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了三天, 山洪才退干净。
山里虽然还有点湿气雾雾罩罩的,但也可以进人了。
狗剩背着背篓,手里举着镰刀, 兴奋跑进院子大喊, “小凌哥,刈哥,咱们今天上山捡菌子去啊。”
“咦, 院子什么时候铺了鹅卵石, 还扎了栏杆竹篱。”
狗剩只是新奇扫了眼,随后听见灶屋有人声, 他大喊, “要快点去啦, 我看到很多人一大早起来就奔山上。咱们去晚就没了。”
苏凌应了声好, 两人刚吃完早饭, 出发也快。
简单收拾下,两人分别背了个背篓带着镰刀,喊上小黑就出发了。
出门前,苏凌还望了眼水塘, 里面几条草鱼正冒头和小鸭对啄, 水清鱼正鲜活,他也放心了。
也许可以一直这样养着,来年还可以生很多小鱼。
“给。”
苏凌抬头, 一根原木光滑的——拐杖, 朝他递了过来。
他又不是老人,他看着有那么弱吗!
苏刈看出苏凌的抗拒, “不是拐杖, 就是上山用的木棍。”
苏凌身体弱, 山上吃力还非死要面子,听见是木棍才勉强接下。
原来前天苏刈从后山砍了一根三年生的栗子树,剥皮抛光一顿忙活下来是给他准备的。
不轻不重还是硬木,山上路滑撑路走或者掀枯叶草丛找菌子都可以用到。
“刈哥对小凌哥真好。”
狗剩随口说着,孩子气十足没有大人口中的揶揄,仿佛就是在感叹一件事实。
苏凌握着木棍的手心发热,转移话题道:“凭什么他是刈哥,我就是小凌哥?”
狗剩走在前面,用镰刀挥着山路上落下来的荆棘藤蔓,一副小大人口气无奈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小孩子吗?”
苏凌难得一噎,苏刈这时候叫狗剩跟在他们后面,他在前面清路。
苏凌看着苏刈的背影,偷偷想,小孩子才没有这么好的……嗯,男人。
一开始山上的路还有车轱辘宽,踩在湿软枯叶上嘎吱声响,一脚陷下深深的脚印。慢慢越走越深,山里只有一条蜿蜒两脚宽的小路,共三人一前一后地跟着。
苏凌分别给两人一个驱虫药包,挂在身上能有效避开蛇虫叮咬。
末了,他又低声问道,“可以吗?”
苏刈问的是他一个人可以吗,而不是奴仆向主人做行动前的许可询问。
苏刈好像一直在慢慢吞噬、不动声色蚕食着两人越发模糊的边界。
用强有力的臂膀和耐心,把他圈起来,然后看着他的反应,悄无声息缩小两人间隙。
苏刈是猎人,而他是落入圈里的猎物。
从开始第一面,他就选择朝那危险靠近,此时快要真正陷落时,倒觉得理应如此。
即使头脑晕乎乎的,飘飘然一脚踩空掉入陷阱,背后也定有一双手接住他。
苏凌望着那漆黑又安静的眼眸,他点头,“去吧,我和狗剩一起,没事。”
狗剩一声呼喊,打破两人之间暗涌的情愫,大嗓门兴奋道,“啊,我看到了一朵枞树菌!”
“去吧,注意安全。”苏凌再次对苏刈道。
苏刈点头,然后带着小黑朝深山走去。
“哈哈哈哈,第一朵枞树菌!是我找到的!”狗剩十分得意道。
那是一朵还未完全撑开伞状,带着肥厚帽盖的菌子,淡黄色圆边显得敦实可爱。
狗剩捏着菌柄,在苏凌面前炫耀道,“你还不知道吧,谁采到第一朵,那谁就会捡的最多。”
幼稚又得瑟,看得苏凌牙痒痒。
“哼,你捡的比我多怎么样,苏刈捡的都是我的,你比不过。”
“你那是两个人,我是一个人!”狗剩力争捍卫自己岌岌可危的第一。
“嚯,那又怎么样,苏刈的就是我的,反正我到手的菌子比你多。”苏凌没脸没皮道。
狗剩:好气!
他憋着一口气,扭头蹲下,双手扒拉枯叶,不服输道,“我一定会捡得比你们都多的!”
