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曳到地上,层层叠叠的玫瑰织花与满眼绿色映在一起,竟显得很和谐。

  我伏在凯厄斯背上,树木的枝叶偶尔探出头,然后被他小心避开。

  “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凯厄斯说,“有时候觉得外面太吵,这里是个静心的好地方。”

  吸血鬼听力敏锐,能力越强,听见的细微动静就越多。

  “可是这里也没有多安静啊。”我微微侧头,刚好看见一只惊飞的鸟从天空快速掠过,瀑布声愈大,只有凯厄斯的脚步声浅得几乎听不清。

  凯厄斯没有再回我。

  我们已经快到台阶的尽头。

  中国有句古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登上高峰,才能见到最美妙的风景。

  山顶上,绿林环绕,瀑布飞悬,水汽与晨雾交缠,汇成暧昧模糊的云烟。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凯厄斯将我放了下来。

  我猜想他骨子里一定是个崇尚浪漫的人,执着、固执,又天真。

  “有些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活得太久了,拥有强大的力量之后,便很难再感受到美好或者刺激。”凯厄斯垂下眼睫,转过头来看我,“你和我是一样的,安娜,我第一眼就知道我会爱上你,所以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

  “我知道。”我说,“如同你爱我那样,我也会一直爱你。”

  瀑布声几乎要将我的声音淹没,“而且我们即将成婚,不要担心,凯厄斯。”

  他默不作声地听我把话说完,然后拥抱了我,用一种非常强劲的力道将我束缚住。

  爱情这种东西,我从前认为它虚无飘渺,不可捉摸,如果存在,也应当是伴随着伟大的牺牲精神,而非占有和控制。

  我感受着肩背越来越重的力道,脑海里漫无目的的闪过这段话,又被转瞬抛到了脑后。

  我在母亲那里学到的经验是及时抽身,在父亲那里得到的教训是不要得陇望蜀。凯厄斯已经很好,我知道反抗他的人是什么下场,或许当时是求生的欲望阻止了我逃跑的念头,现在留在他身边,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爱。

  我知道他在不安,毕竟一个喜欢自由的人,不可能永远做一只被锁在笼子里的鸟。

  我一直想回福克斯,不仅仅是因为贝拉,是因为那里很自由。

  但是我答应了凯厄斯的求婚,陷入了爱情,于是我知道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绝对的自由,就像凯厄斯爱上了我,他答应不再害贝拉,这也是我对他的控制。

  也许我们本来都是畸形的,所以才会互相吸引。

  很难说在这场较量里,谁付出得更多,人总是感动于自我牺牲,仿佛自私自利是件十恶不赦的事,但是在爱情里,一旦有人退让或者畏缩,势必难以长久。

  我很少在冲动的情况下做决定,爱上凯厄斯是唯一的例外。

  贝拉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会获得很多人的爱和恨,我是一缕孤魂,不受人类和血族待见的异类,最爱我的人曾经是我的母亲,后来是贝拉,现在是凯厄斯。

  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渴求一份毫无保留的爱。

  凯厄斯将会以一场沃尔图里史无前例的婚礼,来证明这份毫无保留的爱。

  准备婚礼的过程繁琐而沉闷。

  我希望贝拉能来当我的伴娘,但是他在电话里委婉地拒绝了我。我听得出她的声音里隐约透着一股虚弱,后来我写信给她,附送了请柬,希望他至少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考虑到贝拉的体质与身份,我没有强求,只说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最好的朋友能来前言见证我的幸福。

  她回信说如果顺利的话,会以最好的面貌来见我,让我不用担心。我猜测她瞒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事,但既然她不想说,我就没有再问。

  时间一天天流逝,我需要陪凯厄斯一件件敲定婚礼的所有细节。凯厄斯的说法是,如果上帝见到了新郎新娘的诚心,就会赐下永恒的祝福。

  我当时听了简直不敢置信,一个违背自然规律的吸血鬼,居然相信人类价值观里的上帝与爱神,但他说既然吸血鬼都真是存在,上帝存在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没办法反驳,只能每天醒来,就跟着他去那间图书馆一样的书房,直到日落时分,再和他回到我们挂满珠宝首饰的卧室。

