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看似高高在上,实则禽兽不如。他们以人血为美酒,以白骨为权杖,天下百姓尽为其奴仆。他们狠毒无情,唯利是图,满口的千秋大业、功名利禄、百姓天下,最终,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私心而已。世间王室,皆是如此。”当日的陈昭若如是说。

  彼时常姝只觉得这话太过夸张大胆,如今却觉得这是何其生动写实。

  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王室的血已淹没了这深宫高墙,淹没了这墙里的每一个人。

  “这未央宫里,不知攒了多少怨气。”常姝说着,望向了那如血的残阳。

  60 第60章

  林美人已经下葬,陈昭若给她张罗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一向不理会这些事务的周陵宣竟也到场上了一柱香。

  满座皆惊,万万没想到天子会屈尊来此。

  陈昭若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周陵宣上香,心中尽是鄙夷。

  若不是周陵宣将这一平凡女子拖去自己的局中,让她成为自己的棋子,这女子如何会落得今日下场?如今却又来假惺惺地做这些事情,实在可恨。

  陈昭若想着,只见周陵宣上完香朝自己这里走来,便道了一句:“陛下节哀。”

  周陵宣叹了口气:“可惜了琏儿,有这么一个生母。”

  陈昭若有些惊讶,没想到周陵宣会这么说,只听周陵宣接着道:“琏儿以后就养在昭阳殿,陪你玩乐,寡人放心。这林氏还算识时务,寡人也没白费心思。”

  然后,周陵宣便离了漪澜殿,接着去同那些美人儿厮混去了。

  陈昭若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林美人的灵位,一时恍惚。

  原来是这样……

  夜深了。

  陈昭若坐在案边,用手撑着头,一副疲倦之相。常姝自大门走进,见陈昭若正出神,便也没有打扰,只是在她身侧默默坐了下来。

  “呀,你什么时候来的?”陈昭若这才注意到常姝。

  常姝微微一笑:“刚来。”又问:“还在想林美人?”

  陈昭若点了点头,似乎在自责:“我想,若不是我生了抚养琏儿之心,只怕她也不会这样死了。”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常姝垂了眸,道:“这并非你之过。谁能想到,在林美人的眼里,儿子的前程比自己的命重要。”

  “不,这就是我的过错。”她说着,嘴唇微微颤抖。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因为私心而害了这无辜的性命。

  “那是她的选择,与你何干?你又未曾逼迫她,未曾威胁她,何必自责?”常姝道。

  陈昭若闻言,抬头看向常姝,只见她关切地看着自己。她没想到常姝会说出这样的话。

  常姝虽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还是镇定地坐着,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陈昭若的手,道:“莫要让她白白丢了性命就好。”

  “是我亏欠了她的,”陈昭若颤抖着声音,“是周陵宣,为了讨我欢心,逼死了她……”

  常姝一愣,想起了那日在柜中偷听来的话。她记得周陵宣对昏迷了的陈昭若道:“寡人如今已富有天下,最想得到的,不过是你的真心。”

  为了讨好一个女子,他还真是不择手段。

  不过,常姝才不信周陵宣会有如此真心。周陵宣只是渴望征服得不到的事物罢了。

  只听陈昭若接着道:“我真是罪孽深重。”

  “看来,他是真的很看重你。”常姝叹道。让旁人听起来,仿佛她还对周陵宣心存眷恋,以至于这话酸溜溜的。

  这话的确有些酸,但却不是因为周陵宣。

  常姝从前着实是不怎么了解陈昭若的,如今渐渐了解,才发现陈昭若简直就是个红颜祸水的体质,周陵宣、柳怀远,还有自己……似乎都和她有那些不清不楚的事。

  不过此刻却不该纠结这些。陈昭若还陷在自责之中无法自拔。

  “也不知天下人这次又要怎么看我了。”陈昭若似乎在自嘲。

  “随他们去,”常姝道,“只要你心中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就好。坊间流言,何须在意?”

  常姝绞尽脑汁想要宽慰她,便道:“昔日陈国长清公主,有那么多流传于坊间的传言,可你也说了,这其中不知多少是旁人编排的,一点儿都不真。就拿和长清公主和柳侯来说,不知多少人说他们是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可你看如今柳侯,哪里有半分为长清公主感怀伤神的模样,反而……”她说着,自己打住了。她本只想拿长清公主举个例子,也不知为何竟会突然说起柳怀远来。

  想着,常姝看了看陈昭若,心中不由得感慨:“你果然是个红颜祸水,我果然是被你迷了心智,说话也没个正形了。”

  陈昭若却难得一笑,接着她的话,问她:“反而如何?”

  常姝索性放开了,道:“反而和这昭阳殿熟络的很。”

  陈昭若只是轻轻一笑,看着常姝。被常姝这么一打岔,她心情好多了。

  “我还真的挺喜欢看你这副模样。”陈昭若道。

  “什么模样?”常姝反问。一回头,却正对上陈昭若的眸子。

  虽有些不自在,但看到她眼里终于有了笑意,常姝也放下心来。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青萝急匆匆地从外边闯来,道:“主子,有眉目了!”

  青萝说的太过着急,不清不楚的。陈昭若忙问:“何事?”

  青萝顿了一下,看向常姝:“常二小姐的事,有眉目了。”

  常姝愣了一下,又忙站起来,走向青萝,急急地问:“她在哪里?”

  青萝道:“人还没找到,但已有了眉目。”

  “讲。”陈昭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