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就这么过去, 简言没放在心上。

  但简言心大,加上也就这么一次之后裴缺再也没干过,他也就渐渐将其抛之脑后。

  倒是另外一件事让他高兴好一阵, 就是在他某天下班回家, 看见裴缺在阳台捯饬盆栽。

  简言把包放下,洗完手好奇地张望:“你在干嘛?”

  青年将衬衫袖子挽至手肘,露出微微鼓起的青筋, 他认真仔细地将种子拨到用于发育的泥炭表面,然后轻轻地将盖子盖上。

  简言弯着腰睁着眼睛好奇道:“这是什么?”

  裴缺抬眼一笑, 道:“哥哥不是喜欢花吗?”

  简言点点头:“这是花种吗?”

  裴缺嗯了一声:“其实刚从小远姐婚礼回来, 我就琢磨着给哥哥种花,可那段时间天气太热了, 我寻思着这段时间天凉快一些, 有利于出花。”

  他温声讲解道:“这里有美人醉,球根海棠和天竺葵。”

  “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种花, 先练练手。”他对上简言期待的目光, 补充道:“但是我一定会种好的。”

  简言失笑, 抬手揉揉他的脑袋瓜子:“当然了,我们裴缺这么厉害, 区区种花哪能难倒你。”

  裴缺微愣, 抬着眼睛看着他,亮晶晶的, 像小狗狗。

  简言忍不住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怎么跟翘翘一样可爱。”

  裴缺仰头, 日薄西山之际, 霞光犹如天女挥手织成的锦缎落入凡尘。他喉结微滚,目光像是黏在简言身上。

  滚动的喉尖不知是不是简言的错觉,好像触碰到了他的手指,他突觉惊慌,忽而收手,又连忙挪开视线,结结巴巴道:“我去做饭。”

  他落荒而逃。

  但到底为什么落荒而逃,其实简言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但直觉告诉他赶快跑。

  而蹲在地上的青年目送他远去,目光落在他差点同手同脚的身影上,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眼里都是笑意。

  哥哥能不能不要这么可爱。

  播下种后,就静等发芽,简言倒是难得多了一件可以期待盼望的事儿。

  他每日下班便是去看看花种,他第一次参与种花的全过程,颇为新奇。

  简言有一颗闲弄花草的心,但没有耐心且不够细心,花花草草到他手中不过三日便死得不能再死,估计让他自己来播种,这辈子都不可能看见有朝一日花盛开。

  但裴缺有耐心,问及为什么要种花,裴缺说因为想送哥哥花,不止一束,不是街上买来的,是自己亲手播种的,也不会让哥哥心疼钱。

  买一束开几天便歇菜的花的钱用来买常开不败的花,简言想一想确实不心疼。

  他又十分感动,心道难怪他找不到男朋友,裴缺硬生生把找男朋友的标准往上拔了N个层次。

  凡是追求者,简言都忍不住把裴缺拿来比较一番,发现要从这世界上再找出一个对他好得无底线的人,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在裴缺的细心照料下,种子在简言生日的头天发芽了。

  简言生日在九月中旬,金秋时节,天气凉快下来了。

  简言看着发芽,撑着手肘在阳台上看着盆里的花种,美滋滋道:“是不是过阵子就能开花了?”

  裴缺晾衣服,笑笑道:“哪有这么快啊。”

  简言回头看他:“明天我生日,你看要不把刘渊小远叫来吃个饭?”

  “大家聚聚。”

  这成年人一忙碌起来,聚餐的机会少之又少,只能不错过任何一个由头。

  裴缺点头:“哥哥安排吧。”

  简言伸个懒腰:“你说是去饭店吃,还是在家里吃啊?”

  “还是在家里吃吧。”他自顾自道:“家里吃也省钱。”

  裴缺微微皱眉:“哥哥,我不是把工资都打你卡上了吗?你怎么还……”

  简言想着卡里的钱,像是烫手山芋似的摇摇头:“算了,这钱还是不要动。”

  “为什么?”

