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单人病房内,悄然无声,气氛凝重,安静的能听见仪器“嗡嗡”的运作声。

  谢非躺了5天,脸色本就苍白,这会更难看了。他牙齿咬的紧紧的,强撑着精神,目光幽深的盯紧二毛:“二毛,你来说,程墨,他到底怎么了。”

  二毛挠了挠耳朵,似乎在考虑到底怎么说,想了半晌,他觉得还是直接说结果来的好。

  “老大,你别急,程墨老师没事,现在就躺在隔壁病房,就是人还没醒。”

  谢非吊着的那口气,猛的一松,人都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扶着额,揉捏着,然后带着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说:“既然人没事,你们干什么这幅做派?”

  二毛叹口气:“你也别怪刘茹,实在是找到你们的时候,那景象太惨了点,刘茹她心里难受。”

  “找到我们?”谢非诧异。

  二毛坐直身体,来了点精神:“是啊,当地派出所的人找到你们的时候,你身上戳着半截树桩子,跟程墨老师倒在一堆,不省人事。你们两人都浑身是血,跟一串血葫芦似的。后来,搬你们的时候一下子没把你们两分开,看了半天才发现是程墨老师把你绑在身上了。程墨老师应该是一路背着你爬出来的,也不知道爬了多远,反正看过去一路都是血印子。”二毛停顿了一下,又说:“程墨老师的手脚全磨烂了。”

  什么?

  谢非心口一窒,猛的揪了起来。

  手脚……都磨烂了?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了起来,搅得他不知道是身上痛还是心里痛。他闭着眼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心神。

  谢非睁开眼哑着声问二毛:“他现在怎么样了?”

  “肋骨断了两根,还好没戳到内脏。双手和腿伤的厉害些,其他还好,但是精力消耗过度,医生说他体质本来就一般,要好好养养。”

  谢非此刻心如雷鼓,他恨不得立马见到程墨。

  他撑着床坐起来,抬手就去拔点滴,二毛眼疾手快的拽住了谢非的手,制止他:“老大,你干嘛啊!?”

  谢非拧着眉,脸色微沉:“我去找程墨。”

  “你刚醒,别折腾,等程墨老师醒了再去见也不迟啊。”

  谢非顿了顿,问二毛:“这是哪家医院?”

  “平屿市的县医院。”

  谢非松开拔打点滴的手:“那你们当初为何不把程墨跟我安排在一间病房?”

  二毛犹豫了下,没说话。

  谢非瞥了他一眼:“那现在让我挪过去,立刻。”

  二毛看了刘茹一眼,两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你住单间是闫局要求的。”

  “谁?”

  正说着,闫志兴推门进来了。

  “我安排的。有问题?”

  谢非面上的怔愣一瞬即逝,他挂上玩世不恭的笑脸:“怎么老闫你都来了?”

  闫志兴上下打量着谢非。

  人是憔悴了点,但是看着也没什么大碍了。随即他板起了脸,骂道:“小兔崽子,平日里做事就不按规矩来,这次又擅自行动,搞成这样,你想死也别死在我局里。你爸妈那我到时候没法交代。”

  谢非神色一凛:“你跟老谢他们说了?”

  闫志兴绷着脸,故作深沉:“还没说,那得看你态度再考虑要不要说。”

  谢非轻笑一声,便正了神色:“老闫,你安排我单独住一间病房,是有事跟我说?”

  闫志兴也严肃了神情:“不,还为了保护你。”

  二毛和刘茹知趣地退出病房并关上了门。

  闫志兴:“先说这次的事情,你有看到袭击人的样子吗?”

  谢非摇头“没有,都带着口罩,车上也贴了黑膜,连他们有几个人,我都没看清。”

  谢非拿起那袋子,仔细打量,7.62x39mm的步木仓弹,这种型号的子弹非警用子弹,一般是R国那边的枪支系统使用的弹药。

  谢非眉心微蹙。

  走私货。

  闫志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出来了吧,这种子弹不是你以前接触的那些罪犯能弄到手的。你也不用防着我,你最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谢非不知道闫志兴想说什么,他一时也没接话茬,只是看着闫志兴笑说:“我能得罪什么人?也就最近那几起案子。”

  闫志兴放下茶杯,认真的打量着谢非,片刻后,他说:“谢非,给你个忠告,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有些地方也未必就真的干净。在你没有足够的把握的时候,别想一出是一出,我怕你把自己搭进去。”

  谢非眼睛一眯,笑容不变。

  闫局这是在警告我还是在威胁我?