这片山头多高大常绿枞树和其他乔木,其中最多的还是松针,像落雨似的遍地都是,脚踩在上面松软陷落又沙沙作响。
苏凌蹲下用手翻开层层枯叶,枞树松针味混着潮湿水气迎面而来。
腐叶气味还没过鼻,眼前出现的黄色菇头令他眼前一亮,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背后狗剩大喊的兴奋声。
“我又找到一朵!”狗剩撅着屁股扭头,对苏凌举着一朵黄嫩的菌子道。
苏凌不慌不忙地一笑,带着挑衅的意味道,“我是一大片呢。”
苏凌周围有一片高高鼓起的松针。它们被菌子撑得高低起伏拱出一截儿,有些菌子伞盖大,已经从厚厚的松针里露出淡黄的伞柄。
他蹲下,手指触着湿冷的松针,欢喜又小心地将松针一层层拨开。没一会儿,这几株枞树根下就露出十几朵黄灿灿的菌子。
有的伞柄被蚂蚁蛀空了;有的伞盖边缘融掉了些伞心发青,这是老的不能吃了;有的还是手指头大小的小包头,苏凌没摘。
用松针把它埋上,过两天就长大了。
苏凌摘的菌子都很嫩,根部还带着点黑湿土。他先往背篓里铺了些松针后,才把菌子放入。
放了一朵又一朵,看得一旁狗剩眼馋,但狗剩是不会上前去捡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一朵,嘀咕道:“我采的好看。”
苏凌头也不抬,忙着采菌子,嘴也不闲着,“我多。我的更好看。”
他捡完后拍了拍手,背起背篓,见狗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能不能别像小孩子一样,要哭鼻子啊。”
狗剩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孩子,刚准备生气,苏凌一句狗哥又把人逗开心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会捡更多!”狗剩伸头往苏凌背篓里看了眼,放狠话道。
两人都没说话了,憋着一口气找菌子。
苏凌也不用木棍掀草了,学着狗剩弯着腰,往蕨类树根凸起的枯叶上翻找。
苏凌认识的菌子不多,但是好吃的和常见的他还是认识的。
他在一株合抱松树下,看到厚厚青苔圆包包的鼓起,快几步上前弯腰蹲下,掀开湿漉漉松软的青苔,果然有四朵青头菌。
青头菌伞盖还是圆骨碌,菌面上青色斑点搭着水气的苔藓,看着格外鲜嫩。
苏凌手都忍不住动了下,眉头扬开喜色,采前还不忘朝狗剩喊一句他又找到一堆了!
结果回头一看,满目幽寂树丛,只听山里空荡着他兴奋得瑟的声音。
狗剩人呢?
苏凌飞快把四朵青头菌捡到背篓里,然后起身喊了几声狗剩,静得只听见阳光灼得秋蝉懒懒嘶鸣。
苏凌喊了几声后,幽幽回荡声让他顿在原地。
抬头四望,树林密得阳光都虚虚的,瞬间冒出空寂心慌的情绪。
他下意识捏了下腰间的竹哨子,狗剩定是埋头找菌子不知不觉走远了。
苏凌将哨子握在手里虚虚吹了下,压着没发出声响,却觉得心安了些。
害,他只是有点想小黑了。
不过他没彷徨很久,随意朝栗子树根下一瞟,不仅长了一片红色的菌子,还有很多老到裂口的板栗子。
他摘了一朵红色菌子,觉得面熟又不知道能不能吃,反正先捡到背篓里,狗剩说不能吃的话就丢了。
苏凌就像原本忧愁迷路的人突然一脚踩入宝地,误入宝山跟捡银子似的一样激动。
他一开始不论大小都往背篓里丢,摘多了就挑了起来。
跟选妃似的,太大太老卷边的不要,伞面有秃斑有虫洞的不要,太小太矮指甲大的不入眼,就喜欢圆溜溜伞盖未打开,红得正艳的那种。
苏凌捡得有些入迷,冷不丁背后传来狗剩惊讶的声音还把他吓了一跳。
“能不能有点人声儿?把我菌子都吓掉了。”苏凌语气不好道。
“我喊你几声你自己没听到。”狗剩仰头辩驳道。
苏凌心情好也不和孩子计较,扬了扬手里的红菌子,“看看,这么多。”
狗剩仔细看了眼,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哈,这个红菌子有毒不能吃。”
“白杆红伞的不能吃,红杆红伞的才是可以吃的红菌子。”
苏凌顿了下,“哦。”
然后望着狗剩背篓,“你捡多少了?”