  可能这就是所谓“甜蜜的负担”,所幸的事,这种负担持续了一个月之后,婚礼的所有细节终于全部落定。

  距离我们正式结婚的日子,还有不到三天。

  夜已经很深了,房间里没有开灯,桌台上点着蜡烛。

  橘黄的烛光将人照得影影绰绰,旧式唱片机里流泻出低沉舒缓的音乐,裙摆随着歌声起伏,旋转,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细微的窸簌动静。

  凯厄斯勾着我的手,再一次道:“头抬起来,安娜。”

  他在教我跳舞。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挫败地与他对视,他也停了下来,然后等我把踩住他的脚拿开,才笑了一声说:“怎么那么笨。”

  笑意丝丝缕缕,里面仿佛藏了把勾子,不像在责怪,反而像是调情。

  “幸好你的脚比我的鞋跟还硬,不然脚背早成了筛子。”

  我双手搭上凯厄斯肩膀,试图讨价还价:“今晚不练了好不好,我真的没有什么艺术天分。”

  凯厄斯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神色温柔,拒绝得却很彻底。

  他提醒我说:“昨天这个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现在真的已经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

  他不为所动:“你现在是吸血鬼,不需要睡眠。”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威胁道:“你这是恶霸行径,总有一天会得到公正的制裁。”

  “等真正到了那天再说,”凯厄斯残忍道:“现在恶霸要求你继续学跳舞。”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不死心地问。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你太过分了。”我说。

  凯厄斯一把揽住我,迫使我往他怀里靠:“这就算过分了?要是不学,还有更过分的等着你。”

  我跌进他怀里,顿时后颈一悚。

  大家都不是未经世事的单纯小白花,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更过分的是什么,立刻大声道:“你别激动,有话好说!”

  凯厄斯闷笑:“你急什么?”

  我瞪他一眼:“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学跳舞。”

  我真心实意有点怕他,他这会儿还能好好说话,有些时候就跟选择性失聪一样,说的话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凯厄斯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我的腰,似乎是为我的提议犹豫了片刻。

  我顺势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便用力推了他一下。

  这动作不知道触了他哪根神经,他一把将我捞回去,扣住我在他胸前的双手,垂着眸子凉凉地问:“跑什么?”

  我实话实说:“你这个样子有点可怕。”

  “哦?”凯厄斯不以为意,“哪里可怕?”

  这还用问?当然是哪里都可怕,尤其看着我的时候像是要把我拆了骨头吞下去。

  我不敢当着他的面讲这些,只好避开目光,试着动了动手腕,一便含糊其辞的避开话题:“你太用力了,手很痛。”

  实际上凯厄斯根本没使多大劲,但他还是松开了我的手,等我整理好衣领,才有揽住我的腰,开始教我跳舞。

  两分钟之后。

  凯厄斯:“亲爱的,你专心一点,踩到我的脚了。”

  我心虚移开:“你慢一点跳,我跟不上。”

  “不是往前,是要后退,你这样我会怀疑你在故意投怀送抱。”

  “……对不起。”

  “转圈,腰背挺直,不要怕。”

  “……我感觉有点晕,之前没有这么多圈的。”

  连续四次转圈练习之后,我撑住凯厄斯的胳膊,勉强站稳。

  “婚礼那天也要赚这么久么?”

  我怀疑自己到时候会因为眩晕而跌倒闹出笑话。

  “当然不会,”凯厄斯倾身,凑近了我的脸,“你没看出来我是故意的吗?”

  他的话里带着笑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打横抱起。

  我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凯厄斯笑出声来:“夜深了,安娜,我们不能一直跳舞,该休息了。”

  我因为失重嗓音都有些变调:“你放我下来!”

  凯厄斯充耳不闻,三两部走到床边,将我放到床上。

  高跟鞋被他脱了下来,我只穿着裙子,小腿暴露在裙摆底下。我抓起被子躲到了床头。

  凯厄斯修长的手指在烛火下白得发光,那手指扯开脖颈的领结,衬衫松松垮垮地贴在肌肤上,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我,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外套,马甲,然后穿着衬衫问了我一句:

  “你要帮我吗?”

  我红着脸慌忙摇头。

  凯厄斯越贴越近,呼吸几乎要与我的交缠在一起。

  他轻轻拉着我的手,放到第三粒纽扣那里,附在我耳边说:“听话,帮我解开。”

  我看着他尽在咫尺的脸,没有温度的手指甚至要开始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