  “老闫,你如果知道什么,可以提前跟我通个气儿啊,你知道的,我认定的事情,是一定要查下去的。”

  闫志兴拧紧茶杯盖子,神情莫测:“你在这边先养几天,对了,前几天急着招你回去,是因为有人报案他女儿失踪了,对比了dna,正是李越那起案件里的无头女尸。”

  谢非神色一紧,刚想说话,闫志兴摆摆手:“调查的事我暂时让周伟和刘海龙负责。案件情况会同步给你,你先养好身体,我就先回去了。”

  谢非下了床,随意的敬了个礼:“辛苦闫局。慢走,回去了陪您下棋。”

  闫志兴回头睨了一眼嬉皮笑脸的谢非,摇摇头一笑,转身开门出去了。

  闫志兴一走,谢非瞬间冷下脸色。他把闫志兴刚才说的话想了又想,总觉得闫志兴在暗示他什么。闫局如果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能跟他说?

  还有这次袭击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和程墨来龙山县是临时起意。难道又是背后那只鬼?还是他们在龙山县的举动暴露了?

  ****

  程墨双目紧闭,放在被子外的双手都包扎着绷带。

  谢非心里一涩。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因为他成了这幅模样。

  他手指蜷曲着,终于还是抬手,勾了程墨的头发,满眼心疼和愧疚。

  一旁的刘茹愣住了。

  什么情况?

  识相的二毛连拖带拽的把人拽了出去。

  刘茹出了门才反应了过来,她又趴在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了两眼,然后一脸惊悚的转头问二毛:“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二毛翻了白眼。

  刘茹捂着嘴巴,怕自己叫出声:“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二毛点头:“昂!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能吧?老大这是因为人家程墨老师救了他,感动的要以身相许?”

  二毛耸耸肩:“怕早就想以身相许了。”

  刘茹:“??!”

  “但是,程墨老师不是有那个高明煦了吗?”

  “哦,老大可能想挖人墙角吧?”

  刘茹又惊了:“啥?老大想做小三?”

  二毛故作沉思状,撑着自己的下巴:“唔,也可能是程墨老师一脚踏两船?”

  刘茹哀嚎一声:“我的程墨小哥哥啊,我的白月光啊,我的美人啊,不能够啊……。”

  二毛:‘……’

  二毛怕刘茹打扰到屋内两人,捂着刘茹的嘴把人拖远了。

  ……

  程墨倏的睁开眼。

  周围是一片白色,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盯着房顶的灯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没死?

  他记得,他爬到公路上的那一刻,他又碰上了那群袭击他们的人。

  他为什么没死?

  谢非呢?

  程墨一偏头,正看见穿着病号服的谢非看着窗外发呆。午后的光打在他俊朗的侧脸上,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那人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

  程墨就撞进了一汪幽深静谧的眸子里。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那眼神里的严肃清冷瞬间消散,转而溢满柔软:“醒了?”

  程墨避开目光,淡淡应道:“嗯。”

  谢非拄着拐杖,走上前想把程墨扶起来。

  程墨哑声说:“你自己伤的也重,别动。”

  谢非心里又柔软了几分:“好,听程墨老师的,我不动,我叫二毛来。”

  二毛感慨万分:“真好,两人都醒了,真是赶巧。”

  程墨看着自己裹的像木乃伊一样的手脚:“你们怎么找到我和谢队的。”

  二毛:“……”

  我还得重复一遍是不?

  那就重复吧,都是大爷。

  程墨听完二毛的讲述,他眼神微动。

  “你是说,警车到的时候,只有我和谢非倒在公路边?”

  二毛没留神程墨话里的“只有”。

  “对啊,程墨老师你不会失忆了吧?”

  程墨有一瞬间的错愕。

  那群袭击他们的人明明已经找到他们了,为什么又临时放过他们了?

  那伙人到底想干什么?

  ……

  一直盯着他看的谢非,没错过他这丝表情。

  谢非抬眼淡淡的望了一眼二毛,二毛心领神会,自家老大赶人了。

  二毛出去后,谢非问他:“是想到什么事了?”