狗剩把背篓放在地上朝苏凌倾倒,里面多枞树菌,还夹着些苏凌认识的青头菌,黑炭菌,剥皮菌,乔巴菌,花花绿绿的将将把背篓底部堆满。
苏凌收回眼,朝狗剩笑了下,“我把红菌子丢了都比你更多呢。”
狗剩闻言,面色立即变得垂头丧气,又不服气道:“你是大人比我多正常。”
苏凌呵了声,“小小年纪到十分有装孙子的潜力。”
狗剩听不懂,指着满地的栗子刺球,“我可以捡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后面不要跑远了,省的我担心你,知道没有。”
狗剩心里一阵温暖,立即笑得咧嘴,“好!”
两人先在背篓里的菌子上在铺一层枯叶,等会儿放板栗刺球的时候就不会扎破菌子。
狗剩直接拿手捡刺球,扭头见苏凌拿树枝像筷子似的一个个夹,他佝偻着身子使猛劲儿,两只手同时捡,噼里啪啦就往背篓里丢。
苏凌看得服气,“狗哥,慢点扎手就不好了,这回你赢了。”
狗剩重重哼了声,喘了口气后边蹲在地上慢慢捡。
地上落得不多,两人捡的栗子球占了背篓三分之一的位置,不过树上还有很多没掉,到时候可以再上山专门打栗子。
后面两人又边走边捡了些杂菌子,终于在一个夹着稀疏蕨草的缓坡发现了一片奶浆菌。
苏凌采了一朵,仔细看了眼,“这菌子和红菌子很像啊,和黄色枞树菌也像。”
狗剩没空看他,把背篓放在地上弯腰捡起来了,“这一片山估计够我们两人捡一背篓了,快捡,等会儿来人就捡的少了。”
暴雨刚过两三天,正是出菌子的好时候;加上地里湿透不宜下地,村民自然想上山找点山货卖钱,而且这个时节山里的钱最好赚。
虽然山头多,但是村民对哪片山出什么菌子,哪里出的多都心里有数。狗剩的担心并无不道理。
奶浆菌比枞树菌更贵味道更好,圆嘟嘟的也比枞树菌厚实。
菌面上还渗透出浆汁,色泽偏深橘黄色,踩摘的时候不能断杆,否则就会流失奶浆。
两人不一会儿就捡满了一背篓,狗剩十分开心,这一背篓可以卖好多钱!
狗剩累得弯腰又满足,他一屁股坐在枯木上,“小凌哥,你精力不错啊,不累吗。”
“捡钱怎么会累。”
苏凌捡完菌子后,又拿着小锄头和木棍,在周围树林划来划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草药。
对于他喜欢做的事情,满山跑也不觉得累,反而期待能发现什么惊喜。
这么大的山,肯定有他认识的药草,比如他心心念念的灵芝。
每年六到八月,雷雨过后在老树枯木处、水潭边,运气好的话能找到灵芝。
灵芝对人体五脏都有补益作用,滋补强壮,是固本扶正的珍贵药材。加之野生灵芝难寻,灵芝一直受青石城贵族的追捧。
不论灵芝上中下品,四两银子也只能买一两。这还是药效最低的赤芝,如果是珍贵的紫芝那价格要翻几倍。
灵芝这么赚钱,他阿父当然想试着自己种植,翻阅古籍后还真让他找到了方法。
古法记载用糯米饭捣烂,加雄黄、鹿头血、包**冬笋、在冬至日时埋在山中土里或者浇灌在腐烂的老树里,来年夏季雷雨后便可成熟采摘。
他阿父试着种了三回便放弃了,新鲜鹿头血难求成本高,经不起折腾。
自己种不出,那只有每年来山里碰碰运气,苏凌此时也是这般想法。
这一番找寻,还真让他在遍布青苔的栗子树枯桩上,看到一朵赤灵芝。
那朵赤灵芝很开得有手掌大,灵芝是成熟的暗红色,正好可以摘了。
苏凌回头对狗剩大喊,“狗剩,快过来!”
