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声停了。

  被热水雾气缠绕的磨砂玻璃模糊了里面的身影,我撑着双臂坐在床沿,被戏耍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抬脚恨恨地踢了一下地板。

  我看着那道影影绰绰的身形,想起昨晚自己对凯厄斯的评价,恨不得穿回去把自己的脑袋按在水里十分钟,好让当时的自己清醒清醒。

  凯厄斯就是一匹狼、一只狡猾的狐狸,猎人的纯情怎么能和猎物的纯情混为一谈,我还以为自己戳破了天大的秘密,事到临头才发觉上当。

  越想越气,我抓起另一侧摆得端端正正的枕头,大力朝着锁眼转动的方向扔去。

  凯厄斯走出来,身上只围着一件浴巾,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流畅的腹肌上隐约带着伤痕,浑身散发出令人疯狂的魅力,活像刚吸饱了精气的妖精。

  他看了地上的枕头一眼,目光掠过我脚边被踢出来的浅坑,无事人一般在旁边坐下,仿佛没看到我瞪视的眼神,倾身与我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

  我被他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镇住,等他离开才想到反抗。

  “你干什么?”我恼羞成怒。

  凯厄斯将散落的头发捋上去,露出好看的额头,深邃的眉眼直直地看着我,胸腔发出愉悦的笑意,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真想拿瓶胶水把他的嘴巴粘上。

  他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你分明是趁虚而入!”

  听见我的控诉,凯厄斯笑得更加灿烂,甚至又过来吻了一下我的下巴。

  这次我反应及时地推开了他,“你态度端正一点!你看看你嬉皮笑脸的样子,我现在很生气!”

  “嗯,”凯厄斯顺从地停下,看似认真地问:“哪个混蛋惹到你了?”

  “是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拍开他伸过来带着湿气的手,“你现在别碰我。”

  我吼了一声,差点破音,不稳的尾声因为沙哑而显得有些暧昧。

  凯厄斯停了笑,沉沉地看着我,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的弧度有些紧抿。

  对视片刻后,我不由自主想到昨晚的一些片段,不知怎地有些心虚,首先移开了目光。

  清了清嗓子,“你应该对自己昨晚的行径做出深刻反省。”

  凯厄斯凑近了一些:“反省什么?”

  “比如说你昨晚欺骗我的事。”

  “具体点儿。”

  “你能不能别靠那么近?”

  “我想吻你。”凯厄斯欺身过来,几乎就要触到我的耳廓。

  “不可以,”我说,“我还在生气。”

  “那你别气了。”

  我空出一只手抵住他,恰好是心脏的位置。明明是冰凉的触感,掌心底下却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你离远点儿。”

  我感觉自己的腰部正在失力。

  “我向你道歉,”凯厄斯轻描淡写,“你能原谅我昨晚的失礼么?”

  “我...”我话音未落,对方已经不打算听到后面的回答,直接吻了上来。

  凯厄斯一手撑住我的腰,将我拉回去,另只手握住我的脖颈,拇指抵在我的耳侧,杜绝任何逃离的可能。

  我晕晕乎乎,手臂不自觉揽上他的,紧张又用力。

  冰冷的手指挑开细瘦的衣带,柔吻沿着唇角,耳垂,游离于敏感的脆弱脖颈,我仰起头,感受着对方越来越深入的侵略。指腹划过锁骨,带来战栗,我忍不住开始颤抖,闭起的双眼睁开,迷茫地盯着上方仿佛骤然亮起的灯光。

  我的体温比凯厄斯更冷,肌肤相接,微弱的热意传染过来,腰间的手掌像一场大火,即将焚尽所有理性。

  沦陷的前一秒,凯厄斯咬在颈窝处的尖齿唤回了我的神智。

  “凯厄斯,停下...”我真是要疯,“婚礼快开始了。”

  舌尖往伤处舔了一口,凯厄斯埋在我怀里,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你起来。”我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让我去换衣服。”

  “再等会儿。”

  凯厄斯的声音又沙又哑,动摇着我摇摇欲坠的坚持,我不敢再催他,小心翼翼收回了缠在他身上的胳膊。

  难道这就是恋爱中的男女吗?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真是匪夷所思。

  我反思自己是如何由一开始的生气迅速转化为现在的心虚,结果毫无所获,最后只能责怪自己心智不坚,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了双眼,甚至差点忘了正事。

  我真心实意地对凯厄斯说:“我觉得你应该控制一下自己,做些符合身份的事。”

  “什么是符合身份的事?”凯厄斯玩着我的头发,明明是端正地坐姿,却浑身透出一股慵懒散漫的气质。

  我咬牙切齿:“比如你现在这样,就很不符合你的身份。”

  “那你觉得我做些什么才不算辱没自己的身份?”

