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慕艾的少女,或多或少勾画过自己的白马王子。

  在我遭遇意外之前,也曾幻想过自己穿上婚纱的模样。

  凯厄斯在外面等我,我在更衣室,看着镜子里黑发垂肩的身影,失神之余,难得产生羞涩的情绪。

  “安娜,”凯厄斯的声音穿透墙壁,“你已经在里面很久了。”

  磨磨蹭蹭未免矫情,但我有些不敢出去。

  我深呼吸一口气,握住门把,鼓足勇气推开——

  房里点满了蜡烛,橘黄明亮的色彩盈满了整个房间。

  凯厄斯的脸在烛光下越发朦胧华美,修长的身形像一颗挺拔的树。他穿着西装,与我身上的正好相配。

  他穿西装的他样子很好看。

  凯厄斯过来牵我的手,嘴角勾着迷人的浅笑。

  他从旁边的梳妆台上拿起一个发卡,勾过我的臂膀,挽着我转了一个圈。

  “别动。”他说。

  我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他盘绕着绑起来,然后是细微的金属磕碰声。

  凯厄斯冰凉的手指复又落到我的脊背上方,那里是礼服层层叠叠的丝带。

  “怎么不喊我。”

  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丝带便被抽开,我吓得赶紧捂住身前的衣服,刚要转身,又被他按住肩膀。

  他含了笑意,似乎在调侃我的一惊一乍:“别怕,我不做什么。”

  丝带被他重新捋顺,最后绑成一个蝴蝶结。

  “这么样?”身后的人将手搭在我的腰际,略微有些得意地问。

  我转头看向梳妆镜。

  白色婚纱上以丝线,绣上层层叠叠的红色玫瑰,仿佛雪地里燃烧的烈焰,炽热的火。

  “很漂亮。”我真心实意地赞美道。

  凯厄斯:“我也觉得很漂亮。”

  他一边说,手指一边划过我的锁骨,“怎么没带项链?”

  “项链太重了。”

  况且我并未化妆,也许会显得不相称。

  凯厄斯像是知道我的想法,并未强求。他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挑出一支口红。

  我笑着从他手中接过:“什么时候准备的?”

  “和礼服一起送过来的。”凯厄斯答,修长的小臂却高高举起,“我来。”他说。

  我自然随他兴致。

  我配合着他扶在我下颌的手背,仰头时不自觉去观察对方的神情。

  凯厄斯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看得出来动作生疏,捏着口红金属外壳的手甚至有些小心翼翼,面上的表情却严肃,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揉碎了,微微带着慎重。

  吸血鬼是没有温度的,凯厄斯指腹上沾了下血一般的红色,衬得皮肤越白,隐约有种难以言喻的勾人味道。

  我盯着他半耷的眼皮看了片刻,移开目光转向镜子里的画面。

  距离拉近,他的手指碾了上来。

  暧昧存在了两个呼吸,凯厄斯直起腰背,目光在他的“杰作”上逡巡了数秒,又修饰过细节,才停住动作,我分不清他的表情是得意还是欣赏,只听他问:“好看吗?”

  我一时不知他是在问我口红好看还是其他,直愣愣地回了句好看。

  凯厄斯轻轻挑眉,半个呼吸过后,他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诚实的孩子有奖励。”我听见他低低的笑声,然后是不断放大的面孔。

  我仰起头,手臂搭上对方肩膀,闭上眼睛去迎合这个吻。

  明艳的色彩沾染上凯厄斯的唇角,为他英气的面容镀上了一层邪气。我喘息着靠在对方怀里,平复激动的情绪。

  他的手紧紧扣在背后,被他抚摸过的肌肤明明冰冷,我却有种颤抖的冲动,像是一丛火,在秋日干枯的草原上骤然燃烧。

  好在凯厄斯并未进行更过火的下一步,他摩挲着我的肩头,食指根部的戒指硌得我有些发痒。

  我于是再次仰头去看他,恶作剧般在他光洁的下班上留下了一个唇印。

  “怎么了?”我问。

  凯厄斯低头看我:“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凯厄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想不想出去 ?”

  “现在?”我提高了音调,有些迷惑他的想法,又不可避免地开始心动。

  “可衣服还没试完。”我犹豫着摇了摇头,“而且你不是很忙么。”

  越临近婚期,需要处理的事情就越多,虽然我没陪在他身边,但也知道这段时间凯厄斯过得并不轻松。无论身份地位有多高,除非他愿意当个纨绔,否则还是得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地工作。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耽误正事。