狗剩此时正是懒骨乏惫,不情不愿起身走来,“我们背篓也背不下菌子啦,看到也捡不了。”
等他拖拖拉拉走近时,才看到苏凌手里奇怪的东西,像是晒干的奶浆菌。
“这个估计是干死的菌子,快丢了,说不定上面还有腐烂的虫子。”
苏凌眼里冒着亮光,朝狗剩招手,“灵芝知道吗?”
狗剩先是茫然片刻,继而眼睛大瞪,“灵芝!”
“嘘,小声点。”
“嗯嗯,我抬脚也轻点。”
苏凌无语道:“那都是哄人的,灵芝和菌子一样都是一年生。”
“而且灵芝和菌子一样都是群落生,你在这附近找找看是不是还有。”
狗剩重重嗯了声,弯着腰憋着气刨开杂草翻灵芝。
那可是灵芝啊,听村长说咬一口延年益寿,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狗剩恍恍惚惚中,只听身后苏凌又低声喊了他一声,狗剩立马回头,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跑回去。
苏凌手里又采了一朵,比刚才的还要大。
他蹲在一个枯木桩旁,只见缝隙接壤泥土上还有三四朵黄色的小灵芝。
苏凌道:“狗剩,你仔细看好了,灵芝和菌子有什么区别,怎么辨认,别下次看到眼瞎不认识。”
狗剩鸡爪米似的连连点头,蹲下仔细观察。
苏凌指着一朵不到拳头大的赤灵芝道:“这种叫赤灵芝,味道发苦,药铺收来入药。
摘的时候左手稳住菌袋,右手握住灵芝轻轻扭动……灵芝的品级根据单朵大小,有无杂质霉变、有无蛀虫是否完整等……像这朵还是淡黄色的,还不是成熟的灵芝,不到采摘的时候。”
苏凌说着,然后用枯叶遮住那朵灵芝,过几天再来上山摘了。
“灵芝成熟后表面会有油漆状的光泽和粉末,刚出生都是淡黄色,随着成熟外面边缘的黄色会消失变红,叶面也开始发卷,全部成熟就会变成杆的暗红色。”
“还有一种经常做药膳味道发甘的紫灵芝,到时候遇见再给你讲。”
“不过这片是我先找到的,没熟的我后面摘,你不能偷偷摘了。”
狗剩立刻表示不会,然后十分上道低声求人,“小凌哥,我可以跟着你认识草药吗,我也想挖药草赚钱。”
“这不是正在教你?难不成我刚刚对着鬼说话?”苏凌没好气道。
村里人少有人能辨认草药,即使认识哪也不会随便告诉别人,毕竟山里药材多个人采,自己就少赚很多。
狗剩嘿嘿一笑,笨拙地拍马屁道,“小凌哥,你好厉害。”
“那是,我不论是捡菌子还是采灵芝都比你多,你只有捡板栗球比我多。”
狗剩刚才那点狗腿子味儿彻底没了,哼哼道,“下次再比!”
