程游和他的老师顾松教授。

  顾松和谢塘都是海州学术圈里有名的学者,也都是今年向医药联合会提出申请,并且通过了初审的人选。

  其实按照他们的资历,不应该都混到这把年龄了才向俱乐部递交申请。因为医药联合会是业界公认的“先驱者”,他们甚至掌握一些外人不了解的特殊的技术,而这些技术是只在联合会内部共享的。

  顾松没有刻意解释自己提交申请的问题。他只是出示了自己写给医疗联合会的两位副理事的信件,以及他们的回信。

  在这两封信件当中,他分别请教了两个学术上遇到的问题,言辞是非常恳切的。但是回信的两位理事,并没有正面解答他的疑问,反而对医药联合会的声望、学术地位,以及这个组织可以调动的资金援助做了一番介绍。

  两位理事都表示欢迎顾松教授加入俱乐部,与行内的精英们共享这些资源。然后他们在信件的最后,针对顾松目前的研究课题,做出一些暗示性的承诺:顾松目前需要的技术援助和资金援助,都可以通过加入医药联合会来实现。

  两封信的格式都差不多,如果删除一些专业术语,看上去和传销组织忽悠受骗群众的套路相差无几。

  顾松在出示信件之后,发表了自己对医药联合会的看法。对于他们以往组织的种种医疗援助活动、学术交流活动,他都给予了正面的评价。他钦佩他们为医疗事业做出的贡献,称他们是医学工作者心目中的典范。

  对于他们在追求医学进步的精神,也给予了高度的赞赏。

  但他自己的经历又令他对这个学术组织的运作产生了一些疑惑,比如医药联合会宣称技术共享,为什么他提出的问题没有人正面解答?

  为什么近几年被联合会批准的医疗项目的总数不断缩减?

  另外,联合会从组建之初就有专门的款项用于资助贫困生。对于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联合会还会资助他们出国深造。但是近年来,能够申请到这笔基金的学生人数也在减少。

  顾松公开了他所在的医科大学连续十年的申批名单。从名单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能够申请到助学金的学生人数也在逐年减少。去年,医科大只有六名学生申请到了助学基金。

  但是在十年前,申请到助学金的学生人数是六十四名。

  之前很多人都猜测是因为联合会筹不到足够的款项,故而无法支撑这些项目的开支。但是在几位商界大佬公开了他们的账目表之后,才发现并不是因为联合会没有钱。

  顾松教授发声之后,很多学术界的同行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他们发动自己的影响力,要求业务主管部门对亚洲医药联合会进行账目审核。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李云端现阶段是不被允许出门的。每天就只能通过网络来了解事态的发展。

  医科大的校内论坛上,大家也都在关注这件事。

  有些人对事件的真实性表示怀疑,也有一些人的发言是比较激烈的,甚至还有意见不同的人互相掐起来,简直乌烟瘴气。

  李云端看到校方领导、不同专业的老师的发言,无非都是提醒大家保持冷静客观的态度,不要人云亦云。相信有关部门会调查清楚云云。

  在这些人当中,他并没有看到谢塘教授的名字。

  李云端想起了他与秦伟川之间的交情,以及目前还在秦伟川实验室里工作的叶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自己的老师。

  但他更忧虑的,是谢塘会不会因为秦伟川的事情,惹上了什么麻烦。

  犹豫再三,李云端决定先给秦野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的了解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