  听见这边的动静,爱丽丝看过来,我朝她微笑,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在场那么多吸血鬼,凯厄斯完全没有压低声线的自觉。

  “你小声一点。”我对他说。

  “别害怕。”

  我不是害怕,是难为情,尽管大家都克制着没有朝这边看,但我简直如坐针毡。

  我决定接下来少和凯厄斯说话。

  凯厄斯似乎看穿我的心思,继续说:“也别紧张。”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结婚的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宣誓之后,爱德华和贝拉,就是真正的一家人,贝拉的名字后面即将冠上卡莱尔家族的姓。

  音乐响起,长长的地毯上,贝拉挽着查理的手臂,迈着平稳而坚定的步伐,缓缓朝前走去。

  爱德华站在尽头,深情地看着她,尽管还有这么多亲朋在场,他们的眼里却仿佛只剩下彼此。

  一步一步,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进。

  天色渐晚,绚烂的余晖散去,树角屋檐亮起星灯。

  没有雨,微风吹动贝拉飘逸的裙摆,我坐在右侧,看到查理停了下来。

  他将贝拉的手交到爱德华手里,精心装扮过的面容现出强烈的不舍。

  “好好照顾我女儿。”查理对爱德华说。

  “我会爱她如生命。”爱德华极为认真地说,俊美的脸显出一种沉肃的庄重。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我不知怎地,在这刻突然想去看凯厄斯的表情。

  他虚虚靠着座位,搭在我椅背上的手不知何时收了回去,也正朝我看来。

  我们的目光下半空相撞,谁都没有移开。

  神父在台上宣誓,那些优美的、令人震撼的誓词逐渐从我耳旁远去,我听见贝拉最后回答的“我愿意”,注意力却无法从眼前的人身上转移。

  轻风拂过眼角的发丝,有一瞬间遮蔽了我的视线,我看见凯厄斯唇形微动,吐出的话语却是无声。

  这一秒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变得极为缓慢,我愣愣地看着他,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喉咙紧缩,我听见自己几乎嘶哑到说不出话的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风声骤大,卷起地上洒落的花瓣。

  凯厄斯只是笑,过来帮我抚平额角的乱发,他的手指缠到我的耳尖,客人已经陆续站起,女士们聚集到一处,准备争夺新娘的捧花。

  我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的什么?”

  这次他来到我面前,西装裤下的腿又长又直,他微微弯腰,握住我放在腿上的手,“如果你能抢到那束捧花,我就告诉你。”

  他牵着我来到人群末尾,眼里带了明显的笑意。他轻轻推了我一把,“去吧,我想看你捧花。”

  我其实有些预感,他说过的话,那些以为遗忘了的,总是在关键时刻不经意又被记起。

  最后一抹残阳挂在天际,与星点般繁密又明亮的灯光交织。

  “你要向我求婚吗?”我鼓起勇气问他。

  欢呼声与我的疑问同时炸响,贝拉将花抛起的霎时,低沉悦耳的笑声包围了我。

  头顶上落下什么东西,凯厄斯在我反应之前,抬手拦住,另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

  “抢到了。”他说。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束花来到我们身上。

  肩膀上的手离开又返回,捧住我的侧脸,俯身靠近。

  周围由于他动作有片刻突兀的寂静。

  身长玉立的男人凝视着我,我仰着头,眼睛不停地眨。

  “安娜。”

  他的气息几乎要碰上我的唇。

  “我爱你。”

  我失神地看着凯厄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看着我的眼神如此复杂,我仿佛被他吸去了魂魄,以至于做不出任何反应。

  凯厄斯没有等待我的回答,他在身后的惊呼声里压低身体,吻上了我的眉心。

  怎么才算勇敢呢?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我怯懦,自私,不肯向前,会不会有人愿意为我献出所有的热情,恒久不变、永远地爱我。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勇敢一次。

  音乐响起,我在凯厄斯的吻结束之前,抱住了他。

  “你会一直爱我吗?”我的话里似乎带了哭腔,但没有人在乎这些,对方温柔又醉人的声音像蜜糖和毒药,包裹了我。

  “我一直都在等你。从开始到最后,直到消亡。”

  我将他抱得更紧,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说:“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感谢在2022-04-14 19:44:35~2022-04-16 20:3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