  谢非默然。

  不想说就不说吧。

  谢非扫向程墨包扎严实的双手。那双手原本修长白皙,指如葱根,现在却裹得像个粽子,还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程墨随着谢非的视线扫了一眼自己的手:“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房间内安静极了,程墨的眉角有一缕碎发,谢非手指动了下,抬手想去理一理,程墨却一撇头躲开了。

  谢非抬在半空中的手一顿,他看着程墨躲闪的眼神,又收回了手。

  谢非静了片刻,突然沉声笑了起来:“程墨老师,现在躲我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程墨并不吭声,垂着眸装死。

  谢非没受伤的那只手撑起下巴,目光微动:“我记得,我昏迷之前有人跟我说过,只要我撑住了,没死,他就考虑我?”

  程墨嘴角绷的笔直,抬起头,面上毫无波澜:“我也记得某人说,不需要我考虑。”

  谢非挑起眉:“是吗?哪个缺心眼的竟然能对着程墨老师说出这种话?我怎么不认识。”

  程墨:“……”

  是挺缺心眼的。大家一起装傻充愣好了。

  谢非就这么笑着瞧他,突然他放下手,凑近他。

  程墨半躺在床上,避无可避,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谢非,两人滚烫的鼻息交缠,程墨不由地紧张起来:“要干什么?”

  谢非勾着邪邪的笑:“你想我干什么?程墨老师,我们亲也亲了,睡也睡了,这个你没法否认吧?”

  声音是极低的,那话却如鼓槌,重重的敲在他心上。

  程墨眼睫颤了颤,说:“所以呢?”

  谢非嘴角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程墨老师,你总不能始乱终弃吧?不如你就把我的名分给定了?”

  程墨抿起了唇:“什么始乱终弃,少胡言乱语。”

  谢非笑眯眯的,突然又凑上前去,亲吻了一下程墨的眼睛。

  程墨一惊,眼看谢非的视线扫向了他的嘴唇,程墨连忙抬手挡在谢非脸前:“谢非,你别闹。”

  去推的时候,手钻心的疼。

  谢非见碰疼了程墨,也不敢再过分,稍微拉开了点距离,轻轻的把程墨的手拿下去放好。

  “你跟高明煦之间的确不是情侣吧?”

  谢非又问了一遍两人翻车后问的问题。

  程墨没说话。

  的确不是,但他跟高明煦之间的关系,他又没办法说的清。

  谢非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只要不是情侣,其他的我并不关心,所以,程墨老师,考虑我吗?”

  谢非神情异常认真,不似玩笑。

  程墨想好一会,才开口:“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因为这幅皮囊?”

  谢非答的理所当然:“没原因,无关任何,就是喜欢。”

  程墨费解的盯着谢非。

  谢非温和一笑:“听说过墨菲定律么?”

  “嗯”程墨不知道谢非要说些什么。

  “啊!看我,程墨同学可是心理学高材生,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谢非失笑,“但是,程墨,在我这有另外一个解释,就是无论你是男是女,是程新语还是程墨,还是其他什么。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不管这个几率有多小,只要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都会爱上你。程墨,这就是我和你的墨非定律,我注定爱上你。”

  程墨心头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谢非:“你到底有过几个女朋友?”

  怎么说话这么一套一套的……还土到了极致。

  谢非愣住了,不知道程墨什么意思,有些尴尬:“严格意义上来说,1个吧,而且没多久就无疾而终了。”

  程墨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他抿了抿嘴唇,狠下心来。说:“谢非,我们之间......不可能。”

  “因为我性别的问题?”

  “不是。”

  谢非并不为所动:“你很讨厌我?”

  程墨答不出来,他并不讨厌谢非,甚至说,有些时候他还有点依赖。但是他就是不能跟谢非在一起,他要查的事,背后的水越来越浑,他单纯的不想拖谢非下水。

  谢非看程墨不说话,便继续道:“既然不讨厌,那就是有喜欢的可能。那来日方长,我等得起。曝光效应说了,我以后多在你面前晃一晃,你对我的好感自然就会增加,我等得起。”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突然拉开,一个身着米色风衣的长发男人走了进来。他拧着眉,看着谢非一脸兴味:“等的起什么?谢大队长?”

  谢非和程墨同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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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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