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常媛是在被押去做官妓的前一夜失踪的。

  她被从一屋子的人里提出来,特别关押到了常府的一个小房间里。多日来没有梳洗,她便提出了要沐浴的要求。看守的人觉得这小姑娘可怜,便允了。

  可谁能料到,就在这沐浴的片刻工夫里,常媛便不见了。

  看守的人见屋里半天没有反应,怕她寻死,便寻了一个老婆子进屋察看,一进门只看见浴盆里水波荡漾,而常媛已不见了。屋里的窗户开着,想来,她是翻窗走了。

  常媛就这样消失了。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若没有人帮忙,常媛一个弱女子怎能轻易逃出常府、躲开追兵呢?

  第二天,侍卫才在常府周围发现了一个看守常媛的侍卫昏倒在地。身上衣服已经被扒光了。而据这名侍卫所说,他只记得自己走在路上突然挨了一闷棍,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明了。有人打昏侍卫混了进来,带走了常媛。但却不知常媛去向何方了。她仿佛石沉大海,人间蒸发了。

  这些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青萝要说的却是陈昭若派人查访之后的新发现。

  “我们找到了那条街上的打更人,据那打更人说,在众人发现常二小姐逃走后到发现昏倒的侍卫这段时间里,他打了一次更,但街上并没有晕倒了的人。只是当时夜深了,他疑心自己老眼昏花看岔了,这才没说。”青萝道。

  常姝忙问:“后来呢?”

  “后来,”青萝道,“我们盯了那侍卫好几天,发现那侍卫和于府下人走动很近。我们查了那侍卫底细,才发现他曾经是少府丞手下小吏,后因酒后滋事,才被打发去廷尉府做了一个侍卫。”

  少府丞于仲?

  “怎么又是于仲?”常姝的心里十分疑惑。桩桩件件,怎么都和于仲扯在了一起?

  “那侍卫爱喝酒是吗?”陈昭若问。

  青萝点了点头:“是,几乎每日都饮,进了酒馆,还都挑最好的。”

  陈昭若冷笑:“他哪来那么多钱?”

  青萝明白了,颔首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趁他酒醉套话,查他家钱财来源。”

  陈昭若点了点头。

  眼看青萝就要退下,常姝忙道:“还有于府!”

  青萝有些惊异地回头看向常姝,似乎这里还轮不到常姝来发号施令。

  陈昭若清了清嗓子,道:“听她的。”

  青萝恭敬道:“是,奴婢会派人盯紧于府。”

  青萝退下了,常姝却还僵直着站在原地。陈昭若叹了口气,要拉过她手,她却只是呆呆的。

  “也不知阿媛如今过得好不好。”常姝喃喃道。

  陈昭若宽慰道:“阿媛机敏,定能逢凶化吉。”

  “可若真和于二有关,”常姝急了,回头看向陈昭若,“若真和于二有关,于二心思深沉,她如何能脱身?”

  “这些日子,于二、宁王也都一直在找阿媛。可却无一人发现阿媛的踪迹。你觉得,这是为何?”陈昭若问。

  常姝冷静了一下,想了想,答道:“若不是阿媛已遭遇不测,便是她躲在了一切寻常人难以进入找寻的所在。而这样的所在,必然是豪门权贵才可有的地方。阿媛失踪个于二有关,而于二还在找她,若非是阿媛自己又从于二那里离开,便是于二藏了阿媛,又怕众人知晓,故而派人找寻引众人误解。”

  陈昭若点了点头。

  “我已派人注意长安城内各府动向,只是潜入其中尚需时间。于府我也派了人盯着,只是目前来看并无不妥。你放心,若有发现,我一定会告诉你,”陈昭若说着,顿了一下,“因为阿媛也是我的妹妹。”

  常姝闻言,心里感动,可她不愿显露出来,便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强稳住自己的心神。

  阿媛的事总算有了些眉目,她却仍放不下心来。

  还有于仲……

  在常姝的印象里,于仲只是个不善刀枪的温润如玉的公子罢了。可最近这么多事,似乎都和于仲有些牵连。

  前丞相的眼线,非亲近之人决不能调用,算来算去也就一个于仲,可偏生于仲又没有加害常家的理由。若说是因为当时常家被疑心是刺杀前丞相的幕后主使,他为了前丞相报仇,也实在说不过去。如果单单是为了报仇,他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至于解救常媛这事,想来就更加匪夷所思了。于仲和常媛本订了亲,二人在围场相处之时也还算融洽,常姝也能看出来两人都对对方有意。可常家一出了事,于仲立马就写了退婚书,弃常媛于不顾。若是有那一纸婚书,常媛也不至于被周陵宣下令没为官妓来羞辱常家。他既退了婚,又为何要搭救她?

  常姝想着,只觉头昏脑胀。

  陈昭若见了,叹了口气,轻轻抚上了常姝的肩头:“想不明白,就莫要再想了。”

  常姝抬头,看向陈昭若,看着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问:“你能想明白吗?”

  “想不明白。”

  “那你想不明白之时,会怎么做?”

  “我便不想了。”

  “为何?”常姝问。

  陈昭若一笑:“想不明白,一定是因为证据不够多,这时候不论想多少都是徒劳。不如静下心来,理一理头绪,看看还有哪些地方可以突破,及早下手。”

  常姝听了,点了点头,刚要再说话,却听门外潘复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常姝不由得叫苦道:“他怎么又来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副模样,和她刚入宫时日日盼着见周陵宣的模样截然不同。

  陈昭若掩嘴一笑,指了指常姝身后的衣柜。常姝叹了口气,自己钻进去了。

  周陵宣进来了,并未发现异常。陈昭若给他倒了杯酒,他接过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