两人在原地休息了会儿,然后苏凌带着狗剩边找草药边挖,最后还真割了些海金沙藤蔓。
海金沙细藤和针线差不多粗,细叶似一团绿色纱雾,看着一大捧,其实轻飘飘的缠在木棒上一点都不重,晒干后捣碎卖钱,杂质越少价格越高。
然后还零零碎碎挖了些野兰花,有些还顶着水珠冒着花骨朵。
苏凌山上再兴奋此时背着一背篓山货,也疲惫了。
他擦了下额头汗珠,两人决定坐在原地等苏刈回来。
苏凌取下腰间的水葫芦,只觉得此时井水尤为甘甜润喉,一屁股坐在石块上沉于深山惬意,心神放松后瞌睡虫又来了。
不过狗剩天生嗓门大,像猴子似的跳来跳去,“小凌哥,去年和我娘山上看见这附近有木姜子树,我去看看。”
苏凌点头,而后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掏出竹口哨奋力一吹,清脆哨声在山里彻响回荡。
他没等多久,先听到一阵急促的窸窣声从山里奔来,回头就见小黑龇牙甩着舌头奔来。
小黑一见到苏凌眼睛亮晶晶的,速度太快看着像是从山上滚下来一个大黑球似的。
眨眼间就摇着尾巴朝苏凌奔近,随之而来带着一股血腥味儿,爪子沾着血迹,嘴边狗毛都粘稠着野物的皮毛。
“噫——远点。”苏凌摆手道。
小黑呜咽讨好蹲在原地,苏凌看着那委屈的眼神,勉为其难伸出一根食指在小黑脑袋摸了摸。
“刈哥呢。”
小黑用肥厚的脑袋蹭着细指,朝来处深山咆哮了一声。
虽然稚嫩但气势十足,可见今后凶猛。
有小黑在身边,苏凌等人的时候到也不怕了。没事还拿着金海沙的细藤逗得小黑翻肚皮打滚。
不一会儿狗剩先回来了,手里拖着一枝结满果子的木姜子枝桠。
“小凌哥,那边还有好大一颗,木姜子树脆嫩容易断,我也不能爬上树砍,到时候再带刈哥去看看。”
苏凌托腮懒洋洋点头,从枝桠上捏了一颗嫩木姜子,瞬间醒脑提神,周身满是清香。
两人坐着没多久,就见苏刈背着满满一背篓走来了,手里还提了两只皮毛亮滑的肥兔子。
那肥兔子和小黑两方一遇,一个兴奋龇牙蠢蠢欲动,一个瑟瑟发抖吓到应激假死。
苏刈走进,放下背篓,里面多半是山果子,还有几只被小黑没控制力道咬死的兔子和山鸡。
山果子是新鲜的秤砣子和野桃子多,不过最多的还是猕猴桃。
狗剩咦了声,指着那猕猴桃道:“刈哥,你摘这果子干啥,吃着牙齿都要酸掉,即使十月熟烂后也酸得不行。”
“山里的野猴子喜欢吃这个果子,我们人是不吃的。”
苏凌看着半个拳头大小的猕猴桃,也觉得奇怪,“也许是刈哥你们那边吃这个?”
“我们这里一般用来入药,清热解毒解烦热,夏天药铺卖的比较好。”
苏刈怔了下,不过他一向面色平静看不出变化,他道,“熟烂了也很酸?”
苏刈道,“那我后面再弄些蜂蜜。”
苏凌说好,虽然野蜂蜜难寻,但是他知道对苏刈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然后给苏刈说木姜子的事情,让狗剩带着苏刈去找了。
等三人下山的时候,阳光直射下,三人眯着眼各个背篓里都是满丰收,引得路人羡慕。
狗剩一路上被背篓压弯了腰,那看到熟人打招呼热络的很,再听到别人夸赞声后,还挺了挺肩膀。
相比恨不得昭告全村的狗剩,苏凌就沉稳得多了,只是一路笑狗剩,笑容就没停过。
丰收谁不爱呢。
到家的时候,没等苏凌开口,苏刈就把桃子和秤砣子分了点给狗剩,狗剩道谢后欢欢喜喜小跑回家了。
与狗剩用不完的精力不同,山上劲头儿下后,苏凌此时浑身酸痛双脚酸软,靠在堂前屋檐下像是不能动弹似的。
他休息了会儿,叫苏刈把两个装满山货的背篓都放在他面前,然后又叫苏刈取两个簸箕放在他面前。
苏凌清理背篓里的山货,看着一旁脏兮兮的小黑,还叫苏刈把狗拉河里用菖蒲揉碎多洗会儿。
背篓里的秤砣子是山里出了名的果子,甘甜味美,形状像是小葡萄。
但是葡萄珍贵价格高即使大家族也很难饱口福,而秤砣子味道一点都不输葡萄,价格也没那么贵自然受城里人追捧。
苏凌先取出上面粘着的湿叶子,一串串清理干净,阳光下晶莹像红宝石一样好看。
这一串三文钱,两串五文钱,一共数下来有一百多串。
还将背篓里的菌子分类小心整理了下,给自家留了一顿奶浆菌后其余都打算卖了。
三朵赤灵芝,苏凌没打算卖干货,自己晒干加工后价格翻三倍,不过三朵晒干后大概也就二两多重。
在他把一背篓菌子分类完的时候,一人一狗回来了。
小黑一身湿答答的滴着水,露出肉圆圆的肚子,这才看出来小黑这段时间长得飞快。
按照这个趋势,要不了一个月体型就赶上村里的大黄狗高了。
浑身黑卷毛湿湿嗒嗒的,小黑不舒服想要在地上打滚滚掉,眼神虚虚瞅了苏凌又不敢动作。
苏刈见状,进屋把他之前的旧衣服拿出来,给小黑擦水。
擦完水后,苏刈把两只兔子丢进水塘边的竹篱鸡圈,然后将苏凌挖的几株兰花放在后屋檐阴凉湿润处,等傍晚的时候种在院子小路旁。
“刈哥,明天你自己一个人去城里卖东西行吗?”苏凌起身把金海沙放在簸箕里,一边说道。
一般男人被这么质疑定会觉得没面子或者不爽,但苏刈只是点头,然后走进苏凌身边,把簸箕放在院子里晒。
“秤砣子的价格我知道,但是菌子价格还得问下三伯娘,村里人有人卖价格相差不了几文钱。”
“你那两只死兔子和山鸡怎么搞,放明天去卖会坏吗?”