  凯厄斯拍了拍我的背,漫不经心道:“那些事阿罗会看着处理的。”说着,没等我再拒绝,直接提起我的腰,像抱孩子一样将我举到肩膀坐下,速度飞快地离开了沃尔图里。

  我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看着身后远去的城堡,觉得自己仿佛正在经历一场逃亡。

  森林里的树长得极高,像是暗夜的守卫,直挺挺地矗立在道路两旁。

  裙摆顺着凯厄斯的动作在半空飘荡,发卡不知道被哪里的风还是树枝刮走,头发落下来,我小心翼翼地扶着凯厄斯,因为脚踩不到实处而有些害怕。

  “我们要去哪里?”我大声问凯厄斯,风从耳边疾呼而过,我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尾音。

  凯厄斯放慢速度,开口时声音里带了晨雾的清凌:“去看瀑布。”

  话音未落,他将我放下,面前出现一座吊桥。

  高悬的两座山之间,仅以铁索和木板支撑,云雾缭绕,几乎要蔓延到脚背,若是忽视地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此处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美景。

  “真的要过去吗?”我提着宽大的裙摆,迟疑地踩着高跟鞋往前试探半步,又立马退回。

  凯厄斯被我逗笑,他蹲下身子,帮我脱下鞋拿在手里,然后转过身说:“别怕,我背你过去。”

  他宽阔的肩膀显得格外有安全感,我无法拒绝这个由人的要求,倾身攀上了他的背。

  我知道凯厄斯不会带我来不安全的地方,可还是紧张地闭上了眼,害怕出现意外。

  木板牢固地绞在铁链上,凯厄斯走得很稳,几乎没有什么摇晃感。

  “睁开眼睛看看,安娜。”凯厄斯温柔地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恐高症。从第一次来沃尔图里之后,我几乎没有尝试过高空运动,连飞机也几乎不再搭乘。

  我承认那次不愉快的经历给我留下了阴影,以至于对悬浮这种事也产生了抗拒。

  尽管我才刚从凯厄斯的肩膀上下来,但毕竟一两米和一两千米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凯厄斯见我不说话,便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往前。

  我察觉到他的动作,慢吞吞睁开了眼。天幕已经出现微弱的光,他的侧脸在模糊的晨曦里有种摄人的魅力。

  天地之间,只剩下寂寂风声。裙摆层层叠叠的细纱勾缠着他的西装,黑白交缠,我听见自己扑通作响的心跳。

  最终凯厄斯将我放了下来,他一手拿鞋,一手牵着我,眼里漫出浅笑。

  “试试?”

  我站在木桥最中央,听见他的话语。

  我并非真的十八岁小孩,何况凯厄斯在身边,不会轻易让我出事。听人说走这种吊桥,最好是鼓足勇气,心无杂念,看着终点一步到底。

  我现在就要验证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试探性踏出一步,果真没有想象中可怕,但我握着凯厄斯的手却不由加重了力气。桥上起了风,桥面开始摇晃,脑海里顿时闪过数种离奇死状,我瞬间惊慌,另一只手离开铁链,一把抓住凯厄斯的胳膊,索性一头扎进了对方怀里。

  凯厄斯胸膛发出闷闷的笑。

  实在是太丢脸了,我暗恨自己不争气,将原本浪漫的爱情剧演成了搞笑片,身体却很诚实,不肯从他怀里离开,而是闷声道:“我们等会儿再走吧,等风停了,安全一些。”

  凯厄斯只是笑,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我偷偷看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将颊边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才开口道:“没关系,我带你过去。”

  说着,他弯腰穿过我的膝窝,轻轻松松将我抱了起来。

  我惊呼一声,又觉得太突兀,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搂住他的脖颈,任由他继续往前。

  我抬起手抓住他的一缕碎发,躁动的心渐渐安稳,“怎么突然带我来这里。”

  凯厄斯想了想:“这里风景不错,我猜你会喜欢。”

  沃尔图里像一座精致的鸟笼,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不久之后,我就会彻底成为那里的一员。就像阿罗不会轻易放凯厄斯离开,我也要慢慢适应新的身份与生活。

  我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些问题,愿意当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无知者,但现实如此,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有些后悔自己问了刚才那句话,因为我通常无法控制自己,总会根据对方的言行,不自觉地去揣测别人的心思。

  凯厄斯注意到我的沉默,“我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来这里逛一逛,看日出。”

  我有些后悔自己问了刚才那句话,因为我通常无法控制自己,总会根据对方的言行,不自觉地去揣测别人的心思。

  凯厄斯注意到我的沉默,“我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来这里逛一逛,看日出。”

  我靠着凯厄斯的胸膛,强制自己转移到眼前的话题,“你很喜欢瀑布么?”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在沃尔图里,总是会有一群蠢货在我面前转悠。阿罗喜欢交朋友,他们叽叽喳喳,吵得心烦。”

  我笑他:“阿罗知不知道你这么评价他的那些朋友。”

  “知不知道有什么所谓,这是他的权利。”

  说话间,吊桥快要到尽头,水声渐大,轰隆隆像是要把山凿穿。

  “到了。”他轻声说。

  我顺着看过去,转角是一条高耸的山道,规整的阶梯隐藏在绿林之间,一眼看不到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