  “这钱留着给你娶媳妇儿用。”简言有自己的打算,他其实还是不太放心。

  这钱太多了,他还是觉得裴缺的那个父亲没安好心,就算是真的请裴缺帮个忙,那等以后裴缺在那家公司仍然是待不长久的,以后离职了用钱的地方还多了。

  能攒着就攒着,反正他的工资也是够用的。

  当然,这些话简言没有说。

  裴缺却听他的话一顿,他的语气跟着淡了下来:“哥哥不用替我攒着。”

  “我不会娶媳妇儿。”

  简言愣了愣:“你什么意思啊?”

  他手指无意识地蜷缩,道:“你现在还年轻,慢慢来也不急,我也不是说让你现在就娶,攒着钱以后你想娶了也不用着急。”

  “哥哥……”

  简言不想在这种话题上跟他探讨,越探讨越觉得烦躁,他拧了拧眉:“我说不用你的钱就不用。”

  裴缺怔住,看着他气冲冲地进房间。

  他蹙眉,不解地垂眼,不太明白自己怎么把哥哥惹火了。

  而且,明明是哥哥以前说让他努力挣钱,他也一直把这个当成自己的目标,奋斗,就是想让哥哥过上好日子。

  为什么现在他有钱了,哥哥反而不高兴?

  裴缺抿唇,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简言用勺子拨弄砂锅里熬的汤,心情不是很好。

  裴缺有女朋友,他不高兴,裴缺不找女朋友,他也不高兴。

  大概裴缺都觉得他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人。

  简言也颇为痛苦,不太想让自己的情绪陷进这种莫名的境地。

  他认为这是他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一边是本身所带的占有欲,一边是清醒的认为自己不应该有这种占有欲。

  他摇摇头,将其抛之脑后。

  生日刚好是在周末,简言确实是想省钱在家里做,但可能是因为下午和裴缺闹矛盾,他晚上左思右想后,决定服软用裴缺的钱去订了位,请来公司来往还算频繁的几个同事,以及刘渊和李小远。

  这也是间接地向裴缺道歉,昨天自己确实反应伤人。

  人不多,胜在大家都有共同话题,饭局上气氛融洽,裴缺虽然不会主动的说话,但他应酬的能力发挥得不错,凡是有话题抛在他身上,他都能接过。

  大家知道他是简言的弟弟,有人自拿长辈姿势,不断挖坑给裴缺跳。

  裴缺便轻而易举地将坑填上,甚至会笑眼微弯道:“叔叔衣领的口红还是擦擦,当心被伯母看见。”

  那人瞬间就是脸白了又青,然后在各说纷纷下涨红了脸,整场都没再开口说过半句话。

  简言憋笑打圆场,气氛没有僵住,反而比刚刚更热闹起来。

  这场他做东,又是生日,免不了又要喝酒,裴缺是弟弟,在简言的同事里,裴缺算不上是同龄人,就像小辈一样隐身,倒是没人会去灌他的酒。

  偶尔有人见他气度非凡,想搭个桥,想敬杯酒,可惜酒到嘴边,酒杯便被简言攫取一饮而尽。

  裴缺便在旁边,一双眼睛黏在男人的身上,眸色深深,看着他脸上浮着红晕,骂那敬酒的同事欺负小孩儿。

  同事被骂了一通,晕晕乎乎地走开。简言便自觉自己保护裴缺,拍拍裴缺的肩膀,嘱咐他:“不许乱喝别人给的东西。”

  裴缺轻嗯一声,微微弯腰,泛着凉意的指尖擦过男人嘴角的酒渍,低声道:“哥哥也要听话,不要喝多了。”

  简言本来应该躲开这个有些越界的举动,但可能是酒精麻痹了神经,他愣是没有躲,呆呆愣愣地看着裴缺,迟钝地点点头:“哦,好。”

  裴缺弯唇一笑,奖励似的夸他:“哥哥真棒。”

  简言喜滋滋地一笑。

  他平视着青年的目光,这眼睛生得好看,此时更像是一潭幽深的泉水,牢牢将他吸住,简言脑子不太清醒地想,这个距离很适合做什么呢?

