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不解,”周陵言紧皱眉头,“当日,我刚抓到秦梁,于二公子便奉陛下口谕到我这里来提人。我还在想,于二公子和这秦梁有一层杀父之仇,陛下此举,是让于二公子泄私愤也未可知,便把秦梁交付给了于二公子。那之后,就没人见过秦梁了。除了我、陛下还有于二公子之外,朝中并没有人知道秦梁被抓之事。”

  “你有没有问过于二?”柳怀远问。

  周陵言没有说话。

  柳怀远愣了一下:“你竟没有再追究?”

  周陵言叹了口气:“今非昔比,我身居高位,又是宗亲贵胄,在朝堂上多次进谏已惹得陛下不快。这些细枝末节之事,自然能不过问就不过问了。”

  “你还真是明哲保身。”柳怀远轻笑。

  周陵言盯着杯中酒,笑着道:“我可不想做个短命的丞相。我也想做一番大事业,可首先,要有命在。”笑里难免带了几分心酸。

  时局如此,还是小心为妙。

  柳怀远赞同地点了点头。本以为离了陈国便可以有一番作为,却没想到,天下都一样。只要身在朝堂,就不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一身热血,也不是那么热了。

  第二日,常姝起来,梳洗完毕,便从窗口看见柳怀远进了昭阳殿。他身后侍从又提了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放下之后便去昭阳殿门口等着去了。

  青萝命人给她送了一碗粥来。她坐了下来,刚刚要用早膳,却又见小宫女来传口信:“青萝姐姐说,柳侯一会儿有话要讲。”

  常姝点了点头,知道是有关自家冤情之事,便几口就把粥灌进自己口里,擦了擦嘴,把那空碗递给了那小宫女。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常姝问。

  来这昭阳殿许久,却还不知一直看守,不,服侍自己的这个小宫女的名字,着实令人汗颜。

  小宫女颔首道:“琴音。”

  “琴音,”常姝念了几遍,又问,“听你口音,金陵人?”

  琴音答道:“是。”

  常姝一边把玩着杯子,一边感慨道:“这昭阳殿着实奇怪,这么大个宫殿明明在长安,里面的人却都是南方口音。”

  琴音答道:“主子是金陵人,爱听乡音,便求了陛下,把宫里会说金陵话的都调到了这昭阳殿。”

  常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却不知。”

  琴音道:“奴婢们来此之时,是昭仪刚刚有孕之时。”

  常姝想了想,那时自己在骊山行宫养伤,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她又看向这小宫女,觉得她实在是机灵得很。自己身份尴尬,寻常人如何称呼她都是个问题,这小宫女想必也为难了一阵,最后却把涉及称呼之处全部避开,难得。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她的玉露。

  玉露没有那么机灵,但她却是常姝所有侍女里最贴心的。

  想到玉露,常姝难免神色黯然。

  “奴婢告退。”琴音看常姝有些神伤,忙要退出去。

  “以后唤我小姐便好。”在琴音即将退出门时,常姝补了一句。

  她还是想做常家的小姐。

  琴音离开后没有多久,柳怀远便来了。

  “见过侯爷。”常姝道。

  柳怀远回了一礼,二人入座。柳怀远方才开口,问:“你可知秦梁?”

  “秦梁?”常姝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无比,可就是想不起来。

  “秦梁是谁?”常姝反问。

  柳怀远答道:“秦梁,便是刺杀前丞相之人。”说罢,他把从周陵言那听来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却不说这是周陵言透漏的。

  “去岁春天离开常府?”常姝听了,不由得怔住了。

  去岁春天,去岁春天……

  去岁春天,她还在常府管家。她清楚记得,那个春天只有五个人离开了常府。

  那是刚刚遇见陈昭若之时。

  当时陈昭若卧病在床,无人看管侍奉,险些把命丢了。常姝便把当时那院里管事的五个人连同其家眷尽数赶出了府去。那五人里一男四女,那男子,似乎就叫秦梁!

  是了,是了,当日的常府下人多有偷鸡摸狗之举,想来,那秦梁偷了常府私藏的兵刃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常姝浑身发抖。

  “你记得?”柳怀远问。

  “记得,”常姝看向柳怀远,“是我赶了他全家老小出府,出府前,还赏了他一鞭子。”

  柳怀远急了:“你为何要赶他出府?”

  “玩忽职守,监守自盗,在府里聚众赌钱,还险些让昭若死在病榻上!我怎能不赶?”常姝脑子里一团乱麻。

  柳怀远听了,冷静下来:“既然如此,那秦梁断不可能再为常家卖命去行刺于卫!”

  常姝忙忙饮了一口茶,想掩饰自己的慌乱。柳怀远说的在理,她重重点了点头,手却不由自主地发抖,被子已拿不稳了。

  “是有人借此陷害常家!”常姝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道。

  柳怀远道:“极有可能。”又叹道:“不曾想,这一桩桩罪名,竟都是人为加之。”

  “秦梁现在何处?”常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