在二姑家吃肉太多,最近一段时间苏凌都不想吃肉了。
苏凌话刚说完,就见其中一只突然睁眼蹦跶跑了,不过下一刻就被小黑扑去咬住了脖子。
小黑是衔着没下口,之前那兔子脖子上沾了血迹假死还瞒过了苏刈。
苏凌扯了点草药止血,这只兔子也能熬一晚,明天再卖还有口气儿保证新鲜。
剩下一只死兔子苏刈提出来给二姑家,另外山鸡刚好可以炖个干蘑菇。
山货整理好,事情交代完后,苏凌终于撑不住了,眼皮困得下垂眯着。
苏刈端了一盆水让苏凌洗手,井水凉意入手,味甘扑鼻,苏凌倒是清醒了会儿。
“我先去烧水,你先趴在桌上等会儿。”苏刈道。
苏刈刚进灶屋,院子里又来了位熟客。
“袁秀才,你怎么又来了。”苏凌正准备眯会儿,来了个人要强打着精神开口说话,语气没好到哪里去。
袁秀才看着院子里晒的药材和屋檐下来不及清扫的菌子残渣,看来那个苏刈是真心和苏凌过日子。
他回去后向周围人打听了下关于对苏刈的看法,都说苏刈虽然寡言看着不好接触,但是心眼实诚,做事踏实的好伙子。
他和苏刈不过几面之缘,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甚至戒备,也不放心苏凌和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在一起。
借送话本一番试探苏凌,对方一丝都没察觉到他的用意。
苏凌不笨,相反还很机敏。
他没察觉到他的用意,只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罢了。
三番五次接近苏凌观察那个男人后,他心里苦涩无力又庆幸,起码苏凌自己是开心的。
他这次来便是想彻底断了念想,取回那单方代表他心迹的信物。
那话本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纸页整齐没有翻动迹象,苏凌果然没看。
袁秀才说明来意后,苏凌很快把书递了过去。
“对,放我这里我也忘记看了,拿去书馆还能换钱。”苏凌道。
袁秀才不着痕迹抚了下微折皱的书边,只笑道说好,然后说自己明天去城里后,估计很少有时间再回村了。
苏凌道,“明天苏刈也进城卖山货,你们可以赶一趟车。”
“你不去吗?”
“嗯,我今天累的慌,明天坐车更累就不去了。”
“虽然刈哥淳朴不善于买卖,但是次数多了没问题。”
“他又不傻聪明着呢。”苏凌语气得意道。
袁秀才点头,然后道,“那我明天远远看着他,也好照看一二。”
苏凌想了想,“行,要是有人压价太低,还有挑刺找麻烦的,还有什么来着……”
想了会儿,头晕也没想出别的意外情况,苏凌拍桌子道:
“只要看刈哥吃亏你就上!”
袁秀才一脸苦闷,只得咽下心酸,无奈点头。
“知道了,你刈哥最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苏凌:刈哥吃亏你就上!
秀才苦瓜脸:看身材我才是柔弱的那个吧。
古法来自清朝的《花镜》。
看到上章有小可爱好奇“薄如土豆丝的藕丝”怎么切的。
我是看某音上切的,就是正常切的哇,可搜藕丝关键词。
本文中大部分做菜方法来源于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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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捡菌子视频真是百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