  在偶像剧里,这个环节适合接吻。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将他的醉意活生生地吓跑了,把他也吓跑了。

  简言脸都白了,他往后退一步,没心思注意青年的神色,反而跌跌撞撞地跑开,跑去刘渊身边坐着。

  可能是真的酒喝多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

  若不是这满大厅都是人,简言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把自己扇醒。

  简言知道喝醉后有多荒唐,但平日里有裴缺在,他便肆无忌惮。

  但今天他喝得很保守,大概是刚刚真的吓到他了,他不敢再多喝,生怕会出事。

  结束后,简言送走客人,他脚步有些虚浮,虽然尽力克制住,喝得也不少,理智尚存这已经是简言极限。

  “哥哥,走吧。”肩膀被人扶住,简言像是机器人一样,被人抓住往前走。

  他有些迟钝,身子虚软地被人放进车里。

  裴缺前阵子找时间考了驾照,他载着人回家,空隙时扭头看身边的人。

  简言仰头倒在座椅上,便闭眼睡过去,车窗留着缝隙,晚风吹进来,掀起他碎发一角,街道的霓虹灯光晕时而落下,铺在他脸上。

  他忽而动了动身子,大概是睡得不舒服,裴缺便像是小偷偷窥放在王座上的宝藏,然后倏而收回视线。

  ——

  裴缺搀扶着人上楼,到家把简言放在沙发上,简言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一下子被扯去这里,一下子又被扯去那里,想醒又觉得很累,睁眼也觉得天旋地转。

  裴缺弯腰,扶着简言起来喝了口水,简言靠在沙发上,倒也不闹腾,安静地喝水。

  裴缺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哥哥,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简言囫囵地嗯一声,其实也没大注意裴缺说的什么话。

  裴缺一走,他便软若无骨地倒在沙发上,闭眼睡下去。

  简言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觉得好困,他也爱干净,一定要等到洗了脸洗了脚再睡过去。

  毕竟他还存着理智。

  一会儿后,裴缺便端着水盆出来,出来便看见简言躺在沙发上,好似睡过去了,脸上的红晕也没有消下去。

  裴缺一顿,走过去:“哥哥?”

  简言没有应声。

  他放下水盆,用毛巾沾湿热水,浅蹲下,手指轻柔地给简言擦拭脸颊。

  先是额头,再是眉眼,那双眼睛如果此时睁眼,必定眼里都是他的倒影。

  裴缺放轻呼吸,毛巾随着手指的挪动,到达鼻梁,隔着薄薄的毛巾,他感受到陌生的触感,心跳飞速加快。

  鼻梁不算高却也不矮,很秀气,鼻梁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如果舔舐上去,应该是会收到主人的惊慌失措的神色。

  薄唇的唇角还残留着吃完蛋糕留下的奶油渍,浅浅的,不太明显。

  裴缺擦拭的动作随之一顿。

  他并没有擦掉这奶油渍,反而盯着这点入神。

  如果擦掉,也就擦掉了。

  可现在,薄唇在他指尖微微阖上,此时裴缺像是陷入一片沼泽,他深陷其中,难以后退,难以自拔。

  裴缺魔怔似的,僵直着身躯,放任自己微微倾身,呼吸交缠,心跳如擂鼓。

  他轻轻地挨上去,呼吸屏住,舌尖舔掉唇角的那抹奶油。

  裴缺是个聪明人,毒药有毒,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碰,碰了也应该浅尝辄止。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退开,他甚至带着报复心想,要是哥哥此时醒了就好了。

  于是,他的嘴唇贴着那唇瓣,舌尖轻轻地顶开柔软的唇,碰到了齿端。

  裴缺手中的毛巾已经冷却,毛巾盖在男人的脸颊上,盖住以上三分之一的部分。

  他闭着眼睛,试了试没有成功进去,怕真把人吵醒,正要退开,忽而沙发上的人轻动,似乎要张嘴,牙齿微松。舌尖便忽如游蛇钻了进去,轻碰到柔软。

  裴缺却一惊,猛地撤开,双手撑在地上,摔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忽觉衣服黏在背上,刚刚一瞬的功夫,他已经汗涔涔而下,浑身都在发着抖。

  裴缺喘着气,不敢出声,也来不及看沙发上的人,匆匆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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